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
无双好奇的扭头去看,只见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太监领着一名恰似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而来,她装作简朴,五官小巧而精致,那张脸更是小得一个巴掌就能覆盖住似的。一双黑色眼眸含水一般,温柔且风情。
只是这样盯着看久了,无双越瞧越觉得眼熟,猛然间觉得那种熟悉感来源于自身,她、那名布衣女子和自己长的却有几分神似。
难道是阿九?
无双只知道萧玄钰对自己的关注,来源于自己长了张略似阿九的脸。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就是阿九,可是,抬眸去看萧玄钰的时候,他眼中也是有震惊,却没有该有的柔情。
四周已经有人开始低低的议论了,无双听不甚明白,却发现皇后脸色大变。
只见那名走至殿中,跪地道,“民女香芸见过皇上!”
她的跪拜之礼行得极为标准,显然是宫中多年的调教,她的那一句“香芸”在人群中爆炸开来,一开始不敢置信的人已经议论起香芸郡主。
是啊,死去的人又活了过来,谁能不让人吃惊?
无双的思绪彻底停滞,盯着那香芸,闻着她从身边而过那淡淡的雪兰花,一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从幸福的天堂坠入深渊,真的、真的只需要一瞬间足矣。
她就是香芸,就是萧君奕爱而不得、魂牵梦绕的女子,她身上有萧君奕所迷恋的雪兰香,她有萧君奕喜欢的温柔笑意……
她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和自己相反,而她的一切一切都曾是萧君奕的至爱。
无双茫然的看着殿上的香芸,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萧君奕生日那天,她攒了那么多的雪兰,从空中飘散,她一直以为萧君奕只是单纯的喜欢雪兰,可惜她错了,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雪兰,而是香芸!
而自己,因为长得像香芸,也被他爱屋及乌的喜欢了。
从始至终,她不过是个替身而已。不论萧玄钰还是萧君奕,他们心底都有深爱的人,而那个人不是她、一直都不是她!
香芸的出现,在所有人心中狠狠凿下一锤,兰妃担忧的扭头看着无双,果然,那曾明眸爱笑的女子这会儿如暮色中的花儿,黯然失色。
香芸就跪在皇后面前,皇后大骇,“你不是死了么?”
“姑母,你自然是希望我死,可惜侄女命硬,不能让您称心如意了。”香芸冷声道。
皇上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香芸,你不是早就死了么,朕都糊涂了。”
“皇上,香芸没死,你听她说。”太后道,“香芸,你有什么冤屈现在都说了吧!”
香芸冲太后跪拜一下,道,“在说之前,香芸恳求皇上宽恕,香芸曾无意欺瞒皇上,一切都是逼不得已,还请皇上恕罪。”
“朕赦你无罪,说吧!”
“首先民女要说的就是,民女并非皇后的侄女,只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皇后见民女有几分长得像九公主,就让民女入宫,当初目的是……是引诱恒王……”
九公主?无双心思一动,难道这就是阿九?可是,公主不是皇上的女儿吗?萧玄钰难道喜欢自己的妹妹?!
