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妈妈压住了心底的一句话,而大长公主是主子的根,心系所在,有大长公主的地方,想必就有机会见到主子,所以她才一直留在京里,只为了等待这一天。
袁妈妈交待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大长公主心下感慨,叹道:“当年你既然能侥幸得存,以你的聪慧便该继续的隐姓埋名下去,何苦再来趟这趟浑水。”
袁妈妈却是满目憧憬道:“大长公主,主子一日下落不明,奴婢便不能心安,这些年,奴婢苟活,不过是因为不知道主子的消息罢了,奴婢是既盼着能见到大长公主,又怕见到大长公主,每每奴婢徘徊在大长公主的府外,心内就是五味杂陈,虽是不得其门而入,可奴婢心理总是抱着希望的,就盼着主子安好,如今奴婢见了大长公主,不论如何,奴婢总要求个结局,若是主子好好的,还愿意让奴婢去伺候,奴婢就去主子跟前,若是用不到奴婢了,奴婢便跟着九姑娘,若是主子……”
说到这,微顿了一下,有些哽咽,可好歹还是说了出来,道:“若是主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大长公主且告诉奴婢主子安息在何处,奴婢去给主子守坟,断不能让主子的坟前长满孤草。”
大长公主苦笑,连连叹息,道:“你就只当他死了吧,以后你就只在这九丫头身边多多提点吧。”
“啊,主子他?”开始的惊怔,不过片刻便回过神来,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以前在主子跟前的时候,主子就夸她聪慧,里面的事情一想就透,大长公主这般说便是说主子安好,只是主子的身份,断难出世,能苟活,便已属不易,既是这般,想来自己在不在跟前伺候都一样的,只要主子安好,心注能安。
袁妈妈放下多年的重负,这才恭恭敬敬的在吴情跟前磕了个头,道:“姑娘,以前奴婢在姑娘跟前不过是应付眼前的差使,并没使出十分的力气来,如今奴婢心事已了,姑娘若是不弃,奴婢就一直跟着姑娘,直到终老。”
吴情连忙扶着袁妈妈起来,依刚才所见,袁妈妈与大长公主应该有着非同一般的情分,自己何以让袁妈妈这般效忠,而且大长公主目下无尘,但能入得了眼的,断不会差了去,若论起内院生存,袁妈妈自是最得力的助手,只是目前自己的处境,心下苦笑,手上已施了力拖了袁妈妈起身,道:“妈妈何苦这般,当初我就答应过妈妈帮着妈妈找到想见之人,以后去留随意,如今妈妈既已了了心愿,自然一切都随妈妈,更何况妈妈在我身边这些日子,定也知道我不在乎在这些礼节,真心与否不在这磕头不磕头的,是你真心想为别人做事,全身心的投入,只把那人当作自己。”
大长公主听罢,笑道:“你这丫头,自小就是这么个脾气,到了现在也没变过来,到真真是让人难伺候。”
吴情知道大长公主是与她调笑,反过来撒娇道:“还说我呢,师太也瞒得我好苦,一朝尊贵的长公主,跑到那么个地方当起尼姑来,那会还想让我遁入空门,哼,想来当时师太就打着还俗的主意的。”
说到这,想起这几年几经留信也不曾得到只字片语的回话,吴情心理有些不忿道:“大长公主也是个说话不算话的,骗我那个东西给了我,就能当用,却不曾想这两年我这消息送了无数,竟是生生的没个回信,说起来,也不过是长公主逗哄着小孩子玩罢了。”
虽然是抱怨,可心理多少还是惦记的成分多些,大长公主哪里会听不出来,摇头道:“不是我不回,实在是有事缠身,北边离京也远,因此才给耽误了,不然我岂会在你嫁人的时候不出现。”
说起这事来,大长公主也是唏嘘不已,她也没想到吴情会嫁给赫连轩,嫁就嫁吧,偏偏两人连房也没圆,如今到成了人家的借口。
吴情哼道:“只怕是大长公主小气,舍不得自己的好东西,打算藏起来自己享受呢。”
“你呀,打小就在嘴上下功夫,这些年也没扔了去,我且问你,你这么个脾气怎么就嫁进了赫连家,这里面多少事非曲折,你即便是不知,也不可能不打听,你的秉性素来就怕麻烦,如今到是主动趟到浑水里去了。”
这事用不着吴情叫屈,袁妈妈既是决定效忠,在大长公主跟前也就不避讳,叹道:“大长公主哪里能想不明白,有些事哪里是九姑娘能决定的了的,华硕郡主一心怀疑当初馨姑娘的死另有他因,一直想了法子要往赫连家安人,只是一直没有得利的消息,而且当初馨姑娘去的时候,华硕郡主跟老太爷为了不断了这门亲,就与赫连家要了个五年以内的承诺,只是吴家的姑娘没有合适的,说起来也是九姑娘回来的时候凑了巧,又偏偏入了老太爷和华硕郡主的眼。”
说到这,袁妈妈也忍不住笑了,道:“原本我还想着一个府里庶出的姑娘,又是没来过京里,没见过大世面的,听说生母姨娘不过是一个破落秀才家的闺女,能有什么见识,也不过多认识两个字罢了,再加上生母都去了,留下个姑娘又是被送过庵堂的,哪里就真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是后来瞧着九姑娘一步步的走来,到真真是让人惊讶的,不说气韵,单说那身贵气,还有那一手棋艺,还有为人处事端的淡定,奴婢总觉得在九姑娘身上能瞧出个什么影子来,如今想来,可不就是大长公主的影子吗,细想起来,大长公主这是拿九姑娘当女儿在教呢!”
