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冬梅捡起包子，拍了拍沾到包子上的土，拿眼睛看着奶奶李氏。
悦尘音在他们家的舍粥摊前晕倒，已经别家的家人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更有些不明所以的乞儿将悦尘音围了起来，相互之间窃窃私语。
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怎么会就昏迷不醒了呢？众人都拿狐疑的眼光打量着不远处的小半个素包子，又抬眼看这李氏的粥摊。
李氏不得已，只好快走两步探了探悦尘音的鼻息，松了口气，道：“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冬梅也放下包子过来帮忙，道：“奶奶，这下怎么办？”
李氏看了看四周，注意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忙道：“你快去叫爷来，把她带回咱们租的农舍，再请大夫来替她瞧瞧。”
李氏的相公马存善早走了过来，一把抱起悦尘音，对浑家道：“走，我送你回去。”两口儿陪着笑将悦尘音抱回农舍。
“爷，这可怎么办？这会子上哪里去请郎中来瞧她？”李氏微微皱着眉，漠然地看着像是在泥里打过滚的悦尘音。
马存善也看着悦尘音。他刚才抱着她回来，看见她身上那些青紫瘀痕，就有些怜她，叹道：“这么小年纪就在外乞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也怪可怜的。冬梅，带她下去洗个澡再说吧。早饭过后就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李氏也不好违拗，道：“爷，你且歇歇，奴去看看那孩子。没准就是饿晕的呢。”马存善那里歇得下，道：“我再去粥摊看看。”
李氏将相公送出农舍院儿门，转身找来两个心腹的管家娘子来商量。
曾家娘子的想了半响，道：“爷是个什么脾性奶奶还不清楚？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如今一个大活人在面前晕倒，爷自然是不肯袖手的。打发了她倒是容易，只是累的奶奶受气。”
李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倘若是个大人，不外乎破费点银子打发了就是了。偏又是个孩子。”
这么几岁的娃儿，李氏要是随便打发了，马存善问起来嘴上不说，心里也要怪她心不慈，不知道怜老惜贫。
宋家娘子的接嘴道：“不好打发，不如就留着她罢。”
留着她当姐儿一般供着不成？李氏皱着眉头，道：“她这样的，又不似咱们府上买的丫头小子，如何好随意支使？”
宋娘子的陪着小心，笑道：“奶奶，倘若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和爷置气却是不值当。倘若留着她，爷不为其他，为着这孩子也要待奶奶好上几分不是？”
这话倒是戳到了李氏的痛楚。好半天不曾开口说话。她要是和相公置气，好不好的不论，相公抬脚就去如夫人那里歇息。万一让那如夫人抢先一步有孕……
正好冬梅抱着洗完澡的悦尘音来回话。洗干净的悦尘音粉嘟嘟的，脸也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下阴影一片，很是惹人怜爱。
只可惜，再惹人怜爱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李氏不甚耐烦，对冬梅道：“你抱过来作甚？抱下去。”
冬梅答应一声，将悦尘音抱到下人房安置不提。
李氏扶着额头，甚是烦恼的模样。两位媳妇子站在下方，轻易不敢开口。良久，曾娘子开口道：“奶奶，小时候家里的老人说过‘招弟妹’这事儿，奶奶可还有印象？”
民间流传一种说法，经久不孕的妇人家若是想要求子，可以认养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儿做‘招弟妹’，以此来与求子的妇人家招子嗣。
倘若是命里无子的夫妻若是通过‘招弟妹’招来了儿子，那却是将‘招弟妹’命里的子嗣招了过来。
如此阴损的法子，虽然流传甚广，却很少有人用它。但凡事还有一口饭吃，谁舍得孩子去做‘招弟妹’？
这和这小乞儿有什么关系？李氏忽然间福灵心至，笑道：“瞧奴这脑袋！真真是糊涂透顶。行了，去看看厨房做得早饭好了没？”
两个媳妇子相互对望了一眼，暗自舒了口气，去厨房将早饭端进屋。李氏趁吃早饭的时候，道：“爷，奴甚是喜爱那孩子，不如奴养她做个干女儿罢？闲暇时也好与奴解解闷儿。”
马存善放下筷子，半响才道：“巧儿，这可不是小事。咱们要认这孩子做义女，那也的这孩子同意不是？总不能因咱们救了她，就挟恩求报吧？倘若这孩子还有父母，又当如何呢？”
李氏笑容一滞，道：“不然等她醒过来后问问？”
悦尘音迷迷糊糊间觉得浑身酸疼，好像有一种在摇篮里的感觉。只是这个摇篮太过于颠簸，颠得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般。
几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在她旁边正说的热闹，谁也没注意到她皱起来的小脸。
“冬梅，奶奶真要认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做女儿吗？”夏荷刻意将声音压低，十多虽的小姑娘，正是好奇的时候。
秋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脑子是咋长的？不是要认女儿做什么带她走？”
夏荷从来就被秋菊取笑习惯了，也不以为意。看了看塌上的悦尘音，道：“万一她要是个傻子……”
悦尘音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像是一泓清泉里的墨鱼，直直地看着夏荷。夏荷唬了一跳，到嘴的话就吞了回去。
冬梅忍住笑意，上前摸了摸悦尘音的额头，道：“可算是醒了，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悦尘音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道：“没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原来她正在一辆马车上，难怪颠簸的厉害。
早有丫鬟春兰叫停了马车，去后面马车通知爷和奶奶。马存善存了认悦尘音为干女儿的念头，这两日越看悦尘音越是欢喜。听得说悦尘音醒了过来，大喜道：“快抱过来瞧瞧!”
李氏拦住他，笑道：“刚醒过来，快别来回折腾她了。奴记得前面不远有个双凤镇，不如上那镇上打个尖，让大夫替她瞧好了再让爷慢慢看如何？”
马存善拍掌笑道：“还是巧儿考虑得周全！”
李氏想了想，不甚放心，道：“爷，奴去看看她可有什么不适之处。”扶着春兰的手下了车，又叫上心腹的两房媳妇子，去看悦尘音。
悦尘音半依在软塌上，就着冬梅的手喝茶。李氏上了马车也不急着进去，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挑着眉毛看她。
悦尘音从李氏的穿着打扮上，丫鬟媳妇子对李氏氏的恭敬态度上，知道了李氏是位正主。忙扔下喝了一半的水，在软塌上给刘氏磕起头来：“悦儿谢谢婶娘搭救之恩。”
李氏脸上的笑又亲切了几分，道：“快起来，快起来。”眉宇间审视的意味渐浓。
悦尘音不肯白受人恩惠，自顾自地磕了个头。李氏不肯问她话，她就主动开口道：“悦儿已是大好，不敢再叨扰婶娘，还请婶娘容悦儿辞去。”
李氏挨着悦尘音在软塌上坐下，脸上的笑容又和蔼又亲切，道：“真是个懂礼数的好孩子，你叫悦儿是吧？这里可是距离薛家集三四百来里地的镇江呢。”
这里离薛家集三四百里地，离杏花村岂不是更远？悦尘音这三岁的小娃儿想是要靠自身走回去，岂不是天方夜谭？
悦尘音愣在当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