“你住口,休要胡言乱语!”皇后怒斥打断了无双的思绪,太后深深皱眉,“皇后,你莫要做贼心虚,听香芸说完。”
皇后跪在地上,不敢多语。
香芸继续说,“哪知事情并没有按照皇后希望的那样发展,我没能讨恒王喜欢,成不了恒王妃,也成不了皇后的细作,反而和萧君奕越发亲近,皇后便让民女假意喜欢萧君奕,然而等赐婚后再背弃他,说自己和恒王有染且深爱恒王,萧君奕性子烈,自是受不了这份侮辱,二皇后的目的,就是要挑拨萧君奕和恒王的兄弟之情,为了达到效果,她不惜让民女假死。”
皇上脸上满是怒意,无双听着香芸的话,终于将一切串联起来了,原来当初一切的一切,真的就是因为这个香芸。她的一场诈死,让原本亲如兄弟的两个人从此分崩离析,越走越远。
“原本皇后是让民女假死的,可是,她为了不让这秘密泄露出去,居然杀了我的家人还要追杀我,逃亡中,我跌入河中,皇后以为我死了,便也不再派杀手追杀,而我被渔民所救,也不敢出来。虽然皇后杀了我的家人,但民女一介弱女子想报仇谈何容易,渐渐的,也就将仇恨放下了,可是,却听闻皇后之子当了太子,皇上,这个万万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皇上眉宇深皱。
香芸把身子伏得更低,“十皇子非龙族,自然是不能继承大统,还请皇上三思。民女就是因为知道太多,才招致杀身之祸。然而,今民女放弃安逸生活再次出来,就是希望将坏人绳之以法,还请皇上替民女做主。”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太后猛地一拍桌子,皇后佯装强硬,“区区一个小丫头的话,何以为信?不过是她的片面之词,因为没能嫁给萧君奕,她怀恨在心,诬陷本宫。”
“你还敢狡辩!”太后勃然,“香芸,你说,你可有凭证。”
“皇后与人私通,这是民女亲眼所见。因皇上极少宠幸皇后娘娘,皇后怕后位不保,故找人生子,而这个人,皇上也认识!”
“是谁?”皇上已是龙颜大悦。
香芸道,“那人背上有块红胎记。”
红胎记!
无双震惊失色,她知道谁有红胎记!
皇上猛地扭头,这世上有个人有红胎记,和他称兄道弟,是他最信任的大臣。皇上一脸阴郁,走下龙椅,朝那陪审的大臣走去。
他站在司徒仲的面前,伸手拉他后背衣领,司徒仲亦不敢反抗,只见顷刻间,衣领下滑,露出他后背那块红胎记。
“司徒仲!”皇上咬牙切齿,司徒仲“砰”的一声跪下,“皇上明察,一块红胎记能说明什么?请您不要听信香芸一面之词,这世上有红胎记的人数不胜数。”
“是数不胜数,如果哀家没有记错,十皇子后背也是有红胎记的。”太后说着,示意侍卫上前,任皇后如何保护,十皇子还是被拽离她的怀抱,衣服一拉,也露出了那块红胎记。
“司徒仲,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皇上勃然大怒,“你们一个是朕的妻子,一个是朕最信任的大臣,居然……居然……”
皇上气得身子发抖,太后道,“皇上,你还在等什么,这等**后宫、混淆龙种的大罪,诛九族都嫌不够。”
“皇上,您要相信臣妾,不是,香芸说的不是真的……”皇后跪在皇帝脚下,扯着他的衣摆苦苦哀求,哪里还是那曾经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贱人!”皇上已经怒火中烧,将她一脚踹开,曾经所有的信任这一刻土崩瓦解,一切揭穿后,他越发觉得十皇子像司徒仲。
“一个人是凑巧,两个人也是凑巧,那三个人呢?皇后、司徒仲,你们还不快快俯首认罪!”太后勃然道,“去将司徒连晟带上来!”
连晟在司徒府,前来传懿旨的公公和司徒府素有交情,遂将宫中事说与其听,司徒夫人听后,只觉天崩地裂,险些晕了过去,惶恐之余,定要求要一起来。
很快,连晟和司徒夫人都被请入宫来。
然而,殿上已经是乱成一团,司徒夫人进去的时候,就听太后在说要诛司徒府九族,一个都不留,吓得她噗通跪地求饶,“冤枉啊,还请皇上明鉴。”
“明鉴什么,你以为证人还少吗,何止一个香芸?”太后怒斥,凤仪宫的宫女也出来指证皇后和司徒仲私下交往密切,皇后经常去佛寺,出来时神色慌张,一切的一切,让皇后和司徒仲百口莫辩,也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
“证据确凿,还敢不认罪,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皇后,哀家本念着十皇子尚小,你若老实招了,就留他一命,可是如今你抵死不认,那就莫怪哀家不客气了。李太医有法子一试便知十皇子究竟是不是龙种,又是何人之子,别说哀家没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说,待哀家将一切查明,你和十皇子一个都别想活!”说罢,道,“宣李太医。”
皇后已是六神无主,她以为死咬就没事,以为滴血认亲根本就不靠谱,也可以不认,可是,李太医有法子,什么法子?
