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杨姨娘的消息似在几个眨眼间传遍了整个魏府, 矣姀走在路上, 遇见侍人时, 若有目光相触, 总能在他们的目光中看见敬畏。
这是以前所没有的。
矣姀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太习惯, 但是看多几次, 她便欣然接受了这样的转变。
一事两面, 有好有坏。
大抵是杨姨娘去云居院对魏老夫人哭诉,被某些侍人看到, 侍人们口口相传事情经过,传到最后已经有点以讹传讹的意味, 认为是主母因看不得杨姨娘比她更受老夫人的宠爱, 故意使计陷害杨姨娘, 然后找个理由惩罚她。
又因无人澄清, 魏府里的侍人们一时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当家主母,会被她杖责惩罚。
矣姀对此并没有听之任之。
在她得知侍人间相传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后,她在第一时间里做出了澄清, 侍人由此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但依旧是对她心存敬畏——大概是还没有适应矣姀突如其来的转变, 毕竟她以前看起来都是一副很好说话的和善模样,没想到一出手便是这么狠。
虽然回不到从前,但是矣姀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当她在众人的眼中不再是一副柔弱的模样的时候,她并不会被人轻易欺负。
这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矣姀坐在阅明园里, 小桃递给她一杯热茶,忧心忡忡地道,“小姐,你这样做,是不是会惹怒老夫人啊?”
矣姀嗅了一口茶香,漫不经心地回道,“大概会吧。”
“那怎么办啊?”
“静观其变就好。”
只要别人不欺负到她的头上来,她自然也不会去惹是生非。
“啊?奴婢不是很明白。”
矣姀看着杯盏里飘忽不定的茶叶,婉声道,“这件事情我这样处理并没有错。如果有错,老夫人肯定早就过来找我问责了,但是她没有,说明我这样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你这样不给面子老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好?”
矣姀低头轻啜了一口茶,然后才慢悠悠地道,“老夫人把杨姨娘推到阅明园里来也没有给我面子,既然如此,那我为何要给她面子?”
杨姨娘受了一顿责罚,大概要养伤月余才能再出门。
回想一遍过程,矣姀只能在心里为杨姨娘默默地叹上一句。
她其实并不讨厌她,也不针对她,杨姨娘恰好是那个人,而她需要反击,需要杀鸡儆猴,杨姨娘便正好成为那可怜又倒霉的一个……
“……小姐,她可是你的长辈啊,你这样,魏老夫人她……”
“长辈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欺负人还不许人正当反击么?”
“……”小桃的神色有些讪讪的,“小姐你口齿伶俐,奴婢说不过你。”
矣姀笑,“既然说不过,那就不要说,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不要担心太多。”
“是。”
过了一会儿,小桃开口催促,“小姐,是时候回听竹园了。”
矣姀放下手里的茶盏,“走吧”
走到门口,差点撞到一个人,矣姀仰头,发现来人是魏知绶后,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怎是你?”
魏知绶自上而下地打量矣姀一番,发现她好得能活蹦乱跳的时候,他眉头皱了皱,露出某种玩世不恭的神情来,“怎么就不能是我?”
“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听说你光明正大地与老夫人作对?”
“……”
“惩罚杨姨娘不就是?”
魏知绶一脸“看你怎么否认”的模样,矣姀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在认真地准备科举吗?怎么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
魏知绶倚着门边闲闲道,“含珖公主把事情闹得这般大大,我即便想要不知道……有点难。”
“……”
因魏知绶对她说话毫不客气,矣姀对他也没有什么礼数,三言两语后,她直接下了驱逐令,“热闹看完了?你该回去青玉园了。”
“夫人真是好大的气势……”
魏知绶的语气阴阳怪气的,矣姀听笑了,“气势大又如何?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这样,不是吗?”
魏知绶愣了一下,笑着道了声“是”。
眼看着魏知绶悠悠地走远,矣姀慢慢地皱起眉头。
魏知绶他怎么忽然就过来了……
为了看她的热闹?
这行为若是出现在别人身上她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是出现在他的身上,她心里却有种怪怪的感觉……
解决杨姨娘一事,矣姀心情颇好。
这一点高兴,魏知隶很轻易就看出来了。
他笑着拥住她,“夫人很开心?”
矣姀奇怪地看着魏知隶,眼眸睁大,“别人抢了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开心?”
“……可是你看起来很高兴……”
“那是因为我自己守住了,我若是没守住,”矣姀顿了顿,“我大概也是要哭的。”
“……”
魏知隶被逗乐,“不会的。”
他看着矣姀的眼神中带着明晃晃的鼓励,“夫人一定可以守得住的。”
矣姀:“……”
男人眼含深意地看着她,“夫人想守一定是可以守得住的,除非夫人不想守……”
矣姀轻哼一声别开视线,“我不管,要是有一天我守不住了,你不帮我,我伤心,我也让你不安生!”
“……”
魏知隶伸手把矣姀的脸转回来,语气暗含戏谑,“夫人这是……威胁我?”
