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太守府内。
李泌已经宣读完了圣上的口谕,又将圣人教他提点烟雨楼的话全部告知,此刻的烟雨楼大厅之内,端坐着李泌,鲁擎苍和雨诺三人。
“关于鲁擎宇大人那边,劳烦他亲自来一趟杭州,同样的圣谕这里还有一份,圣人让我亲自转交到他手上。”
李泌六世高门,对于官场的一套了如指掌,这一次江南之行,见了鲁擎苍后,他进退有度,说话不卑不亢,尽显长安特使的威严。鲁擎苍和雨诺虽然都是第一次见这位后辈,但他这几年在太子身边做的一切早已传遍大唐官场,这次会面过后,两人心里对他的评价更是上了一层楼。
“我已经差快马去了苏州,明日家兄就应该能赶到杭州。”
李泌微笑点头,又转过身来对雨诺道:
“雨诺先生,关于传到长安和烟雨楼有关的风言风语,圣人知晓后便派我来江南看看,如今见了先生本人,畅谈一番,才知道那些无端指责都是空穴来风,此次回长安后我会如何对圣人呈报真实情况。您也知道,烟雨楼并非寻常武林门派,它在这江南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我也了解过烟雨楼的过往故事,算是承皇恩才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肯定不会如此无良。”
雨诺本是江湖中人,虽然颇有心机和城府,但与官场之人在话语上打机锋,终究还是落了下风。李泌此言一出,雨诺赶忙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圣人明鉴,李泌大人明鉴,正如尊驾所说,烟雨楼承蒙皇恩才能有今天,那些风言风语必然是这些年的对手暗中妒忌,才出言中伤,还望大人多多美言。”
鲁擎苍也站起身来,恭敬的高声道:
“家侄与烟雨楼的雨甜小姐是夫妻,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教育我们要为国尽忠,保佑大唐千秋万代,我们也会秉承这颗忠心,督促和监督雨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好!鲁大人说得好!”
李泌站起身来,甚至轻轻的鼓了鼓掌,可他的眼神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门外的护卫。
三人在厅内又东拉西扯,从天下大事,诗词歌赋,谈论到了风土人情,表面上看,一位长安的特使,一位杭州的大吏以及一名江南武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是相谈甚欢。
“要不,李泌大人留在府上,吃过午食再走吧?”
见时间已经快到正午,鲁擎苍轻轻给了门外官家一个眼色,让他去置办起午餐来。李泌也并没有拒绝,他想着雨诺在此,烟雨楼有着如此野心,今日总会把重心放到自己这边,那么雨家的杭州分舵那里,压力自然会小上许多。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正准备在鲁擎苍的带头虾移步偏厅吃饭,李泌的一名随身护卫却在这里一路小跑来到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安崇文安公子已经入杭州分舵一个时辰,并没有按照计划带出账本和清单,而他本人也不见踪影。”
看着就在自己前面几步之遥的两个老狐狸,李泌不敢表现出太多紧张,只得微微给了他一个颜色,挥手让他下去了。
“怎么了?李泌大人,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鲁擎苍看出了些猫腻,却又着实猜不出来,只得出言试探。
“没事!”
李泌挥挥手,见雨诺也看了过来,才道:
“郭子仪大将军的儿子还未满十八,人也贪玩,您二位也知道我与郭将军都是太子门下,此次出差便带上了郭晞少爷来江南玩玩,是他的事儿。”
长安的纨绔子弟很多,李泌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雨诺知道前几日有一个与安崇文同行的公子哥,或许就是这位郭大将军的儿子。鲁擎苍点点头,既然对方把话说的如此浅,他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笑道:
“用不用请郭将军的少爷一起来府中吃饭?”
“不必了,郭少爷他有些纨绔,来了江南几日都不知在哪里到处鬼混,我派了几名护卫跟着他,知道他安全便好。”
鲁擎苍和雨诺也不知真假,但这等小事不必追根问底,惹得李泌怀疑,也显得自己多疑,便立刻作罢,转而微笑着邀请李泌入席。
名剑山庄内,秦逍等人也刚好到了吃饭的时候,众人刚端起饭碗,一名李泌的贴身护卫便匆匆跑了进来。郭晞本是在此等安崇文成功归来,这个计划秦逍、秦遥和舒灵也略知一二,但因为太过危险便没有告诉姚芷亦。
那护卫面色严峻而来,低声附在郭晞耳边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众人再看郭晞的脸色,也是变了几分,有些难看。
“郭大哥,怎么了?”