只见那李太医上来,便拿出一系列医用道具,皇后见都没见过,只听李太医让太后放心,这个检验是否嫡亲的法子他用过无数次,绝无偏差。
太后甚为满意,“皇后,给你机会,你不自己说,现在,哀家查出来,你就彻底没机会了……”
皇后咬牙没反应,拒不认罪。
只见李太医拿着一枚长长的银针,又让人按住十皇子,十皇子年幼什么都不懂,哭闹个不停。李太医也不含糊,将银针插入十皇子指甲里,才入一点,十皇子难忍剧痛,哭得晕了过去。
李太医也没有停下,继续,皇后心如刀绞,看着十皇子手指出血,所有的心底防线彻底崩溃,上前抱住十皇子,“我认了、我认了,求太后饶他一命,他只是个孩子,求太后,是我罪该万死,孩子是无辜的……”
“你认什么罪?”太后道。
皇后抱着十皇子,已是四面楚歌,哭着说,“我和司徒仲偷生十皇子。”
“你胡说!”司徒仲不承认,“我从来就没有,皇后,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司徒仲,你儿子都要被逼死了,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只求自保?只要我们都承认了,太后就会饶他一命,你不是说为了我们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吗,现在呢,现在就是需要你做的时候。”
“皇后娘娘,你饶了我吧,我没做过,你让我承认什么?”
“没做过?司徒仲,你倒是撇得干干净净,如果我说你大腿内侧有颗黑痣,你说,我们之间还会清白吗?”
“你……”司徒仲震惊失色。
皇后也是豁出去了,只要能救十皇子,她什么都认,“还有,你很怕痒,睡觉喜欢熏点香,右胸口有处箭伤,肚脐上方有个旧疤,还有……”
“够了!”将对方的身体了解得清清楚楚,不是有奸情,还能是什么?皇上可丢不起这人,怒不可遏道,“朕不想看见他们,全部拖出去斩了、满门抄斩!”
“皇上……”
“皇上……”
皇后和司徒夫人跪地求情,都为了各自的儿子。
司徒夫人道,“罪妇不敢替司徒仲求情,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罪妇是他的妻子,与其同死也无话可说。只是……只是,求皇上开恩,放过连晟吧!”
“满门抄斩,你是听不懂吗?”
“可是,那也是斩司徒满门,连晟他不是……他不是我们的孩子,还请皇上饶他不死!”
皇上此时已是心绪大乱,心情糟透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连晟遭逢变故,本来一大早都还好好的,这会儿居然说向来洁身自好的父亲和皇后有私情,且生下十皇子,这已是晴天霹雳了。经没想到,这刻又说他非真正的司徒少爷,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连晟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了。
他困惑的扭头看着司徒夫人,只听她说,“罪妇自幼体虚,身子从未见大好,更是无法受孕生子,却因极喜欢孩子,所以当年才让司徒仲从外抱了个孩子回来抚养,其实连晟并非我们亲生,请皇上明察,不要枉杀了无辜。”
“无辜?”大皇子连忙落井下石,“司徒仲染指皇后还生下孽种,已是诛九族的大罪,且证据面前还抵死不认,更是罪无可恕,司徒连晟乃其子,自是难逃干系。如今司徒夫人却说是抱养的,哼,要开罪也不是这个说法吧!父皇莫要听他们胡说,全都欺君大罪!”
大皇子火上加油,此番,将皇后、司徒家一网打尽。尽管相信萧玄钰,但除去他身边的司徒连晟,终究还是更让自己放心。
面对这样一场变故,所有人都傻了眼,萧玄钰也不例外。然而更让他气恼的是,太后居然都不曾通知,更别说商量了,就直接捅出司徒家,这么久了,他连香芸还活着都不曾知道。
太后到底还有多少事瞒他?!