矣姀面无愧色,“就威胁你了,不可以?”
“……可以。”
“我还有点怕夫人你不威胁我……”魏知隶低头含住矣姀的唇,柔软的触觉让他留恋不已,他声音有些含糊,“只要夫人开口,让我怎么帮你都可以。”
“……”
亲昵间不觉到了床榻上,意乱情迷间矣姀按住魏知隶不安分的手,脸颊微红,“我月事还没有完……”
男人呼吸一滞,再次抬眸时,矣姀发现他的目光竟然有些……幽怨。
她忍不住笑出声,“魏大人你……”
魏知隶的神色有点无奈,拉过被子给矣姀盖好后,他皱眉想了想,“还要等三天。”
矣姀:“……”
他居然还记得她来月事的时间……
矣姀羞赧之余又觉得有些尴尬,她清咳一声,“时间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魏知隶没有应声,他贴近她,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间,矣姀忍不住往后仰,被他一手揽住收回来。
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再次迎面扑来,矣姀耐心地配合,但当她的手被魏知隶握住牵引往他身上去的时候,她在忽然间里明白什么,整个人顿时变得有些慌张起来,“不……”
他怎么能让她做这样的事情……
太让人难为情了。
魏知隶吻着她,细热的吻让矣姀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
他握着她的手还在用力,等到他终于停下来,矣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握到了手里……
那是……
魏知隶热切地看着她,矣姀懵了一下,觉得有什么在自己的脑海中猛地炸开,震得她的世界骤然丧失了所有声音……
反应过来后,她慌乱地用力张手,想要远离那烫手的物事,魏知隶却不容许她放开,额头蹭着她的脖颈,喑哑着声音道,“夫人,我很难受……”
矣姀听不进魏知隶的话语,她试图往后退,魏知隶忽地发出一声低喘,她手心里的不可言说也跟着有了动静,矣姀吓得呆住了。
魏知隶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手心与手背皆是滚烫,矣姀定定地看着男人那双复杂又深沉的眼眸,心跳如擂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个时辰后,矣姀从净室回来。
魏知隶坐在穿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矣姀眼尖发现床单已经换过,才退了几分热度的耳朵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默默地把斗篷脱下,矣姀爬上床,躺下来的时候,见魏知隶要靠过来,她直接用脚抵在了他的身前,有些恼,“别过来。”
天气这么冷,她不想再次去净室洗手了。
魏知隶垂眸看着矣姀抵在他心口的脚,呼吸微微一重。
她的脚腕白皙纤细,看上去不堪盈盈一折。
忍不住抬手触碰,回馈的触感温凉且细腻,他指尖忍不住在她的脚腕处摩挲起来……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有所变化,矣姀连忙收脚。
她揪着被子,面对他躺下,表情有些防备。
魏知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想起方才的失控,他便悻悻地在一旁躺好。
过了一会儿,矣姀都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睡着时,她忽然感觉到魏知隶往她的方向靠了过来,猛地睁开眼睛,矣姀侧头看过去,魏知隶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夫人,我冷……”
矣姀没什么表情,“……我不冷。”
魏知隶把手伸过去碰了碰矣姀的脸颊,冰凉的感觉让矣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好冰……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魏知隶,同盖一张被子,她的手虽然不是特别暖,但是也没有魏知隶的这么冰凉,他的手怎么会凉得和冰块一样?
矣姀的表情有所松动,魏知隶笑着要凑过去,谁料矣姀往后退了退,下巴朝着某个方向抬了抬,对他道,“柜子里还有一床被子,你去拿过来,我们一人一张盖着,这样就不会冷了。”
魏知隶:“……”
“可是……”
“把手放在被子外一会儿都这么凉,难道魏大人今晚都不想盖被子了?”
女子的眼底闪着狡猾的光芒和隐隐的笑意。
魏知隶知晓她已经看穿他的小把戏,他神色自然地凑过去,不管不顾地把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后,他发出一声舒心的轻叹,“不要多的被子,只要夫人分我一点暖意就足够了……”
矣姀:“……”
“夫人……”
“……”
“夫人……”
“……嗯。”
“夫人……”
“嗯?”
“夫人,我们要个孩子吧……”
“……”
矣姀差点咬到了自己的唇。
惊愕地看着魏知隶,矣姀一再回想她刚刚听到的话语。
她,有没有听错?
魏知隶,他说,他要个……孩子?
孩子吗?
感觉……那是一种距离她很遥远且陌生的……美好。
矣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魏知隶在矣姀的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语气温柔地道,“夫人,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们在郊外踏青。”
“那日天气暖和,日光正好,有微风,枝头上的桃花开得正热闹,曲江上有白鸭游过,我们的一双儿女在桃花树下绕着我们追逐玩闹……”
“你仰头看着我笑,笑容很美,我想去低头去亲你,你却故意地偏头躲开,我佯装不悦,你为了哄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枝桃花递到我的面前……”
“夫人,这是我平生做过的最美好的梦。”
“我好希望,梦里的一切都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