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赏心殿的嫔妃们无一不例外的急促走来,就连刚经历了“差点小产”的上官温婉也坐着辇赶了来。
她看了看站在原地有些出神的端木靳,又看了看场中抱着满是血人的萧轻舟,竟直直朝端木靳跪了下来:“皇上,您就饶了皇后和萧公子吧。他们情投意合,两不相弃,请您成全他们。”
“请皇上成全。”上官铃兰、孟甜心和周芷儿跟着跪下去。
“你说什么?”端木靳茫然。
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那个男人是他的兄弟,现在,跪着的人要他成全他们……
“驾……驾……”急促的马蹄声又一次扰乱满场的静腻。
年轻女子鲜衣怒马,如电驰般飞快冲进场中,她的手上,还牵着另一匹马。
萧轻舟一个翻身坐了上去,低声朝尤琳琳说了两个字:快走!
尤琳琳不理会,和萧轻舟一前一后往城门外冲去。
这忽来的变故将端木靳惊醒,看着前面两骑三人,他大声命令:“关城门,关城门!”
守将得令,然而,古老的城门不但厚重,转轴也不灵活,三五的守将齐推,城门才慢悠悠的往中间合拢。
他送她猫儿眼耳环,他为她滞留靳州,他为她进宫……
她与他饮酒,与他同游,与他在一起的笑脸如三月繁花……
在军中的日子,他教她医术,他与她朝夕相处,甚至比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都多……
如今,他要带她出宫……
顿时,愤怒与嫉妒纠缠在一起席卷而来。
不行!就算是死,也不能放她走!
“弓箭手准备!”端木靳大喝。
马上的萧轻舟吃了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端木靳居然会偏执至此。他转身朝尤琳琳一掌劈去,将她震到御林卫之外。
那一掌,看起来刚强无比,实际上用的全是绵力。
看着尤琳琳歪歪斜斜倒在地上,呲牙咧嘴瞪着自己,他朝着她用嘴型说了一句:你是尤家小妹,他不会对你怎样……
随着端木靳一个手势,万箭齐发,射向那个他曾经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萧轻舟没有动,甚至连一个转身的动作都没有,他俯下身,只是将上邪辰护在身下,不让箭羽伤到她分毫。
马匹的臀部和大腿亦都中箭,更加焦躁的往外冲去。
身下的上邪辰在剧烈的运动中百骸巨震,痛得渐渐恢复意识,她一动也无法动,她听见端木靳发号司令,听见万箭破空,听见耳边萧轻舟轻声说:“辰儿,别怕,我带你出宫……”
一滴又一滴的血液从头顶不断落下,她知道,这是轻舟的血……
眼泪便在着滚烫的粘稠的液体中掉落下来。
端木靳,若上天怜我不死,这个仇,我一定亲手报!
*
巨大的城门越合越拢,萧轻舟的马终于在城门紧闭的一瞬间飙了出去。
由于马匹中箭,在市区中亦是发飙状态,横冲直闯。
这一骑两人,从正面看,若不是垂在马匹两侧的腿,几乎看不出来上面有人。而从背面看,插满的箭羽密密麻麻竟如刺猬般。
他驾着马,一路上惊动了无数居民,也一路惊动了风雨楼暗探。
随之从宫里追出来的御林卫便遭到了一拨一拨看似无心的市民拦路,由于对方一个个都是普通居民打扮,而御林卫们策马大街追人又确实扰乱民间,就算知道这些是萧轻舟的人,御林卫们依然无法抓着这些市民追究,整个街面一时鸡飞狗跳。
背上究竟中了多少箭,他并不知道,萧轻舟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院子前,抱着上邪辰,从马上摔了下来。
摔下来的时候,他居然依然把上邪辰护在前面。
着地那一滚,左臂上的箭羽生生折了去,入肉的地方更是入肉,入骨的地方更是入骨。
小院门口早有人候着,忙将两人抬了进去。
端木靳站在原地,看见城门慢慢关上,看见那一骑两人消失在眼中。
他忽然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偌大的湖,却只有自己一尾鱼。
“皇上……”上官温婉依然跪在地上。
端木靳低头,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三个女子。
“来人,将周芷儿打入地牢,今天去椒房殿收集证据的一干众人全部处死。”
周芷若瞬间被拖走,她拼命的叫着:“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端木靳又看了看地上的上官温婉,转身离开。
