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姀打算为魏知隶下厨做那几道被他提名的菜肴。
当她真的在厨房里挽起袖子想着要这般那般的时候, 猝不及防里却被魏知隶赶到了一旁, 原因是她现在不能碰凉水。
矣姀不解地看向魏知隶,意料之外却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 “你月事还没有……”
恍然明白过来,矣姀脸颊微烫,她转身要走却又被魏知隶眼疾手快地拉住,“夫人要去哪里?”
矣姀此刻只想一人静一静,“我,我有些口渴……”
“是吗?”男人忍笑, “不是害羞?”
矣姀立即反驳,“才不是!我就是口渴……”
魏知隶哦了一声后,道了句, “夫人稍等。”
魏知隶松开矣姀的手。
矣姀看他从旁边取来一只干净的小碗, 倒入热水以后, 又用夹子从一个瓦盅里夹出一朵干花投入水中。
矣姀有些惊讶,“这是?”
“玫瑰花。”
“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花投进水里?”
“给夫人解渴。”
“……”
干花落入热水之中,很快便舒展了脉络,碗里的水被染上浅淡的瑰色, 映着水中悬浮着的一朵盛开, 煞是好看。
魏知隶把小碗递给矣姀, “尝尝?”
矣姀接过来,低头时只觉鼻尖芳香扑鼻,她尝试着喝了一小口, 抿唇细细地感受其中的味道,“除了花香,没什么别的味道。”
魏知隶笑着看她,“玫瑰可生津养颜,通经活络,夫人现在还觉得渴吗?”
“……”
明知道她是害羞,口渴不过是个借口,却偏偏故意抓着不放,真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矣姀偏过头去,不应声,魏知隶低低笑了声,然后开始动手处理案板上的酉肉。
听到不一样的声响,矣姀回过头来,“魏大人,你要自己动手?”
魏知隶的声音闲闲的,“既然指望不上夫人,只能辛苦自己一回了。”
“……”
就矣姀对魏知隶的了解,她对他做出来的菜肴其实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但见魏知隶在小厨房里熟练地忙活一个半时辰,最后从中端出五道卖相甚好且味道也还不错的菜肴时,她只能对他表示她此后定当要对他刮目相看。
因那五道菜肴都比较合她的口味,兼之她此际与魏知隶之间的关系也比较轻松,矣姀在用膳时无所顾忌,一直吃一直吃,吃到结束时发现桌面上的菜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她吃完的……而且,甚是丢人的是,她居然还吃撑了肚子,魏知隶后来不得不为她煮了消食茶以缓解她腹胀的症状。
用过午膳,矣姀窝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恍惚间感觉身子一轻,她微微睁眼,只看到男人线条坚实的下颌。
没过一会儿,感觉魏知隶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榻上,矣姀本以为魏知隶会随之上榻与她一同午间小憩的,却不想他在帮她盖好被子以后,又刻意地放轻着脚步从房间里出去了。
矣姀不知道魏知隶要去哪里,但她知道,魏知隶定然是去寻一个能让他烦躁的心绪得到片刻宁静的地方。
昨天傍晚她在院门处听到凌胥在院门外劝魏知隶早日回国都城,苦口婆心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句句充分,句句有力,矣姀听着都觉得凌胥说得格外的有道理。想必魏知隶已经因此有所动摇,故而心中才有浮躁煎熬之感,需要找地方排解。
虽然魏知隶并没有明确表现出饱受浮躁煎熬之态,但与一个人相伴久了,有一些情绪,即便对方竭力隐藏且无甚大的纰漏,但只要另外一方有所留意,总还是可以感知到一点点的。
于矣姀而言,魏知隶他一向皆是喜怒不形于色,自表明对她的心意以后便喜欢与她形影不离,现在却故意避开她,想必是因为已经无法自控心绪但又不愿意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缘故。
矣姀推开被子下榻,到书桌旁取了卷筒后,她径直出门去寻魏知隶。
本以为找到他需要费一番功夫的,但到头来竟然意外地容易。
矣姀没想到她才一出房门便能看到魏知隶……的背影。
他就坐在院中的亭台里。
午后阳光明亮暖热。
矣姀半眯着眼睛看去,看到亭台里共有二人。魏知隶在亭台里坐着,凌胥在他身旁站着且保持着把一封信递到他面前若他不接那他便继续持递的姿势。
两人似是闹了矛盾,不但魏知隶一动不动,凌胥也一动不动,两人像是被他人施了法术一般,在午后突然响起的鸣蝉声中静止得像是亭台中的摆设。
矣姀穿过阳光走入亭台,从凌胥手中接过信的瞬间,亭台里僵持着的两人似是被唤醒般终于有了些动静,只见神色各异的两人齐齐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矣姀故意忽略其中一道只笑着看向凌胥,“凌胥,我有事要对魏大人说,你先下去吧。”
凌胥深深地看了魏知隶一眼,在道了是后快步地离开了亭台。
矣姀看着凌胥的背影,正想要慨叹一句忠言逆耳,侍卫难为时,魏知隶扣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拉,她只来得及感觉眼前一晃,眨眼间人已经落入他人的怀中坐在他人的腿上。
矣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坐稳以后,她把手中的信件递给魏知隶,语气自然而然地道,“不看看吗?从国都城寄来的,路遥马急,这其中可需要花费不少的人力和物力。”
魏知隶皱了皱眉,“不想看。”
竟然难得像个孩子般任性。
矣姀失笑,“那我念给你听?”
