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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那位来送赏金和腰牌的“贵客”已经启程回京了。李作尘心里松快了些许,但很快,又紧张了起来。

人家走时候没催促,只是意味深长的告诉自己,凡事需要抓紧,京中有本事,又想攀附娘娘的人多得是,莫要白白丢了机会。

可现在兰麝的身子的日渐沉重,确实不适合再调制那些有毒的东西。

李作尘无计可施,他舍不得兰麝肚子里这一胎,因为事关自己的荣华富贵,可他也舍不得京城的官职,觉着自己不当官可惜了。

因此自打人家走后,他便白日黑夜的筹谋,每每想出个主意来,又被自己驳斥回去。白日里他怕被兰夫人看出端倪,因此越发小心谨慎,干活儿也很勤勉。晚上回去要哄兰麝,自己在偏房里睡觉又觉着心里不足,第二日白天便要费尽心机的撒谎,去小院里找月影儿或者莲花出火。

一来二去,李作尘渐渐觉着身上乏累,精神头也不济,白日神思昏昏,夜里辗转难眠,嘴角起泡,口中没滋味儿,脚下发软,甚至开始腰酸腿软,在月影儿那儿也少了雄风。

月影儿只当他是腻烦自己了,变想着法的勾他,又偷摸出门买了虎骨、鹿茸等等大补的东西泡药酒,每次哄着他喝。

起初还算有用,可也不过顶用了三五次。再往后便一次不如一次,索性干脆弄不成了。

这一日,月影儿不过多问了一句,李作尘就翻了脸。先是推开月影儿自己穿好衣裳,接着在房中骂声不绝,还砸了套细白瓷的茶具。

月影儿跪在地上痛哭,李作尘给了她一脚,转身去了聂娘的正房。

莲花本来再给聂娘打扇子,她早听见了偏房里的动静,但只当没听见,不但自己不去劝,还压住了想去劝的聂娘。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聂娘见进屋的李作尘脸色发青,越发急了起来。

李作尘不好跟娘说自己不济事儿,只含混的说月影儿可恨,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自己喝,被自己责骂了。

聂娘皱皱眉,她也是大家里出来的丫头,明白后院妇人们为了争宠,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可不管怎么说,月影儿也不该为了这点子事儿闹成这样儿。

“近来也是宠坏了她。”聂娘拉着李作尘的手,心疼的用帕子给李作尘擦汗,“打骂都使得,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小家子气,不识大体。”李作尘用鼻子哼了哼,拿眼睛撇了撇莲花。

莲花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自己走去厨房盛百合甜汤。

她听着偏房里月影儿的哭声,手探向怀里,摸了摸那块儿烧剩的“陈妈妈”。

月影儿自己哭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来劝。她讪讪的从地上爬起来,梳头洗脸重新整妆,换了一身衣裳,摇摇摆摆的走进正房。

李作尘近来手头宽裕,心情好时候也愿意打扮她。如今月影儿的衣裳、鞋袜颜色鲜亮,身上的钗环首饰也都明晃晃的,越发趁着一张桃花粉面分外含春。

只可惜这桃花面李作尘喜欢的时候觉着好看,不喜欢了,便觉着恶俗。

“谁叫你进来的?”聂娘看着儿子脸色不好,赶忙往外赶月影儿。

月影儿一直拿自己当这小院儿里的主子,今日冷丁被聂娘冷脸驱赶,心里受不住,脸也拉了下来。

聂娘看着心里更是不喜,她原本是个和善性子,在李府和观音庙一直被人折辱,软和惯了的人现在有儿子撑腰,自然生出几分脾气。

更何况她已经知道自己儿子有官位在身,月影儿不过是儿子的通房丫头,自己没必要给什么好脸。

“出去!”聂娘柳眉倒竖,声音里满是怒意。

月影儿瘪瘪嘴,摔帘子出去了。

她出门时正碰见端着百合汤的莲花,满肚子委屈没出发泄的月影儿咬着嘴唇,劈面给了莲花一个嘴巴。

“你是看我今日失意,便觉着自己能越过我去了?”月影儿不敢当着聂娘和李作尘的面儿再闹,就扯着莲花到院子一角,低声叱骂。

莲花低着头不言不语,左脸又红又肿,还带着两道指甲划痕。

月影儿平日骂她骂惯了,这会儿心理不忿,更是要拿她出气。莲花越是不吭声,月影儿就越有火。

她用指甲掐莲花的皮肉,用死劲儿来回的拧。

莲花疼的哆嗦,可依旧不出声。

月影儿自己没力气了才放开莲花,她骂骂咧咧的往偏房走,刚才拧莲花拧的自己指甲疼,这会儿想回去泡冷水缓缓。

莲花抬起头,看着月影儿的背影。她终于狠下心,用手背擦了擦脸,重新端着百合汤,一步步走向正房。

“什么?”别说李作尘,就是聂娘,在看见莲花手里那块儿东西的时候都惊的跳了起来。

莲花在地上跪着,低着头,露出脖子上几道血痕。

聂娘先看见了,赶忙叫她起来,拉到自己身边细看。

莲花身上平日不怎么见人的地方,全都是伤痕。聂娘边看边吸冷气,这月影儿下手怎么如此没轻重?莲花这孩子,也太老实了些。

其实这些伤痕,以往李作尘多多少少都看见过,只是那时候他宠着月影儿,所以也不觉着是什么大问题。可今日月影儿惹他不痛快,又有莲花手上那块儿“陈妈妈”,几下子和在一处,李作尘面沉似水,显然是生了大气。