这只是风雨楼位于京城的分院。
一座易守难攻的庭院。
整个庭院,无论从哪个角度进去,踏入的那一瞬,会立即陷入层出不穷的五行八卦阵法。
萧轻舟将躲避端木靳的第一站定在这里,便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最重要的时间。
此刻,上邪辰躺在床上,有小厮给她喂药,皆是萧轻舟吩咐下来的续命解毒之灵药,虽无法压制她内体凶猛而来的剧毒,但好歹能拖上一拖。
萧轻舟伏在榻上,背部的衣襟尽数撕去,十多根箭插在上面,竟没有一块巴掌大的好皮肤。
除了萧轻舟,楼中自然还有其他大夫,如今坐在他的床边的,正是40来岁的寒医连荀。
箭头呈三角形,每拔出一根,萧轻舟便会闷恨一声,鲜红的血随即喷涌而出。止血的药粉倒上去瞬间就被血水冲散,连荀一狠心,将一瓶药粉全倒在一个伤口处,这才黏黏的糊住洞口。
旁边站着的,不光有端药的丫鬟,还有一位正是当日的凤哥。两人皆是泪眼朦胧,特别是凤哥,从萧轻舟进院,眼泪就没断过。
在攻打京城的时候,凤哥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想着的人。萧轻舟便把他纳入风雨楼,负责男性性服务者这一脉的消息。
“师叔,别一根一根拔了,直接用内力替我把箭震出来。”萧轻舟说。
“不行,你这伤,若再被内力震一次,定会伤到经脉。”连荀拒绝得斩钉截铁。
“她怎么样?”萧轻舟问。
这个时候,谁都知道他问的是谁,只怕他想直接震出箭头,便也是想早点替她解毒,连荀立即回答:“已熬了药,正在给她喂。”
“替我把箭头一次性震出来吧。”萧轻舟再次吩咐,“我们在风雨楼待不了多久。那些御林卫破不了阵法,可端木是知道如何破的。”
“楼主,你就好好养伤吧!我们会替你照顾王妃的!楼中也加强了防御,之前派出去的杀手这两天都会回来。”凤哥哥扑到床边说。对于上邪辰,他依然习惯性的称呼王妃。
“我已经吩咐在阵中加了暗器,很多细节处也做了修改。”连荀说道。
“师叔,谢谢你!”萧轻舟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我先把箭给你拔了,你且好好养一夜。那姑娘那里,你不用担心。那么多名贵药物都给她吃了,难不成还保不住一条命么?”连荀说着,手上却分毫不停的拔箭、上药。
这个师侄,他看着他长大,从来风流不羁,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子,伤成这样。
所有的箭伤处理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萧轻舟的背上,手上裹着层层纱布。
连荀和凤哥哥以及丫鬟们出去后,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朝自己身上看去,随即自嘲的笑了下。
从有记忆起,从来都是他将别人裹成这样,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会被裹得如粽子一般。
屋内的血迹早已打扫干净,床边放着一套干净的白袍。
他一把抓起,顺手披在身上,吃力的将手穿进袖子,系上扣子,然后踱到门口,打开房门。
辰儿,便应该在隔壁房间吧……
她安静的躺着,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流了那么多血,能不死,已是大幸。
她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还在煎熬着疼痛。
萧轻舟缓缓坐在床边,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将指腹搭了上去。
很好,体内的毒冲撞的不那么厉害了,脉搏很平稳,除了固本培元,解毒化瘀,连荀还特地给她加了一味镇定的药,此刻,她该是睡着了。
萧轻舟轻轻将她的手重新放进棉被,然后,抚上她的眉角。
似乎,想把她皱起的眉抚平。
辰儿,是我害了你,倘若当初不告诉你怀孕的事,也许,你早已纵情山水,快意江湖……
辰儿,明天,我就可以替你施针,然后,带你去风雨楼总部。余下的一生,就算倾尽一切,我也一定要把你这毒给解了。
忽然,他看见她的长睫动了动,随即是两句低声的呓语。
他俯下身,将耳朵凑在她的唇边。
“宝,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