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原澈,微浓也没什么胃口用晚饭,最终在宫婢们的劝说下才勉强吃了几口。她今日甫一进宫便与宁王博弈一场,晚上又和原澈说了半晌的话,身心渐觉疲劳,便早早歇息了。
她还是睡在上次住的那间屋子,位于蓬莱阁二楼,窗外正对着那座揽月楼,即从前软禁云辰的地方。微浓睡前推窗看去,十层高的楼上黯淡一片,唯有每一层的八个角檐挂着宫灯,越发衬得楼内阴冷孤寂。
想起上次与云辰的不欢而散,微浓叹了口气,关窗躺下。然而才刚睡着,她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很轻很小,但很有节奏,“骨碌碌”,像是车轮碾轧地面的声音。
都这个时辰了,谁还敢在宁王宫里公然驾车?微浓心里这般想着,却懒得探究,翻了个身继续入眠。
可睡到后半夜,她再次被惊醒,又听见了那阵“骨碌碌”的声音。她忍不住起身推开窗户,发现外头什么也没有,唯有一队禁卫军在来回巡逻,但脚步轻得无声无息。
微浓只好关掉窗户,再次躺下。可是这一次,她再也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那阵“骨碌碌”的声响,像是一个魔咒,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她被扰得睡不着,遂披衣起身,持着烛台走下二楼,唤醒值夜的宫婢和太监:“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宫人们均是睡眼惺忪,不明所以:“声音?郡主指的是什么?”
“车轮声,”微浓试着模仿,“就是‘骨碌碌,骨碌碌’这种声音,很轻。”
宫婢和太监对看一眼,纷纷摇头:“奴才(奴婢)们没有听到。”
一个宫婢好奇地问:“那声音是一直在响吗?”
“不是,时响时不响,没有什么规律。”微浓如实说道。
“骨碌碌?是不是郡主饿了呀?”另一个宫婢关切地问道。
微浓被她逗笑:“肯定不是,是真的有声音在响,吵得我睡不着。”
几个宫人都是一头雾水,茫然得很,唯独一个太监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这细微的表情自然逃不过微浓的双眼,她立刻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声音?”
那太监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没有,奴才不知道。”
这分明是心虚的表情,微浓故作威严之色:“怎么?你有事瞒着本宫?”
她从不在宫人面前自称“本宫”,这还是住进蓬莱阁里头一回。那太监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郡主恕罪!奴才只是突然想到,那声音会不会是……”
“是什么?”
“是老鼠……”
微浓半信半疑:“若只是老鼠,你为何如此心虚?”
“郡主,他不是心虚,是害怕。”一个宫婢出言替他解释,“他是咱们蓬莱阁的洒扫太监,阁楼里若是有老鼠,便是他差事做得不牢靠。尤其还吵醒了您,若是总管公公追究起来,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经这宫婢一说,那太监哆嗦得更厉害了,连连朝微浓磕头:“郡主饶命,郡主恕罪!”
原来如此,微浓笑自己太多疑,不禁揉了揉额头,道:“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有可能是老鼠,今夜太晚了,明日一早你们想想法子吧。”
“是。”几个宫人异口同声。
微浓遂打了个哈欠,径直返回二楼屋内,第三次躺下。只可惜此时天色已然蒙蒙亮,她虽疲倦至极,却再也没有睡着。
翌日一早,她的精神明显不济,宫人们也侍奉得战战兢兢。早在她上次住进蓬莱阁时,宁王宫里便有人传说,这位从燕国来的烟岚郡主脾气暴躁、凶悍非常、毫无教养,敢在圣书房与王上拍桌子对骂。
所以当宫中隐隐传开风声,说烟岚郡主要嫁给魏侯世子,且这两人即将成为新朝开国帝后时,大家都觉得他们是绝配,必将闹得家宅不宁,宫里鸡飞狗跳。
因着这个坏名声已经传开,蓬莱阁的宫人都是胆战心惊,见她昨夜睡得不好,连忙展开抓鼠行动。这一整天,蓬莱阁上上下下想了无数办法,折腾得人仰马翻,却连一只老鼠的影子也没看到,更没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微浓对此感到头痛,却也无计可施。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幻听,她决定当晚让两个宫婢睡到她屋子的小隔间里,帮她作证。
这天夜里,微浓早早便睡下了,正是半睡半醒之间,她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她一下子坐起身,连忙唤醒两名宫婢,问道:“你们听见了吗?那个声音又响了!”
