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问你,是不是早已认定是我做的?”上邪辰再次逼问。
端木靳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他转过身,不愿再看到她。
那双眸子,让他有太多不舍。
“我答应过上邪瞳,让你做皇后,永不废除!从今日起,皇后上邪辰不得出椒房殿半步,凤印暂由婉嫔执掌,管理六宫事宜……”
上邪辰看着他的后背,嘴边渐渐绽放出一朵凄婉的花,然后,慢慢凋零。
“我爱的男人,必不会如你这般怀疑我。倘若我受了委屈,他定会为我讨回公道……”上邪辰说得极慢,她缓缓褪去头上的步摇,一件件放在桌上。
这些东西,代表皇后的威仪,她不稀罕;这些东西,曾有多少在他替她绾发时,细细为她插上,如今,她亦不稀罕。
当头上只余下一个灵蛇髻时,她开始解凤袍的扣子,那件层层叠叠的九鸾朝阳的凤袍,就那样如流云乍泻般铺到地上:“这些东西,其他人喜欢,就给其他人吧……”
端木靳一个转身,就看见只余下白色束裙的上邪辰,他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慌:“你干什么?”
“今日,我便自己废掉这个皇后,你也就省事了,这个位置,你想给其他人,想必已经很久了吧……端木靳,你记住,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你的妻……”上邪辰苍凉的笑着,两行眼泪静静流下。
她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眼,拿起桌上拿杯茶,一口倒进嘴里:“什么是真相?真相永远需要付出血的代价……”
她看了看窗外,那里,初夏的日光如跳跃的音符,在窗上,在叶间跳跃。
“我曾经无数次想离开这个皇宫,最终却留了下来。因为,我爱你……”
这是上邪辰第一次说出口的,她爱她……
她低头,胸中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她笑了下,然后咽下。
唇色更红,脸色在瞬间的苍白中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殷殷如盛开到酴釄的曼陀罗。
“你记住,你亏欠我的,还有一条命……”
上邪辰缓缓朝外面走着……
外堂之中,所有人都被她一身素白的模样惊呆了。
“娘娘……”秋月忙上前搀扶,她的手刚触及上邪辰的手臂,脸色立即一变,朝春花使了个颜色。
春花忙跑了出去。
“皇后怎么了?”尤琳琳上前一步,她问的自然不是上邪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上邪辰这一身衣服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她问的是秋月。
秋月瞅了她一眼,并不理她,依然扶着上邪辰。有了周芷儿刚才的举动,对后宫嫔妃,她不敢信。
“娘娘,要不要坐会儿?”
上邪辰微微摇头,固执的往外走,她一刻也不要呆在这里。
尤琳琳讨了个没趣,留在原处。
一个脚步落下,有微微血迹。
再一个脚步落下,血迹又有所扩大。
没有人知道上邪辰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这样的血迹却让每个人心里起了一阵寒意。
尤琳琳再次上前:“你究竟怎么了?我送你回去。”
上邪辰虚弱的看了她一眼:“别跟着我……”
这么两句话的光景,血迹已印出了两个完整的脚印。
“皇后娘娘……”小喜子担忧的叫了一声。
“我已不是皇后。”上邪辰淡淡说着,万丈红尘,皆与她无关,她继续往外走着。
她心里就只有一个概念: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里。
端木靳,你终于耗尽我所有的爱情,也终于,剥去了我和你唯一的关联。
只是,孩子,对不起,妈妈实在没有勇气,把你生出来。
尤琳琳不知道上邪辰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她进宫的唯一使命就是保护上邪辰。她从来没见过女人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跟在后面。
走出外堂的时候,下身已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每走一步,脚下已是一滩血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体内的血,可以多到这个程度,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句身体,居然可以承受至此。
从内室到外堂,再走过院子,当上邪辰终于走出赏心殿的时候,那不断从肺部喷出的血液再也无法咽下,“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又黑又腥。
先前所有的强撑在这一刻轻易崩塌,她只觉得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已被抽离,摇摇晃晃的如无骨的棉絮般软了下去。
倒下的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一团白影飞速朝这边奔来。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
轻舟……
昏迷中,仿佛听见萧轻舟在和尤琳琳说什么,但具体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端木靳依然在赏心殿内室,没有任何人进来告诉他外面的情况。
他看着桌子上的步摇,看着地上的凤袍……
她居然,真的不要了,她居然,自己废了自己。
“皇上,御林卫统领周轩求见。”一个声音从外面响起。
“什么事?”端木靳的声音从里面出来,冷峻而威严。
“萧御医带着皇后娘娘坚持出宫!”显然是因为事情太急,御林军不知如何是好。
周轩的话刚说完,端木靳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刚发生这样的事,他居然要带她走?!