年轻人本就熟识的快,经过几日的相处,姚芷亦也早已跟着安崇文喊郭晞大哥,今日早上她见安崇文一人出去,虽然心中有疑但出于信任却并未多问,如今见了午饭之时他还单人未归,又联系前后再想想,赶忙追问道:
“郭大哥,是不是崇文哥哥出了什么事儿?”
见姚芷亦着急又关切的眼神,他不知该不该说,心想着自己越不说,对方肯定越着急,当即咬了咬牙,轻声道:
“秦逍叔叔,二弟他去盗取账本,道现在还未归……”
秦逍有些着急的立刻站起身来,而姚芷亦更是满心慌张的急道:
“盗取什么账本?去哪儿盗?”
舒灵见状,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声道:
“大家别着急,先去大厅缓缓的说,我们也该就此事计划一下。”
一刻之后,秦逍夫妇、秦遥、秦宛南、姚芷亦、郭晞六人分别于大厅内坐定,还是由郭晞开口,将李泌的计划全数告知了大家,并将李泌此行来江南的目的也一一说了出来。
“这么危险的计划怎么能让崇文哥哥一个人去执行?”
姚芷亦听完有些着急起来,自己早就从各方消息中得知,知道烟雨楼是一个比名剑山庄还要复杂和庞大的门派,更何况根据他们一个月以来调查的情况,这个烟雨楼还居心叵测。
秦宛南轻轻握住了自己师妹的手,她算是两人感情的见证者,虽然平时疯玩打闹没个正经,但她心里知道,芷亦这样的性格,认定了一个人很难去改,而且会对他很好。
“芷亦……”
秦逍本欲出口呵斥,但当他见到自己义女那副担心的样子,还是心软了下来:
“这件事是崇文自己选择去做的,他是个男子汉,我们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能帮到他而不是在这里着急,先做最坏的打算吧,如果他被抓了怎么办?”
郭晞心中也有些懊悔,他觉得,如果昨夜自己拒绝的坚决,或许自己的义弟便不会有今日的危险。
“要不,我去找李泌大人商量吧,或许让他出面,烟雨楼不敢不放人。”
秦逍皱皱眉,虽然他不是官场中人,但他今日听完郭晞的陈述,却隐隐觉得李泌虽然也是真心与二人相交,但他一心只为朝廷,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安崇文破坏大局,但见郭晞说的真切,况且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得轻声道:
“郭公子,你们那边的办法也可以试试,但我们自己也应该找些法子。”
“义父,如果你和义母联手,能从烟雨楼里救出崇文哥哥吗?”
秦逍想点头,可最终还是摇摇头:
“看他们的重视程度,若只是普通的长老看守,或许我俩能有把握,但以崇文现在的功夫,若非意外失手,他被擒的可能性很低,除非有一个功夫远胜与他的人在。雨诺今日被李泌大人召到了太守府,那么这个人据我所知,只可能是老一代楼主雨景墨或者他们家女婿鲁成。这两个人若有任何一个人在场,我俩最多只能保证全身而退,想要救人,不太可能……”
气氛有些沉闷,也无人说话,郭晞心急如焚的左顾右盼了一阵,终于是忍不住了,便率先站起身来道:
“各位,我先去李泌兄长那里等他,到时候有任何消息,我第一时间送来。”
郭晞走后,房间里还剩五人,姚芷亦的泪珠就一直挂在眼睛了,就差嗖嗖的往下掉了。
“逍哥,要不咱们等今夜先去烟雨楼内走一趟,如今江南时局复杂,凭崇文的家世和身份,烟雨楼不敢加害于他,但只怕他要吃些苦了……”
舒灵见到姚芷亦那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便从旁建议。秦逍听了也是点点头,还小声嘱咐两个女儿道:
“宛南,你好好陪着芷亦,要相信我们能救出他,也要相信崇文。芷亦,你也不要着急,一时冲昏了头脑做傻事儿,就在这里好好等着。”
姚芷亦挂着泪珠,乖巧的点了点头:
“义父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添乱的,晚上可否让我和你们同去?你们要是担心我武功不行或者冲动,就让我在外边儿远远等着,让宛南师姐看着我,我只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而已。”
这样的理由实在不好拒绝,秦逍和舒灵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下自己的弟弟,才小声道:
“晚上就让秦遥陪你们去外面等着,而我和夫人便去探一探这烟雨楼,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