大长公主至今未嫁人,也算是大夏朝的传奇了,因此拿吴情当女儿的话也不算过。
大长公主却是苦笑道:“却是我害了这丫头,把她教的太好了。”
聪明人从来不需要把话剖透,吴情也知道目前的形势,从皇上开口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只怕这次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与五十年的刀兵相歇而言,一个女子实在是微不足道。
好在她心理也有准备,而且她能在赫连府全身而退,就是去了北国,她也有法子保全自己。
心理早就打定了主意,抬头注视着袁妈妈道:“妈妈如今也了解我的处境,想来不过几日的功夫我便要离京,此一去不管结果如何,我不能将妈妈带在身边。”
“姑娘……”袁妈妈开口求道。
吴情却先拦了道:“妈妈且听我说,此去不是游山玩水,我也不是去占着人家内院不撒手的,别说我的身份禁不起考究,就算北国的民风再开放,可那也不是对别国的女子的,以北国大王子此次替父一行,就足见此人心思缜密,而且分得清利弊,再加上大王子本身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想来在北国的贵女之中定是极有人缘,妈妈试想,这样一头肥羊,岂会落在别人的口中,虽说咱们是战胜国,好听的叫联姻,说的不好听些,不过是朝廷派过去一个放在明面的监视工具罢了,我这样的身分,是要摆着,供着,养着的,断不会为难了去,可也不会让我占了好的位子,妈妈是个明白人,大王子的前途只怕不止于此,以后若是继承了北国的王位,想必也是后宫成群,只是皇上又岂是那般好当的,前朝与后宫看该是连成一片的,到时候我断然不会占了高位。”
还不等吴情说完,大长公主心下了然,赞同道:“所以丫头是想着徐徐图之,或是弄个什么法子就此去了,我说的可对?”
吴情摇头,道:“假死也是有风险的,试问我还没有这个本事。”
大长公主却是不在意道:“你若是真有此想法,我到是可以帮你一二,你且只管保全自己,回头我安排些人手帮衬你些就是。”
吴情却是不赞同,她想要过自己的生活,堂堂正正的居于人前,虽然她不喜欢背后吴家的身份,可是她也没必要躲躲藏藏的生活,索性坦诚道:“我会想办法与北国大王子达成一项公平的交易,三年或是五年的时间,还我自由身。”
不待再说,马车已到了大长公主的府门口,几人便都歇了声,待进了内院换了软轿,一行人直到到了大长公主起居的院落,时近午夜,大长公主回身朝着吴情说道:“今晚都累了,先去歇着,明天咱们再好好说话。”
吴情笑着点了头,便去了大长公子起居院子的厢房歇着。
袁妈妈自是被大长公主留了下来,具体交待什么吴情到不想多管,此次去北国,袁妈妈她不想带着,袁妈妈这样的身份,跟她去北国也是空白浪费,不若先留在大长公主身边,或是帮着自己管理着京里的物产也是好的,王进家的两口子,再加上十五必是要跟着她去的,好在王进家的两口子一直都是十五联系着,她并没有直接去接触,也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回头到了北边也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吴情累了半夜,身子乏的厉害,下人送了热水进来,吴情就让十五也去歇着了,在这里就像在庵里一般自在,虽然不是隔了一道墙,却也在一个院子里,,吴情就像是回到了庵里的时光一般。
吴情这般将要歇下,大长公主那里却是拉着袁妈妈说起了话来,吴情的事她也知道这丫头没有反抗的能力,早在第一眼看到这丫头的时候,就预测到了这丫头此生多波折,如今再看,想来这波折还未过去,此去北国凶险到不见得,不过吴情有一点考虑却是她也跟着忧虑的,就是后院的女人。
有的时候不是你不争就能躲的过的,自古以来后院女人的手段从不比前朝来的少,吴情的性子大长公主心理最清楚,瞧着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可心理偏偏却是最重情的,只怕此次跟去的贴心人就容易成了她的软肋,好在十五够强,袁妈妈,这般一想,大长公主到也觉得吴情的想法可取,袁妈妈于后宅上确是有些手段,能在那人跟前伺候的又何曾差过,只是这手段得你要争才有用,你若不争,只能空付流年。
不过有些事情还应该争取,瞧着袁妈妈道:“既是九丫头不让你跟着,你就先在我府里呆着,这丫头是个有心思的,没准哪天就回来了,用着你的日子在后头呢。”
袁妈妈本想要跟去的,可她跟了吴情一段时间也觉得吴情是个心理有成算的,这会儿见大长公主也是这个意见,点头道:“奴婢听主子的安排。”
大长公主点头道:“你也别懈怠了,别等到你主子回来用你的时候反倒不顺手了。”
袁妈妈眼前一亮,大长公主话里明显是别有深意,而且对主子回来是信心满满,袁妈妈笑道:“大长公主只管放心,奴婢虽然没有别的本事,可是护主还是能尽个周全。”
摆着手让袁妈妈下去歇着,大长公主却合衣歪在榻上,并未动分毫,院里伺候的丫头早就识趣的下去歇着了,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大长公主才朝着外面的空气说道:“每次来都这般偷偷摸摸的,堂堂的定北将军,怎么养成了做贼的爱好。”
赫连轩从屋檐跃下,推门面入,也没往里进,隔着一扇帘子,抱拳道:“深夜来访,轩心理有个疑问想请大长公主解惑。”
大长公主嘴角划过笑意,对着帘子外的人道:“你想知道当年你遇袭昏迷,是谁先发现你的?”