刚跨出内室,端木靳就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随即看见从屋子正中到门口,一个接一个的血迹,一个比一个更为深重的血印。
一股彻骨的凉漫上心头,而且越来越冷。
他沉着声:“怎么回事?”
没人敢回答。
“是皇后娘娘。”林瑞雪的说,语气中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带路!”端木靳简单命令。
“是。”周轩提步走在前面。
院子里,那一滩接一滩的血迹如刀子似的凌迟着端木靳的心。
她究竟怎么了?就算是毒发,也不至于流这么多的血……
就在赏心殿门口,那滩血最大,不光有红的,还有黑的。
那黑血是毒血,那鲜红的呢……
她究竟,怎么了?
“快!”端木靳吩咐。
周轩轻身一纵,身影瞬间如箭般射了出去,端木靳紧跟其后。
紫禁宫门口,高高的城墙拦在了前面。
萧轻舟抱着上邪辰,虽已经做了简单止血,可他那件雪白的衣服依然落红斑斑。
御林卫将萧轻舟与上邪辰团团围在中间。
萧轻舟往前走一步,御林卫便后退一步。
退到退无可退,御林卫便齐齐拔刀。萧轻舟停了下来:
“若你们再不让开,皇后可就没命了!”
“国法在前,任何人不得私自将后宫嫔妃带出宫中。”
“你们再不让开,别怪我大开杀戒!”
御林卫依旧一步不让,死守在城门口。
萧将上邪辰小心的放在地上,然后,拔剑。
剑光一出,便如凤舞九天,漫天席卷的,都是萧轻舟的衣,亮如日光的剑。
御林卫中,虽有当日靳王府的铁骑,但从无一人见过萧轻舟如此全力一搏,全场之中,无人胆敢轻敌。
然而,这场架终究是不公平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萧轻舟的身份地位,偌大轩国,便也只有他可以随意在皇宫中进出。
没人敢真正拼命,便只是希望拖得一时算一时。
剑光飞舞,说到之处,便是红迹一闪。鲜红的血迹从剑间落下。
“皇上驾到——”这一声是周轩用十层内力喊出,没有太监的高亢,却直直震进每个人的心里。
全场皆静。
御林卫中无一人死亡,而剑在滴血。
所有人都清楚,萧轻舟,其实是手下留情的。
端木靳看了地上上邪辰一眼,那个女子,下半身的裙裾上已满是鲜血,粘稠的裹在身上,上半身则是大片大片的黑血。
放在地上,就好像一具了无声息的破布娃娃。
萧轻舟,这个略又洁癖的男人随意将剑插入鞘中,亦不拭血,然后蹲下身去,万般小心的抱起地上的女子。
这般相见,亦无朋友可言。
“她怎么了?”端木靳蹙眉,却无法像从前一样,走到萧轻舟面前。
“你不是在赏心殿照顾你的婉儿吗?她怎么关你什么事?”萧轻舟压着心中的怒火,“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答应她带她出宫,倘若当初离开,今天,她便也不会如此了!”
“我问你她怎么了?”端木靳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额头有青筋冒出。
“你看不出她毒发了吗?”萧轻舟转身,往城门走去。
“你不许带她走!要解毒宫里一样可以!”
“我不带她走,等你继续伤害她吗?”
“她是朕的皇后!”
萧轻舟轻笑,转过头看着头,脚上却一直后退:“皇后?!我没看出她哪点像皇后了!你的婉嫔不过虚惊一场,你便痛下毒手,把她腹中胎儿打下?当真是初恋情人重于一切啊!生怕她的孩子和婉儿的孩子争皇位么?”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从后面纷杂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