两名宫婢一个跑到窗前,一个趴在地上,都是拼命地辨听,可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唯独微浓,一晚上又两次听到那个声音,“骨碌碌,骨碌碌……”像是难以挥却的噩梦。
又是一日清早,微浓明显比昨日更加憔悴,经过两个宫婢的仔细辨听,众人都认定是她幻听。蓬莱阁的首领太监甚至旁敲侧击地问她,是否需要请御医来为她把个平安脉,微浓出言拒绝,坚信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当天下午,宁王再次召见她,告之幽州被困的五万人马可以随时出城。微浓听后决定次日动身,宁王也没有反对。说完正事之后,宁王似乎才发觉她面色憔悴,便敷衍地问了一句,给她传召了一名御医。
微浓将这两天的情形描述给御医,御医把脉之后得出结论:她是忧思过重导致失眠幻听。微浓自己也看过医书,并不认同这个看法。为此,她与御医激烈地争论了起来,双方各持己见,自然也争不出什么结果。最后御医给她开了一大堆安神助眠的药物,亲自送到了蓬莱阁。
晚饭过后,宫婢们便尽职尽责地把药熬好端上来,足足有三四样,微浓一样也没吃,全都倒掉了。因着下午与御医争执一番,兼且一连数日没有睡好,她脾气便有些烦躁。她决定出去走走,顺便观察一下蓬莱阁附近有什么蹊跷,至少她要摸清楚,那声音到底是偶然,还是人为作祟。
既然做了决定,微浓一刻也不耽误,立即带着宫人出了门。她围着蓬莱阁仔细查看一圈,并无任何发现,又站在正门前举目四望,最终视线落在了相邻的揽月楼上。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微浓,促使她不由自主地往揽月楼走去。她知道云辰还在苍山没有回来,也知道揽月楼一直熄着灯。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过去看看。
来到楼前,她朝内看了一眼,发现有一拨侍卫守在楼梯两侧。可是这揽月楼看起来死气沉沉的,黄昏已过却连盏灯火都没点,抬头看去,只有太监举着竿子正往每层的八角檐上挂宫灯。
这根本不
像有人住的模样,为何还要重兵把守?微浓感到很奇怪,忍不住询问其中一名守卫:“这里有人住?”
守卫根本没有开口回话的意思。
微浓也不生气,只想进去看看。可就在此时,蓬莱阁的首领太监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阻止她:“郡主恕罪,郡主恕罪,这揽月楼如今住着王上的贵客,没有王上手谕,谁都不能进去。”
原来这里真的住了人,也不知是哪门子的“贵客”,需要这么多禁卫军把守,根本不像保护,倒像是软禁。微浓如此想着,也没兴趣多问,遂道:“既然有贵客,我就不叨扰了。”
她说着便欲原路返回,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地面,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原本进楼的三层台阶被砌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平滑的斜坡。
这倒是奇了,一般的亭台楼阁入门处都是台阶,她依稀记得上一次来揽月楼找云辰时,这里也是台阶,怎么突然变成斜坡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方便轮椅进出。如此想着,微浓随口问道:“这位贵客可是腿脚不便,需要坐轮椅?”
等等,轮椅?微浓乍然想到困扰自己数日的声响,如果那“骨碌碌”的声音不是车轮声,会不会是轮椅声?而且声音就是从这座揽月楼里发出来的?难道是因为方位,再加上她对这种声音太过敏感,所以只有她能听见,别人听不见?
