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求我庶士
解决了清秋的问题，顾了了开始动歪脑筋。
她一手撑着下巴仰望天空，眼珠滴溜溜地转时，苏叶条件反射地意识到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顾了了，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吗？”苏叶很想叹气，他觉得有顾了了在身边，无端老了几岁。
顾了了挑眉，“你不懂，我在思考人生大事。”
苏叶：“……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清秋很乖巧地搬了个凳子给苏叶，又去端茶倒水，寻些点心小吃什么的。有东西填充肚子，顾了了非常满意地摸了摸清秋的脑袋，夸了句“好乖”。苏叶：“……”合着你是在养宠物啊。
“你不觉得，王御和桑依很般配吗？”半天，顾了了终于道出自己的心思。苏叶想都未想地答道：“不觉得。”出入青楼倌馆的人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顾了了翻了个白眼。
“其实……”清秋在一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了一句。“有什么话想说就说。”顾了了不理会苏叶。
“王公子并非常人以为的那般花心。”清秋轻声道，表情有些紧张，不自然地扭着双手，“小的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是王公子每次只是来喝酒听曲而已。”
“就只是这些？”苏叶不信。清秋很肯定地点点头。
“这不就得了。”顾了了摊手，一副事情了解的模样，“我想王御提亲被拒，多少是因为花名在外。既然他并非如此不堪，那就是和桑依还有可能。”
苏叶被顾了了绕来绕去，有些不耐烦，“那你说要如何做？”“这个嘛……”顾了了摸了摸下巴，“暂时还没想到。”
苏叶是明显不想掺和其中的模样。桑既也不会是好的合作对象，顾了了想来想去，只剩下陶师姐可以帮忙。
“你是说要我帮你打探桑小姐的意中人？”陶桃知道顾了了的打算后，诧异道。
顾了了点头，“师姐，你不想早点去江南吗？”
桑依若能成功出嫁，陶桃不是卖身丫鬟，自然不用跟过去，桑既正好借此讨过来，一举多得。陶桃听说如此，立马答应下来。
不出半日，她便完成了使命，回来复命。“怎么这么快？”顾了了惊讶不已，她还以为女孩子的那些小心思要费不少工夫才能掏出。
陶桃喝了口水，眼角含着浓浓的笑意，看着顾了了神情莫测。顾了了被她盯着看久了，有点发毛。
“师姐，你怎么了？”她拿起杯子，假装喝水。
“恭喜你啦，顾师弟。”
噗！一口茶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
陶桃挤眉弄眼，“小姐的意中人是你哦。”
咳咳咳，可怜那口茶咽不下去，喷出来又觉得丢脸，顾了了拍着胸脯半天缓不过气来。“这怎么可能？”好不容易她恢复正常，清秋站在身后帮她顺气。
陶桃笑吟吟道：“桑小姐对你芳心暗许，我鼓励她爱一个人就要大声说出来，你等着被表白吧。”
顾了了：“……”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这不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吗？”
顾了了还没来得及回答，桑既便匆匆走来。“慕双，跟我来一下。”他的神情明显不大好。顾了了夹紧尾巴，余光瞥了一眼陶桃，此女正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她乖乖跟着桑既走到桑家正厅，里面站了不少人，连平日里难以见到的桑老爷、老夫人都出来了。
顾了了暗暗叫苦，那位桑小姐不会是真听了陶桃的怂恿，把事情闹大了吧？！事实上，还真如顾了了所猜测，正是待嫁之年的桑小姐在桑老夫人的再三逼问下，说出了“慕双”这个名字。
桑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好歹也是诗书礼仪之家，大小姐喜欢上护卫，这在话本里常见，可博人一笑，但真正发生时，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一上来，顾了了便被命令跪下。开什么玩笑！自拜师楚千觞之后，顾了了多少年没给人下跪，现在要她向桑家跪下，顾了了仰起头，直视桑家座上几位。