“该不是乱了月信吧?”聂娘小声开口,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兰家人就在院子里,大一点声儿,都会被人家听见。

“若是乱了月信,何必烧这东西。”李作尘摇了摇头。

“那,或许是落了?”聂娘仔细盘问莲花,问她当时那灶坑里可还有什么?

莲花摇头,说自己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这块儿布,因为上面有血所以自己才留心收起来,并没再看见别的。

这话其实问的没意思,纵然真是月影儿落了胎,过了灶坑火也早剩不下什么了。

“若是落了,到还干净。”李作尘眯起眼睛,“就怕是没落。”他记得兰麝刚怀孕的时候,也有一次见红。大夫说是这原也是常见的,有些妇人怀孕后甚至月月落红,直到生产前才恢复。

“我去找个大夫。”李作尘站起身要往外走,但才走到院门口,又转身回来。

“怎么没去?”聂娘问道。

“我怕走漏风声,让兰家知道。”李作尘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过去,他才想出个主意。

“娘,这事儿还要劳烦你。”

“你说。”

“待会儿我先走,你安抚住月影儿,找机会带莲花出门,买几幅堕胎药回来,让她喝了。”

李作尘勾着唇角冷笑出声,不管是有还是没有,这一次,都得彻底弄干净。不然别说兰家知道会跟自己没完,日后对自己做官的名声也会有所损害。

“你今日做得好。”李作尘出门后,聂娘拉着莲花的手,有意安抚。她见莲花如往日一般低头无语,变越发觉着这孩子老实听话,比月影儿懂事。

现在儿子身份不同,不能轻易许愿。聂娘拿出李作尘平日积攒在这儿的体己,捡了两样儿放在手心。

“今晚让那不省心的吃药,还得你从旁协助。”

“夫人放心。”莲花抬起头来,笑的十分温婉,“莲花知道。”

兰麝近来也觉着李作尘有些不对,但没往多了想,只当这人是暑热天气吃不下饭,又或者是铺子里忙,累着了。

正巧赶上今日李疏进府诊脉,看完自己后,兰麝请李疏坐下喝茶,三言两语过后,就露出些想让李疏给李作尘看看病的意思。

兰麝自己也知道如此说话不妥,李疏并不是大夫,不靠此为生。但她实在是担心里李作尘,因此放下面子,面红耳赤的请人家帮忙看病。

“小事一桩,姐姐不必如此客气。”李疏冲兰麝拱拱手,应下了这件事。

“只是我最近去铺子两次都没碰见姐夫,索性今日无事,我再走一趟也就是了。”李疏说完起身告辞,兰桂听他要去铺子便摆了摆手,也不去送人家,自己在兰麝屋里躲懒。

李疏不好当着兰麝的面儿死命拉她,只能自己悻悻出门,直奔兰家香铺。

前两次他去,都是催问豆娘那方子的事儿。

兰夫人推说自己已经去找过豆娘,说豆娘性情古怪,催急了反而不好,安慰着让李疏再等等。

这次李疏再来,兰夫人刚想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应付,就见李疏冲李作尘拱拱手,直接奔着人过去了。

“刚去给大小姐把脉。”李疏在这儿说话还算要脸,没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也自然不好意思管李作尘叫姐夫。

“听说最近李兄身子不爽,大小姐请我给李兄诊脉,今日正好碰见。”李疏边说笑着边伸出手去抓李作尘手腕。

李作尘皱眉躲过,随后觉着自己这样儿不妥,又赶忙笑了笑站起身,说兰麝太过紧张,自己并没什么事。

“有什么没什么,都该看看。”兰夫人怀疑的看向李作尘,“人家李公子好心过来,你这孩子怎么推三阻四的。”

李作尘不敢再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挽起袖子让李疏诊脉。

他担心自己在月影儿那儿折损身子和喝补酒的事儿被李疏看出来,因此精神紧张,心怦怦乱跳,脑门上也渗出了不少汗珠儿。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李疏收回了手。

“确实没什么。”他笑着冲李作尘拱拱手,“不过是夜里睡得不好,外加,有些精血亏损。”

李作尘长舒口气,他没听懂,可兰夫人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