面对大皇子与太后的咄咄相逼,司徒夫人道,“请皇上开恩,那个李太医不是能辨别骨肉嫡亲吗,让他一辨就知,连晟非我夫妻亲生。”
哪怕是大祸临头,司徒夫人还是心系连晟,今生她是没有办法当母亲了,但这个孩子尽管不是亲生,但却给了她为人母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从那年大雪,司徒仲将他从外面抱回来时,她就将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般。二十余年,细心呵护,如果不是这场变故,她是致死都不会说出真相的。
“对,李太医,让李太医来验,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大皇子叫器,太后却道,“不用宣李太医,哀家就可辨别真伪。”
说着,示意侍卫上前,拉开连晟的衣服,果然,后背也有一块红胎记。
只听太后盛气凌人道,“还有什么话可说?司徒夫人,你不会说是巧合吧!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你看十皇子,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大小、地方全部都一致,如果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司徒夫人,你说你不能生育,孩子是抱养的。可是,这司徒连晟确实是司徒仲之子,如果你没有骗哀家、骗皇上,那你心底就该明白,到底是谁欺骗了你!”
一席话,让司徒夫人彻底闭了嘴。
太后继续质问,“司徒仲,大丈夫敢作敢为,连皇后都承认了,你还要强撑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要哀家耻笑,你竟连个女人都不如?这司徒连晟,想来也是你骗了夫人吧,真是作孽啊!传李太医,为司徒连晟和司徒仲验亲……”
太后的话还未说完,司徒仲便道,“不必了,连晟确是我亲生……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已无话可说。”
“嘭——”
皇上忽地大发雷霆,一个茶杯狠狠砸到司徒仲脚边,咬牙切齿道,“司徒仲,朕待你不薄啊,你就这么回报朕?!”
司徒仲卑微道,“罪臣一时糊涂酿下今日大祸,已无颜求皇上饶命了,但犬子连晟无过,还请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他不死,就算是将臣凌迟,臣也不说半句。”
皇后抱着十皇子心如刀绞,她虽是借腹生子,却也投入过真心。可是,对方竟比她还冷血无情,从未将他们的孩子当儿子,哪怕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的心里也竟只有司徒连晟,从来就没有十皇子。
皇上已经是怒不可遏了,“这会儿要我念情分了,你和皇后做出这等丑事时,可曾想过和朕的情分?不可能,负了朕,谁都别想活!来人,将他们全部都打入死牢!”
已经有侍卫涌上来要将殿上所有人压下了,连晟和司徒夫人处于震惊和混沌之中,表情茫然。见侍卫要带走他们,无双也顾不得身份了,赶忙跑到前面求情,“还请皇上三思,饶连晟……”
“你给朕滚下去,谁敢多嘴,全都给朕打入死牢,一同问斩!”
“皇上……”无双欲再说,被兰妃拉住。
司徒夫人一直是面如死灰,这会儿侍卫上来,她才清醒了一点,不敢置信的问司徒仲,“连晟……真是你儿子?你和谁生的儿子?”
司徒仲垂头不敢去看司徒夫人的眼,只是说了声,“对不起……”
一句话,司徒夫人便什么都明白了,这么多年来,她将连晟视如己出,却不想这孩子竟是丈夫和别人偷生的。她一生为了司徒家,因不能生育一直觉得愧对司徒仲,他却老说没事没事。她一度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可是到头来,她才知道,她那里是什么最幸福的人,她是个十足的大傻瓜,所有人的笑话、天大的讽刺……
司徒夫人大笑起来,望着司徒仲,“你我夫妻二十余载,竟骗我若此,司徒仲,你好狠的心!”