魏知隶抿了抿唇,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矣姀选择对此视而不见,继续笑道,“魏大人,你好歹赏脸听一听,即便不看在凌胥的面上,你也应该看在那匹为你连夜奔波的马的面上……”
“……”
魏知隶一脸无奈。
矣姀把手中的卷筒放在石桌上,伸手拆信封的时候,未及把里面的信纸抽出来便觉手中一空……
信被魏知隶抢了过去,下一刻那信还被他毫不犹豫地随手扔在了石桌与她距离最远的边边上。
矣姀收回自己试探取信的手,有些无奈,“魏大人,你说你这样做对得起那匹马吗?”
“……”
“古灵精怪!”魏知隶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指使劲地点了点矣姀的额头,看她吃疼往后躲,才淡淡地道,“夫人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午间小憩么?”
矣姀故意轻叹,“古有望夫石,今有望主石,望侍石。我若是不过来,小憩醒来后估会会看到亭台里多出两座奇奇怪怪的石头。”
魏知隶:“……”
魏知隶伸手轻掐一把矣姀的脸,“为什么不小憩?夫人当时不是闹着嚷着非要赖在美人榻上小睡的么?”
“……”矣姀脸颊一红,“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这样!”
“哦?”魏知隶似笑非笑,声音拉长,“是么?”
矣姀清咳一声,赶紧转移换题,“那信是来催你回去国都城的吧?”
魏知隶嗯了一声,表情极淡,看起来并没有把信放在心上。
矣姀把桌面上的卷筒递给他,“给你。”
魏知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给我的?”
矣姀点头,“那幅画我画完了,恰好可以送你作为践行礼。”
践行礼……
魏知隶握住卷筒的手忽地一顿。
矣姀看到他在瞬间里敛去笑容,面无怒容甚至可以说是面色温和地看着她,连语气都是温柔的,“夫人方才说这是什么?”
矣姀在刹那间心如擂鼓。
这样面色温和的魏知隶似乎要比面带怒容的魏知隶来得要更加的……可怕一些。
矣姀屈起手指,收紧手心,轻声但毫不怯场地把方才说过的重要的词句重新地说了一边,“这是给你的践行礼。”
“我不要。”
随着男人冰冷语音的落下,矣姀看到那卷卷筒难逃和那封来自国都城的信一样被丢弃的命运。
卷筒圆滑,被扔出去以后收不住势头直接滚出石桌边边落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像是敲击在谁心头之上所发出来的声音。
矣姀皱眉,想要去捡那卷筒,但身子才起便又被魏知隶收紧在怀里。
挣脱不得,矣姀抬眸看魏知隶,声音有些发沉,“那是我辛辛苦苦画的。”
魏知隶低头亲吻矣姀的眼睛,一边亲一边柔声地道,“我知道。夫人对不起,我刚刚只是……被夫人的话气坏了。”
矣姀并未被安抚。
眼角余光里看到躺在地上的卷筒,她愈发抗拒魏知隶此刻对她的亲近。
魏知隶不肯停下来,她只好用手去捂住魏知隶的嘴。当看到男人被迫停下且对她皱了皱眉时,矣姀面无表情但又不容置喙地道,“我的卷筒掉地上了,我要捡起来。”
话语落后,矣姀看到魏知隶松了眉头,但他落在她腰际上的束缚却没有随之松开。
她耐心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魏知隶才松了手。
矣姀走过去把地上的卷筒拾起来以后,她并未再走回去,只站着隔着石桌看魏知隶,语调几乎没有任何的起伏地道,“既然魏大人不要这幅采桑子图,那我便收回了。”
魏知隶脸色微微一变。
矣姀抬脚往阳光里去,只走出一步,身后的力量在瞬间里把她拉了回去。
随势撞入一人怀中,腰肢处再次被熟悉的力度所掐住,感受男人身前有些急促的起伏,矣姀握着卷筒的手微微一紧。
“夫人不要生气,方才是我不好。”魏知隶低头在矣姀的额头上乱吻,声音有些慌乱,“夫人可以打我,骂我,唯独不能在我面前一语不发地掉头就走。”
矣姀用手在魏知隶身前轻轻一推。
引来魏知隶的垂眸关注后,她往后退了退,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道,“魏大人,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