桑夫人原对顾了了是有几分喜欢的，干活勤快手脚麻利嘴又甜，故而这时候也拉不下脸来，只别过头，不吭声。“放肆！”作为一家之主的桑老爷，对顾了了诸多不满，见她不肯跪下，越发生气，“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
“且慢！”顾了了见左右有人上来，正准备舒展舒展筋骨，桑既却出言阻止。
“慕双并非我桑府中人，不过是签了短工，若是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桑既意有所指，明白的人却知道这“人命”二字绝非是在说顾了了。算你小子懂事。顾了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桑老爷胡子一翘一翘，似忍了又忍，到最后说：“把他给我赶走！小姐决不能嫁给这样的人！”顾了了见有人来拖自己，一个轻巧的转身，避开那些人，却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桑老爷面前。
桑家众人这时才知顾了了身手了得，一干下人根本不是对手。“你、你要做什么？”桑老爷眼中闪过惊惧之色，“桑既，还不把他给我赶走？”
顾了了冷笑，“我还不至于对老弱病残动手。”见她没有再上前，桑老爷缓了一口气，“只要你不娶我家女儿，什么都好说。”
顾了了怒了，倘若她是男子，还非娶桑大小姐不可！你丫真以为桑小姐是朵花啊，人人都是蜜蜂想去采。
“爹，别再说了。”一直沉默的桑依突然开口，眼眶微红，说话带着哭腔，“依依谁也不嫁了，你们放过慕公子吧。”
“放肆！”桑老爷大骂起来，“我没有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女儿！”哐当一声，剑锋竖在桑老爷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
“慕双！”
“慕公子，不要！”
顾了了挑眉，以前读《红楼梦》《儒林外史》之类的古籍，以为那种食古不化迂腐不堪的男人只会在书上出现，直到亲眼所见，顾了了觉得就算桑依能憋下这口气，她也不能就此了事。
“慕双，别动老爷，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桑夫人吓得连连哀求。“你不就想让桑小姐嫁个好人家吗？”对着桑老爷，顾了了嘴角翘起，笑容越发灿烂，“那我来帮你做主好了，抛绣球如何？”
桑老爷感到脖子一凉，吓得涕泪横飞，直喊“大侠饶命”、“大侠您说怎样就怎样”之类的话。顾了了听罢，满意地收起剑，说道：“桑老爷，这可是您亲口答应的，让桑小姐抛绣球。”
桑老爷心有余悸，连连点头保证让桑依抛绣球选亲。
出了正厅，桑既追着顾了了问道：“慕双，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看不惯你爹。”顾了了答道。
“可你也不能让依依抛绣球选亲，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桑既反对。
顾了了白了他一眼，“放心，我既然提出，自然不会让桑小姐随便嫁给张三李四。”
“难不成你要去接绣球？”
顾了了：“……”
“我若要娶桑小姐还需这么麻烦？”刚才直接拿着剑威逼桑老爷不就好了。
桑既点头，“也是，那你希望依依嫁给谁？”顾了了诡异一笑，“秘密。”
当夜，一道黑影从桑府屋顶划过。
“顾了了！”
那黑衣人脚下一个趔趄，回头，见苏叶双手抱肩，站在屋顶上等着自己。
“你怎知道我要行动？”顾了了拉下面罩，露出大半边脸来。苏叶轻笑，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她眼珠子一转，自己便知道不会这么风平浪静。
“你是想帮王御？”
顾了了默然望天，“你不是不感兴趣不想插手吗？”
苏叶摇头笑笑，“我不插手，你知道王御家在何处？”
唔，顾了了摸了摸下巴，她隐约知道个大致方向，具体还不清楚。
“走吧！”有苏叶带路，二人一路直奔王御卧房。
灯还亮着，他显然还未入睡。“这么晚都不睡觉。”顾了了趴在墙头，嘟囔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除了吃就是睡，没有别的志向。”苏叶抢白。顾了了撇嘴，睡觉睡到自然醒，这种现代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他一个古人是不会明白的。
“现在进去？”顾了了问道。“等下。”苏叶按住她的手，突然把她往后一拉，两人隐没在阴暗之中。“有人。”苏叶在顾了了耳边轻声道。