微浓正兀自分析着,但听那首领太监已是尴尬回话:“郡主,奴才不知那贵客是谁,奴才根本没见过他,只听说过。”
“是吗?”微浓也没再问什么,径直返回蓬莱阁。她隐隐觉得这是一个重大发现,本想差人去打听一下揽月楼里住的是谁,奈何这里是宁王宫,她一没有心腹,二没有权力,更不想惊动宁王落人话柄。
她决定自力更生。
经过这两三天的观察,她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声音只在晚上出现,白天没有,而且只有她睡的那间屋子才能够听到。于是这一晚,她偷偷喝了几杯浓茶提神,表面上却装作困倦的样子,声称明日一早要动身去幽州,以此为借口早早上了二楼歇息。一进入屋内,她便吹熄灯火,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耐心等待。
丑时刚过,那个奇怪的声音果然再次出现了!微浓悄悄地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睁大眼睛朝外看去,发现揽月楼里依旧漆黑一片,没见半个人影。
里面住的到底是什么贵客,晚上从来不点灯?
微浓心里正胡乱猜测着,眼前忽地一亮,是一队巡夜的禁卫军提着宫灯,恰好从她窗户下经过。她朝下面看了一眼,这一眼,竟有重大发现——
那队不下一百人的禁卫军,是在护送两个人,一人坐在轮椅上,另一人在后面推着他,朝着揽月楼的方向移动。而那个“骨碌碌”的轻微声响,正是从他二人身上发出来的。果然是轮椅!
微浓立即探头望去,只可惜夜色太深、光影太暗,她的视角也不占优势,根本看不清那两人的容貌。她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裹得很严实,戴着帽子,穿着宽大而厚重的衣袍,整个人如同粽子一般。
如今的时节才刚到七月,夏末秋初,黎都暑气犹盛,然而轮椅上的那位贵客,怎么像是很怕冷?不过微浓转念又想,既然那人坐着轮椅,大约是身体抱恙,怕冷也很正常。
眼见着那两人进入揽月楼,微浓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任何一层楼亮起烛火。不过既然找到了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她也终于安下心来,虽然好奇那人是何方神圣,可惜她耐性已然耗尽,遂关上窗户睡觉。毕竟明日一早还要起程去幽州,她需要养足精神。
说来也奇怪,这一夜,“骨碌碌”的声音消失了,可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心里总想着那个坐轮椅的人,还有揽月楼前的斜坡。
她感到很费解,那位贵客既然腿脚不便,又为何要住在揽月楼?宁王宫里这么多座宫殿,多的是宽敞的院落,揽月楼却是宫里最高的地方,层层都是楼梯,简直是瘸子的噩梦。
想到此处,微浓忍不住嘲笑自己太爱操心,既然是贵客,总有人会抬着他上楼梯,根本无须他自己花费力气。也许那位贵客就喜欢住在高处呢?深藏不露之人,往往都会有些怪癖。
如此想着,微浓终于躺在床榻上睡着了。这一觉虽然时间不长,她却睡得很踏实,一扫连日里的困乏,翌日早上神清气爽。
宫婢们见她脸色红润,均是长舒一口气,趁着早饭时问她:“郡主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微浓笑回。
“那奇怪的声音找到了?”宫婢又问。
微浓沉吟一瞬,笑回:“没有啊,大概真是我幻听了。”
眼看起程的时辰快要到了,车辇也已经在宫门外准备就绪,微浓不再耽搁,匆忙用过早饭,带着几个宫人出了蓬莱阁。她正要坐上肩舆,耳畔忽又响起一阵“骨碌碌”的声音。这一次,那声音比从前都要清晰。
微浓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向揽月楼,只见二楼廊下,有人推着一个轮椅走了出来,而轮椅上那人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他仿佛感受到了微浓的凝视,也回望过来,遥遥看向蓬莱阁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微浓心头浮起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她盯着轮椅上的人看了片刻,但又说不上是在哪里见过,毕竟他裹得太严实了。
直觉告诉微浓,那个人很重要,她不禁上前两步,想要去揽月楼里一探究竟。
“郡主,起程的时辰快到了。”太监在旁催促道。
微浓摆手示意他噤声,朝揽月楼快步走去,可还未走到楼下,便瞧见楼中一人走了出来,迎面与她打招呼:“郡主,好久不见。”
微浓停下脚步:“连先生,原来是你。”
此人正是连庸。但微浓觉得很奇怪,他不是投靠云辰了吗?此刻云辰远在苍山,那他为何会在宁王宫?还出现在揽月楼中?