毫不意外,以大公长主的聪明自然就很容易猜到他的疑惑,赫连家从来不是知恩不图报的性子。
见赫连轩不语,大长公主才叹息道:“原本她无意,你也无心,本宫也就没必要揭破这层纱,只是谁也没想到命运捉弄,竟是她嫁进的赫连家,也没想到你竟然讨厌吴家的人连累到她身上,如今闹成这样的局面。”
微顿了一下,又道:“当日她才六岁,姨娘被嫡母逼死,她在府里被别的姨娘排挤,庶姐容不下她,怕她抢了在嫡母跟前的宠,这才合起手来逼得她去了静慈庵,刚巧我那会在静慈庵,与她也算是有缘,后来这丫头就投了我的性子,我便悉心教她些本事,说起来,那段日子也是这丫头让我开心了不少,救你应该算是无意这举,这丫头没事就喜欢带着丫头去后山练琴,那一带清静,尤其喜欢后山那片瀑布,有一天这丫头回来的晚了,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又是我安排的人,就把她们救人的事说了,我知道山上住的是谁,来往的人本就不多,能被追杀想必是有些分量的,这才想着一看究竟,寻着那个陷阱发现你的时候,这才庆幸去看了这一眼,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微顿了一下,大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后来不是派人去那个院子里打探过吗,还拿走了一幅字。”
赫连轩微有些郝然,咳了两声,又想起接下来的事,皱着眉道:“大长公主若是早与我相告,也不至于闹成如今的局面。”
大长公主无奈道:“事如棋局,万般变化,哪里会想到闹了这么一出,也是怪我。”
赫连轩摇了摇头,他也知道大长公主这是抬举吴情的心思,在赫连家,吴情庶出的身份真是拿不出手,再加上又不得自己待见,再以赫连家对吴家避之惟恐不及的心思,吴情在赫连家的处境真的不容乐观,因此大长公主这般心思可以理解,说起来,只能是燕默风在挑战他罢了。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吴情。
有些事情,不知道便也罢了,既是揭开了,赫连轩自然不会再躲避,躬身道:“我去见她。”
说完转身就出了屋子,大长公主笑看着赫连轩的背影却没有阻拦,若是白日,赫连轩断然不会公然进来,皇上的意思已是摆到了明面上。
心理暗自摇头,皇上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北国原本就是来求和的,何必这般客气,还让燕默风自己选妃,要依她的意思,随便指个贵女就是,何必这般麻烦。
和亲从来都是胜国给败国的赏赐,如今到变成了败国对胜国的为难,真是千古奇谈,大长公主心理不屑,又想着朝中现在连太子都未立,皇上如今更是喜欢夸大,听不进去谏言,如今皇子们都渐渐大了,心也都野了起来,皇上的位子也受到了威胁,只是这种威胁不是来自于外力,而是来自于自身,大长公主暗叹,有些事,她能管,有些事就是她亦不方便插手,索性就甩手而去,此次且看着丫头和亲,她也扔下朝事散散去。
“谁?”吴情刚刚出浴,正在擦头发,就听到了敲门声,以为是哪个丫头,随口问道。
只是出乎意料,门外响起了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我,赫连轩,开门。”
吴情一怔,心理纳闷,也未急着开门,疑惑道:“定北将军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话问出口的时候,吴情就随手拿了刚才脱下去的外衣随手套在了身上,他相信这么晚了定北将军过来想必她也拦不住,而且大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院子里进了外人,能走到她的房门口,可见是大长公主默许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