许是两人靠得太近，他的唇有意无意擦过顾了了的耳郭。顾了了不由自主颤了颤，想要离苏叶远些，然而她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始终没有放开。
顾了了挣了挣，没有挣脱。她抿了抿嘴，想说话，却怕被人听去。
“主子，王公子果然在等您。”说话的声音好生熟悉，顾了了仔
细辨认，发现来人正是柳祈枫和易复。
“他们两人怎么来了？”顾了了皱眉。苏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那个易复武艺高强，不容小觑。
“易复，你在外边等着。”柳祈枫吩咐道。
“是。”
见柳祈枫推门而入，顾了了与苏叶大眼瞪小眼，怎么办？还要不要去找王御？还是就此打道回府？顾了了用眼神询问苏叶。
现在要离开是不太现实，以易复的武功，他们俩稍有行动便会被发觉，但要一直躲在墙角，吹着冷风什么的，苏叶是绝不愿意。
“我去把易复引开，你回桑府去。”苏叶耳语道。“不帮王御了？”顾了了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有外人在，你要怎么帮？”
好吧，这倒是真的，顾了了冥思苦想，一时间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妥协。苏叶见顾了了不再反对，便放心跳出墙角。
果然，这边一有动静，易复立马扭头，“谁在那儿？”
苏叶飞身往外跑。易复追了上去。
二人走远，顾了了才跳出墙角。她转身要走，却又忍不住回头，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王御的卧房。三更半夜秉烛闲谈，他们二人该不会是分桃断袖吧？！
顾了了想起桑依那张可怜的小脸，顿时燃起不把她拉出水深火热誓不罢休的斗志。她双手握拳，小宇宙燃烧起来，为了桑小姐下半辈子的幸福，她豁出去了。
顾了了把苏叶的叮嘱完全抛到脑后，跃上房梁，躲在窗外偷听。房内传出的都是柳祈枫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丝威严。
“王公子，莫非你变卦了？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位桑小姐？”王御没有回答，柳祈枫便继续说道：“我听说三日后桑小姐要当众抛绣球选婿，王公子可是要去试一试？”依旧是一片沉寂。
顾了了都为王御捏一把冷汗，只听柳祈枫轻笑一声，“看来王公子还是不肯死心啊。也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某就不再上门叨念了。”
“且慢。”王御终于开口，“柳公子，王某只想问一句话。”
“何事？”
“柳公子此次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找寻十三公主吗？”
顾了了离开时，脚步沉沉。她甚至忘了收敛气息，免得惊扰他人。好在武艺高强的易复被苏叶引走，其余之人都功夫平平，没有察觉出异样。她满腹心思全是柳祈枫的那句回答——十三公主？或许是十三皇子也未可知。
下意识地，顾了了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她虽生性调皮，却不喜惹麻烦，像这种皇室隐秘，能躲多远则躲多远。以至于还未等柳祈枫离去，她便悄然离开。
她回到桑府时，苏叶还未归，直至第二日清晨，才见到苏叶疲惫的身影。“那个易复，还真是难缠。”苏叶说道。
顾了了含糊地点头，继续神游天外。清秋在一边安静地学习蹲马步。
“顾了了，你怎么了？”苏叶觉察出不对劲，问道。
顾了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满脸忧郁状，“师兄，要是桑小姐实在嫁不出去，你就委屈一下娶了她吧。”
“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说王御和桑依是一对吗？”
“可王御也许并非良人。”顾了了托着下巴，愁容满面地答道。
苏叶不解，“为什么？”
“王家与桑家敌对，我怕上演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什么叶？”苏叶满头问号。
难得见苏叶有不耻下问的时候，顾了了来了兴致，将莎翁的戏剧改头换面，生生换了一个背景，讲了一段旷世奇恋。
“呜呜呜，那个罗公子好生可怜……”
“嘤嘤嘤嘤，朱小姐也是不幸的人儿呢。”
“呜哇哇哇，不要啊，我不要罗公子和朱小姐死，给他们一个团圆的结局吧。”
“就是就是，这样的结局太悲惨了。”
……