“您怎会在此?”她直白问道。
“是云大人派老朽前来,给王上送样东西。”连庸回道。
“什么东西?”
“月落花。”
每每听到这个名字,微浓皆是心头一痛,此刻亦然。她默默平复着情绪,勉强笑问:“怎么?他舍得把月落花交给宁王?”
连庸点了点头:“王上有急用。”
微浓知道宁王最近身体不好,却没想到云辰如此大方,不过她也赞成这个做法,遂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辰
一直留着月落花容易招惹祸事,如今送给宁王,做个顺水人情,也算好事。”
“郡主高见。”连庸笑得很微妙,“云大人是彻底放下了。”
看来确实如此。微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揽月楼里的贵客:“我看先生方才从楼里出来,您可知这里面住的是谁?”
连庸神色一凝,旋即回道:“是王上的一位故人。”
“故人?”微浓觉得这个称谓很模糊。
“是啊,这位故人去年生了一场大病,从此见风起疹,见光蜕皮,浑身奇痒无比。王上不忍看他饱受病痛折磨,便将他接到宫里来,让老朽为他诊治一番。”连庸解释道。
“原来如此。”微浓口中如是说,心里却半信半疑。看方才连庸的神情,这当中分明是有隐情的,那位贵客生病是真,连庸为他治疗应该也是真,但内情绝不是如此简单。
若只是位普普通通的“故人”,这座揽月楼为何要派重兵把守?端看这层层楼梯上的守卫,便知那“故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微浓正思索着,便听到一旁的太监再次出言提醒:“郡主,真的该起程了,再迟可就耽误出发的时辰了。”
微浓猛然想起自己还有重任在身,连忙抬头望了望天色,果然是不早了。她再看连庸,问道:“连先生,我要去幽州一趟,您是否要回去找云辰?我可以捎您一程。”
岂料连庸摆了摆手:“老朽暂时会留在宁王宫中,多谢郡主好意。”
微浓听后也没再多说,告辞道:“既然如此,我先走了,连先生多保重。”
连庸颔首恭送:“郡主好走。”
微浓朝他回礼,径直走向蓬莱阁前的肩舆,走了两步,又转回身再次看向揽月楼。那位坐轮椅的贵客已经不在原地了,只留廊下的宫灯随着微风摇摇晃晃,隐隐送来一阵药香。
微浓自己也学医,想起那人全身包裹严实、腿脚不便,便遥遥朝连庸说道:“楼高风大,上下也不方便,您不如对王上提个建议,让那位贵客换个地方养病。”
连庸愣了一瞬,才摇头道:“呃……楼高有楼高的好处,安静,也不容易见到外人。”
这倒也是。微浓不再多说,坐上肩舆出宫。路上,她询问蓬莱阁的首领太监:“连先生来宫里多久了?”
那太监回忆片刻,道:“足有半年多了吧。”
这么久?微浓又问:“他一直住在揽月楼吗?”
