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绣明窗 > 第七章 仇人再见全文阅读

仇人就在眼前,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悦尘音冷漠地看了悦心文一眼,咬着牙转过身去,将脸伏在马存善胸前。生怕慢上半刻,眼里掩饰不住的愤怒会被人看到。

悦心文喝得烂醉,没撞到李氏,笑嘻嘻地转过身去。没走两步脚下一趔趄,就撞上了别的客人。那客人正端着大海碗吃热汤面,被悦心文这样一撞,大半碗滚烫的碗热汤面就这样倾洒在了腿上。

盛夏天气,客人穿得单薄,被这滚烫的热汤面一烫,疼的大叫一声,慌忙起身,抖落身上的热汤面,怒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这事本也不大。不论是谁遇到,若要发怒,也未免太过小气,若不做计较,又觉得忍气不过。那客人也是这般,在总目睽睽之下,本也不好意思太过计较,想着别人赔礼道歉也就过了。

谁料悦心文打了个大大的酒隔,醉眼朦胧地瞅着那客人,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头指着自家的两只眼睛,涎着脸道:“怎么没长眼睛?这不是眼睛是,是……呕——”

张嘴就吐了那客人一身的污秽之物。那客人大怒,悦心武还三五不着六地说混话,几言不合,两人就厮打了起来。

“住手——!”却是王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跨进门槛。众人看过去,这王氏头戴着金丝鬏髻,斜插着飞凤簪,并一朵并蒂花。耳上一对明晃晃金耳坠,颈脖上是金凤项圈,官绿大袖衫儿,银红绢纱湘群。

就是春杏,也打扮得甚是时兴。

那客人看清是两个妇道人家,不好抡的拳头,只好讲道理。王氏扶着相公,弄清了始末,不甚在意地笑道:“这事却是奴的不是,爷吃醉了酒也不曾近身服侍。既是烫到了小哥,又弄脏了小哥的衣裳,那奴就赔小哥二两银,一则是为烫药费,一则是为赔小哥一身新衣裳。小哥,你看这样可好?”

众人都被她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吓得愣了神。那客人不过是一身短褐,不过是脏了,水洗过后还能穿。这二两银纯粹是白给呢。

马家女眷众多。马存善眼见无事了,慌忙招呼看热闹的家人去小院儿里,免得再有那醉汉冲撞了女眷。

转过后门的时候,悦尘音回头漠然地看了悦心文两口儿一眼。春杏正从荷包里掏出一角碎银子交出去。王氏一脸得色。

吃过晚饭,悦尘音就被丫鬟秋菊抱下去洗澡。并换上翠绿织金妆花纱衣,明绿撒花皱群。头发也拿五色丝线编好。

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悦尘音不过是换了身色泽明快的好衣裳,越发衬的她好似粉雕玉琢的一般。更加上沉稳的模样,越加使人喜爱,偏又有一股让人敬服的气质。

夏荷看着收拾好的悦尘音,甚是羡慕,道:“这么好的衣裳,也不知道奴这辈子穿不穿的上。”

秋菊横了她一眼,哼道:“要怪就怪你自家,谁让你早投了几年胎呢?不然今日做姑娘的人说不一定就是你了。”

夏荷眉毛倒竖起来,道:“你这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呢?自家不痛快,拿奴撒什么气?”秋菊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嘴,只得啐了一口别过脸去。

悦尘音隐约能猜到秋菊是因为被派来服侍她而生气。本来好好的一等丫头,偏拨来服侍她。若是她是正牌小姐也就罢了,偏是个义女,又不得李氏的欢心,这等于是降级了,难怪秋菊不乐意。

悦尘音扯了扯夏荷的衣袖,道:“等悦儿以后有钱了,给夏荷姐姐和秋菊姐姐做许多许多新衣裳穿好不好?”一双眼睛,就像夏日里清澈见底的小溪。

夏荷一怔,抱过悦尘音,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掏出帕子,温柔地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水珠。秋菊嘴上没有表示,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了下来。

收拾妥当以后,悦尘音被夏荷两人牵着到院子里。马存善早已设上了香案,祭过了祖宗。和浑家李氏一起坐在香案的两端。

悦尘音在夏荷的暗示下,上前跪倒,道:“悦儿受叔叔、婶娘如此大恩,无以言报。如今叔叔膝下又无子嗣,悦儿不才,叔叔婶娘若不嫌弃,悦儿愿做继女,朝夕服侍叔叔婶娘,以报大恩。”

这拜认父母的时候,本应磕四个头,悦尘音内心不愿,故意少磕了一个。马存善不曾注意这些细节,乐呵呵地亲自上前将她扶起。透过间隙,悦尘音正好看见李氏正看着自家,眼里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

马存善亲手将长命锁和镯子与她戴上。笑道:“孩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马存善的女儿了。以后你就姓马,小名就叫薇儿罢。”

悦尘音看见这两样金灿灿的东西,眼底方有一丝笑意。道:“谢谢爹。”有了这两样东西,怎么也够她逃回杏花村的路费了吧?

这样一个粉团似的孩儿家,不仅礼数周全,说话也甚是有条理,让想孩子快想疯了的马存善欢喜得浑身没有二两轻。

悦尘音在李氏跟前跪倒磕头,依然只磕了三个。李氏好似什么也么看见一般,笑眯眯的点头,一旁的丫头捧上一个螺钿描金朱漆的小托盘,里面是一副银碗筷,还有一对玉簪。

仪式完了之后,马存善抱起粉嘟嘟的悦尘音,甚是喜爱地问东问西。李氏笑吟吟地在一旁看了会儿,道:“爷,你这都当爹了,怎么还合小孩儿一般淘气?你们爷俩儿玩儿,奴下去看看薇儿的药煎好了没。”

悦尘音笑眯眯地看她一眼。马存善拍了脑门,笑道:“巧儿,你有这心就很好。这种小事,让冬梅她们去就好。”

李氏笑着摇头,道:“难道薇儿不是奴的女儿?不准奴疼她不成?”说罢,在马存善哈哈大笑声中去了小院儿里的小厨房。

曾娘子、宋娘子两人落后一步,也跟着李氏去了厨房。并顺手将门给关上了。李氏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不知道去了何处,道:“东西呢?”

曾娘子遮遮掩掩地将一个折成三角形的纸递给李氏。陪着小心,道:“奶奶,奴特意在镇上的观音庙里讨来的,听说灵得很。”

宋氏早就舀了一碗白水递过来。李氏将纸三角展开,黄色的纸上面那是用朱砂写的字,似篆而非篆,龙飞凤舞。

李氏看着手指犯了难。曾娘子慌忙递上一根绣花针,李氏接过将食指扎破,挤出两滴血在碗里,接着又拿出火折子,将那张黄纸点燃扔在水里。

做好这一切之后,李氏用簪子将这碗水又倒入一旁的药罐,搅和了一下,笑道:“好了,将药盛出来,奴要亲自端上去给她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