苏叶额头一抽一抽，明明是顾了了对他和清秋二人讲故事，何时听众围满了整个院子？而且院子里挤满了人，清秋又是怎么保持蹲马步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顾了了最后为故事画上一个句号，“希望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你们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听故事的众人纷纷点头。
“那你们希不希望桑小姐也能和她的有情人终成眷属？”顾了了循循善诱。
“慕双你是在说自己吗？”有人提出质疑。
“问得好！”顾了了拍案而起，说道，“小的只是一名普通的护卫，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桑小姐。”
“那谁能配得上桑小姐？”又有人提出问题。
“你们可知王御王公子？”顾了了话锋一转。说到王御，众人连连摇头，说那人品行不端，配不上冰清玉洁的小姐。
“如果说王公子是情场失意而去买醉呢？”顾了了一把抓过清秋，朗声道，“我这位弟弟曾跟随王公子一段时间，能做个人证。”
清秋眨巴眨巴眼睛，在众多质疑的目光中，缓缓点头，说道：“公子他真的只是去喝酒听曲而已。”
或许一人之言不足以相信，但是顾了了与清秋皆生得眉清目秀，相貌端正，气质又好，说话有条不紊，让人不由得产生三分信服，再加上顾了了反复宣扬“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理念，终于有人说王公子或许真的很适合小姐。
又有人说曾经看到王公子送小姐礼物等，还有人说多少年前，王公子与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情感极好之类的，总之舆论的方向被顾了了硬是转了个头。
苏叶看着顾了了与清秋二人相视一笑，击掌庆贺，不由瞠目，“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顾了了一脸得瑟，“谎言说一百遍都能变成事实，王公子即使不愿娶桑小姐，我也能让他心甘情愿下聘。”
不待三日，王御苦恋桑依多年的传言便已经被传得漫天乱飞，甚至书局还有话本《王密欧与桑丽叶》一书出售，销量居然不错，贩售当日一抢而空。连茶馆里的说书人也开始传唱这段虐恋情深的爱情。以至于到抛绣球那日，桑府门口挤得水泄不通——都是想来亲眼见证王密欧与桑丽叶修成正果的。
“万一王御接不住绣球怎么办？他不会武功。”苏叶见顾了了志在必得，心中依然满是疑惑。
顾了了打了个响指，立马有几名护卫抬了几个大筐子出来。
“这是什么？”苏叶不解。
“梅子。”顾了了心情颇好地解释道，“不怕绣球扔不到王御身上，他要是实在表现太怂，大不了我们就把梅子倾筐往他身上倒，不怕砸不中他。”
苏叶：“……”其实你是想砸死他吧还是想砸死他吧还是想砸死他吧！
《诗经·召南·摽有梅》有云：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当年顾了了初读的时候，就被古人的豪放所震惊，顷筐塈之！原来古代女子也会思嫁至如此地步。
于是乎，顾了了让人把市面上的梅子都买回来了，打定主意一定要砸到那个王御。等到王御真的来时，桑府内外轰动了。
“看，那就是王密欧。”
“老天保佑，绣球一定要砸到王公子。”
“我又相信爱情了。”
……
万众瞩目的桑小姐此刻正坐在绣楼上，双手捧着绣球，身子微微发抖。方才顾了了拍胸脯保证，无论自己的绣球砸向什么方向，她都能让自己嫁个好人家。
好人家……可这是她希望的吗？外面口口相传的《王密欧与桑丽叶》她也听说过，不是没有喜欢，但更多的是担忧。王御那人，是否会是她的良人？
尽管他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但是王御近些年的作为，每每让她心寒，最后干脆死了心，不再奢求能与王御白头到老。突然峰回路转，委实让她一下难以接受。
“慕双，要不然，你替我抛吧。”桑依突然说道。顾了了愣了愣。桑依眼中含着一丝悲伤，“其实嫁给谁，都无所谓。”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过是生活而已。过得好也罢，过得差也罢，其实全看缘法。
顾了了伸手握住桑依的肩，与她双目对视，说：“桑小姐，你不相信我吗？我慕双看起来是会做坏人姻缘事情的人吗？”
“可是……”桑依迟疑。
顾了了微微一笑，一把拉过苏叶，“放心，王御实在不行，还有我哥在，大不了你将就一下，嫁给慕叶好了。”
桑依：“……”
苏叶：“……”
喂喂，你怎么突然从抛绣球变成拉郎配了？苏叶瞪了顾了了一眼，“不要乱说。”