太监挠了挠头:“奴才不知,只看到连先生经常出入揽月楼。”
连庸来宁王宫半年多,如今还不愿离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声称追随帝星,可云辰已经决定退出朝堂,他是改投宁王了,还是改投原澈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连庸自己的选择,微浓自知无权置喙,更无权评价。眼看宫门已经隐隐在望,她只得摒除思绪,下了肩舆改乘车辇,赶往幽州。
七月下旬,微浓抵达幽州府,迎接五万将士出城返燕,一直相送到苍山脚下。因着这一件事,微浓声名大噪,在燕军中的威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传遍九州。人人都说,五万燕军之所以能顺利返燕,是烟岚郡主单枪匹马闯入宁王宫谈判的功劳。
这传言虽有些夸张,但如今燕军声望日趋下降,九州翘首企盼停战统一,此事无疑是一剂振奋人心的良药,让渴望看到局势变化的百姓们有了一个可供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一时之间,“烟岚郡主”四个字成了百姓口中最常提起的名字,不过还有另一个名字、另一则传言,流传的程度比微浓的传言更甚更广——关于云辰。
就连微浓自己都听到了这个传言,说是云辰乃楚王室后裔,真实身份是假死逃生的楚太子璃。而当年在燕楚之战中,真正死去的是他的同胞兄弟,誉侯楚珩。传言还说,这些年楚璃先是顶着楚珩的身份意图复国,后自觉复国无望,便在姜王后楚瑶的帮助下改头换面,以云辰的身份重新出现,欲颠覆宁国的王权变相复国。
这则传言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可想而知世人的反应会是怎样。而且越往南走,这流言传得越是玄乎。待到了苍山脚下,姜国的说法更是五花八门:有人说云辰“天赋异禀”,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有人说云辰得到了姜国千年难得一见的神蛊,有三次死而复生的机会;甚至有人说云辰是天府星降世,是上天派来指引九州统一的上神!
微浓听到这些传言,第一反应就是:云辰有性命之忧。在这燕宁和谈、攸关九州统一的紧要时刻,放出流言的人定是别有居心,欲置云辰于死地!
可她却猜不出,这个背地里搞鬼的人究竟是谁。是宁王?是明尘远?还是聂星逸?好像每个人都有嫌疑、有动机。
微浓担心流言控制不住,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她计划到苍山时找云辰商量此事。岂料两人竟在路上错过了,微浓才刚刚抵达苍山脚下,第一次和谈便已结束,云辰已然离开。
微浓只好按照原定计划,将五万燕军交给明尘远接管,返回黎都再做打算。可谁知回程之路才刚刚走到一半,又一则传言来势更猛,而且和她有关——
有人说,烟岚郡主聂微浓,根本不是燕国长公主聂持盈之女,也不是聂星逸的废后暮氏,而是当年和亲楚国的青城公主!真正的废后暮氏早已死了,而青城公主与夫君楚璃均是假死,此番顶着烟岚郡主之名重新出现,其实是“夫唱妇随”,打算联手光复楚国!
一个是真正的楚太子,改头换面想要颠覆宁国王权;一个是假死的楚太子妃,冒名顶替意图占据燕王室……两人的野心不可小觑!
微浓听到这则流言,惊怒之情可想而知。她细察之下,发觉流言是从宁国的茶馆开始流传开来,又因说书人的添油加醋而传播愈远。可见幕后主使之人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不仅算准了时机,还找了一个传播流言的好地方!
如今统一之事尚未公开,燕宁仍旧是独立的两国,微浓一个燕国的郡主,自然无法干涉宁国的茶馆说书,便只能任由流言频传。但她听了一路,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在进入丰州地界后大动肝火,索性连车辇都不坐了,快马加鞭赶回黎都,希望能尽快见到云辰。
回到宁王宫当天,微浓便打听了云辰的行踪,听说自从返回黎都之后,宁王对云辰的监视已经撤销,也不再强迫他住在宫里,他已经回到了云府。
微浓当即差人送了帖子过去,想约个时间登门商议,云辰只让人带给她一张字条,上书八个字:
八月十五,蓬莱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