说着,竟一时想不开,起身撞向殿内雕漆的石柱,顿时血溅当场,香消玉殒。
“嘭”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人们心口,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就见司徒夫人倒在那血泊之中,连晟眼睁睁看着,大脑一片空白,双膝颓然的跪在地上。那一瞬,他失去了所有言语,世界一片苍白,唯有那血,残酷的鲜艳了他的视线。
血……血……铺天盖地的血。
“啊——”
司徒仲大受刺激,发狂的吼了一声,挣脱侍卫的钳制,顺势夺过侍卫的剑。
太后大喊,“护驾、护驾——”
然而,他不是刺杀皇上,却横向抹了自己的脖子。
“不——”皇上大呼,与此同时,司徒仲手握着剑重重的摔在地上。
“司徒仲……”皇上本能上前,太后将他拦住,“皇上,危险。”
皇上不顾阻止,硬闯了过去,司徒仲躺在地上,身子一直再战栗发抖,那是临死最后的挣扎,他无力的喊,“皇……皇上……”
“朕在,司徒仲……”皇上早已没有最初的恨、怒、恼,当司徒仲倒下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自己是何等的孤单。
“皇上……”司徒仲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抓着皇上的手,“我愧对皇上,不敢求皇上原谅,一步错就万劫不复……”
当时皇后找到他求生子,他也曾犹豫也曾挣扎,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竟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从生子到偷情,已说不清是她寂寞,还是他空虚。
多年前,他以为自己会正直不阿,会是皇上值得信任的臣子,会爱自己的妻子一直到老。
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亏欠了太多太多人,包括连晟的生母,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刻意的接近,留下祖传的镯子定情,然而如今想想,镯子还认识记得,那人却早已忘得干干净净。
她是谁?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原来,他竟也是这样一个薄情的人。
现在努力回想,却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她是一个妓女。
对不起,你只是个妓女,所以我从未用心去看过你的脸、记过你的话,因为你只是个妓女,连做妾都不够格,对不起……!
脖子处淌着血,帝王复杂的表情在眼前混乱模糊,过往的事不断在眼前回放。他傻傻的想,如果自己的妻子能生育,那么他会不会就守住了他们当初的海誓山盟,一步都不错?
可惜,没有如果……
是幻觉吗?
耳旁竟响起了战鼓声,他痴痴的笑,“皇上,你听,战鼓声……”
皇上侧耳去听,没有,什么都没有。
司徒仲却笑了,“皇……皇上,还记得那一年吗?你不是皇帝,只是三皇子,我也不是尚书大人,章霖他还是个小兵,我们跟着他混迹在队伍里,我们一起跑到前线去杀敌,呵呵……那一次,章霖还为了救你被砍了一刀,那天的战鼓也和现在一样的响,好似耳膜都要震碎了一般……我们说兄弟如手足,我们还一起唱《无衣》,皇上,你还会唱吗?”
皇上沉默不语,只是托抱着司徒仲,殿上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听司徒仲那沧桑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王子兴师……皇上,后面是什么,我忘了,章霖一定没忘记,他不会忘记,可惜他不在了……皇上,对不起……”他猛地抽搐了一下,“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脑袋垂下,转向一边,眼睛还不曾合上,正好可见前方已经“先走一步”的司徒夫人。
大殿内静若寒蝉,谁都不敢说话,太后不敢、大皇子不敢、皇后更是不敢。
萧玄钰坐在轮椅上,面色和连晟一样,苍白如纸。
无双还是刚刚那求情模样,跪在地上,却在那一瞬也失去了言语。顷刻间,司徒夫妻双双殒命,无双想上前安抚连晟,可是,她发现自己的身子都在发抖,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如何去安慰别人?!
死亡的阴影顿时笼罩在整个大殿上空,屋内弥漫的都是血腥味。
无双觉得周身寒冷极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结局,尽管他们的下场不过一个死字,可是,没想到这么快,没想到这么决绝!
十皇子在皇后怀中醒来,触目惊心的血,吓得他大哭起来。皇后抱着他,望着自己的两具尸体,看着看着,竟变成了她和十皇子。
十皇子的哭声格外响亮,然而,却没有人去说烦、去理会,只因皇上俯身在司徒仲身边,接着他唱完后面的曲词:“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