抛绣球开始了，在管家的宣布之下，众人轰的一下四
处散开，都等着看好戏。底下也来了不少想要接绣球的年轻男子。桑家毕竟是大户人家，娶了桑依无异于娶进一大笔钱财。抱着各种目的的都有，桑依咬着唇，站在绣楼上迟疑不定。
王御也在下面，他心情复杂地望着楼上的少女，尽管隔着很远，但他依然能感觉到桑依心中的忐忑。
“怎样，想不想接美人的绣球？”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御回眸，正见顾了了一脸笑意盎然。他皱了皱眉，“你要帮我？”此人武功如何，他大概也估摸到了。
顾了了也不隐瞒，点头道：“全看你怎么决定。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不要退缩，否则美人落入他家，后面有你哭的时候。”话音刺耳，王御不悦道：“我与她的事，与你何干？”
顾了了双手抱肩，“无关系那我就走咯。”她作势真的转身走了两步，便立马被王御叫住。顾了了偷笑，一本正经地问道：“王公子，还有何事？”王御神情尴尬，踌躇了片刻，道：“你要怎么帮我？”
顾了了挤眉，“你挤到最前面就可以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说完，她挤入人群，一下子便看不到身影。
王御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她打什么主意，但真的一步步走到最前端，仰起头，专注地望着绣楼上的少女。桑依恰巧也低下头来，一时间四目相对，竟就这么呆呆站着，毫无动作。
许多人等得不耐烦了，都开始催促。桑依终于闭上眼，双手一松，绣球直直坠落。
顾了了捂着下巴深思，如果按照这个趋势来说，绣球必然砸中王御不可。不过前景虽然光明，道路却依然曲折。因为，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些捣乱分子，不让你称心如意。
顾了了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来争抢绣球，将王御推攘至一边。虽然王御也很努力地保卫着自己的地势，但毕竟一人难敌二手，他又没有功夫傍身，若不去帮忙只有被欺负的分。她使了个眼色，苏叶挺身而出，空中截住绣球，脚尖轻点，踢向王御的所在之处。王御张开双臂，以最大限度最优美的姿势迎接绣球。
就要接住了！顾了了兴奋地挥拳，吼道：“王御，加油，azaazafighting！GoGo！”
就在绣球离王御还有不到0.001千米的时候，球出乎意料地改变了方向，砸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人，正是柳祈枫。顾了了瞬间暴走。
全场寂静，似乎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连王御也是呆愣在原地，双臂依然张开着，很傻很天真地等待绣球击中。
柳祈枫手中把玩着那精致的绣球，嘴角微微扬起，“桑小姐的绣球好生精致，既然被在下接住了，是否……”只听一声响指，哗啦一下，无数梅子从天而降。经梅雨一番洗礼后，柳祈枫一身白衣被染成斑斑点点的花衣，对比起王御一身藏青色长衣，顿显狼狈。
这就是穿深色衣服的好处啊，经脏！顾了了内心赞叹，她正躲在十米开外，逃过一劫。
“这是何意？”柳祈枫面上隐约带着怒意。
“绣球啊。”顾了了见梅雨过去了，又跑出来，笑嘻嘻说道，“看见桑小姐手中的竹筐没？这也是她亲手抛下的绣球，砸中者可进入第二环节。”
柳祈枫：“……”
“那我手上的算什么？”他不满地问道。
“彩头！公子别生气嘛，婚姻乃人生大事，桑小姐想要精挑细选一下也不过分，是不是？”
第二环节，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让原本只是来看抛绣球的人们越发兴奋，在嗡嗡的议论声中，清秋端出了三个盒子。一个是用纯金打造，一个是用银子锻造，还有一个普通的木盒子。
顾了了示意清秋将盒子摆在众人面前，说道：“这三个盒子里，只有一个放着桑小姐的画像，选中者即为桑小姐的夫婿。”在盒子前面，各有一张纸片，写着一行字。
纯金盒子前写着：谁选择了我将会得到大多数人梦想得到的东西。银色盒子前写着：谁选择了我将会得到他应得的东西。木盒子前写着：谁选择了我将会牺牲他的一切。
顾了了微微一笑，说道：“二位公子，可以开始选了。”
选择哪个好呢？有人说金色的，也有人说银色的，却极少人会去看那个普通至极的木盒子。
柳祈枫有些踌躇，以顾了了这种狡诈的性格，金盒子恐怕多半是不可能的。木盒子和银盒子，哪个的概率比较大呢？
就在他斟酌时，王御已经做好了选择。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木头盒子，说道：“我选这个。”
顾了了颔首，目光转向柳祈枫，“你呢？柳公子，你是不是也想选木盒子？”
柳祈枫见王御如此笃定，心中一惊，正想说自己也选木盒子，但见顾了了面含讽刺之意，话又刺耳得很，难免一时意气，乱了阵脚，“本公子觉得那银盒子甚好，易复，去帮我拿来。”
易复端起盒子，颠了颠，耷拉着脸说道：“公子，不是这个。”
王御打开木头盒子，里面正躺着桑小姐精致的小像。
顾了了拍掌笑道：“恭喜王公子，抱得美人归！”
后来也有人问顾了了，万一王御选错了该如何是好？
顾了了笑了笑，选错？那就证明王御不是真心喜欢桑依。倘若真的爱一个人，怎不愿为她牺牲一切？就如柳祈枫，他根本对桑依无心，才会犹豫半天，做不出抉择。
人若思前想后，便不是真正诚心，反观王御，他迅速做出决定，没有丝毫犹豫退缩。这样的人，怎不是桑小姐的良人？
桑府和王府举办盛大的婚礼时，顾了了、苏叶、陶桃和清秋四人正躲在后院数工钱，计算着何时下江南。
“签的契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走了吧。”陶桃兴奋地说道。
苏叶皱了皱眉，有些迟疑，“是否和桑公子一同走？”
“我没意见，了了，你呢？”
几人目光转向顾了了，正在神游的顾了了猛然回过神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支支吾吾两声，最后说道：“我打算跟着柳祈枫。”
苏叶和陶桃不由吃惊，她怎的会和柳祈枫扯上关系？
其实在那日绣球选婿之后，柳祈枫特意带着易复找上门来。原因无他，只是王桑两家联姻，在柳祈枫看来，他损失了一员干将，要顾了了折补，否则他不会轻易放王御与桑依成婚。
顾了了思及柳祈枫与柳阡梦的关系，觉得此事充满未知与挑战，好奇心作祟之下，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我跟你一起。”苏叶说道。陶桃也点头。
顾了了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你们还是跟着桑既比较好。清秋，你也跟着桑既去江南！”三人一致反对。
顾了了苦口婆心，“我看那柳祈枫不是什么好人，打算去盯梢，你们一起跟过去，岂不要拖我后腿？”
“那就陶桃和清秋跟着桑既去江南，我和你一块儿盯着柳祈枫。”苏叶说道。
顾了了摇头，“清秋和桑既不会武功，万一有什么事，只有陶师姐怎么应付得过来？”这都是面上的说辞，私心里，顾了了不想将其他人卷入其中。当年小芳姑娘魂飞魄散之前的凄厉哀求，无人不为之动容，自己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要尝试完成她最后的心愿而已。
见苏叶面色松动，顾了了继续晓之以理，“我武功虽不算顶好，但也有毒术可以自保，你们无须担心，跟着桑既去施展抱负便好。”好说歹说，终于将苏叶、陶桃二人拿下，清秋却始终不肯松口，一直跪在地上，说公子若不答应带着他，他便如此长跪不起。
顾了了无奈，见清秋面容凄凉，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她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所以与桑既等人拜别时，她只得带着一条小尾巴，寻上柳祈枫，却没料到君沉暮与君沉风二兄弟也随侍在侧，只是不见总喜欢跟着他们二人的孟小姐孟忆晚。
“慕双，你怎的也来了？慕叶兄呢？”君沉风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笑呵呵问道。
顾了了挑眉，“你们不也来了吗？”
“良禽择木而栖。”君沉暮答道。
顾了了蹙眉，鼻观眼眼观鼻，不做任何评价。她本就不喜柳阡梦，连带柳祈枫也没有任何好感，更见他以此威逼利诱自己，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柳祈枫浑然不觉，搜罗到人才，心情颇好，“我听说桑公子这几日起程去江南，不如我们也一道跟过去。”
顾了了把自己归为护卫打手一类，对柳祈枫的话不置一词。君沉风玩心重，听说要去江南连连叫好。唯独君沉暮不赞同，“公子不是要在此寻十三公主吗？怎么又去江南？”
柳祈枫挑眉一笑，“我已经找到线索了。”
“什么线索？”
“当日十三公主殒殁，已有人印证，此事与楚王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