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见二人走远,也闷闷的回了房中。珍儿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缝着的香囊,破天荒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好姐姐,快坐吧!”
采薇瞧了她一眼,暗自奇怪道:“自从项老夫人将我带在身边,珍儿就一直对我没好颜色,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就转了大弯子?”
珍儿拎过一张椅子,坐在采薇身边,拉了她的手道:“采薇姐,我有件事儿想求你,你可一定要帮我哦!”采薇看着珍儿那张满怀少女柔情的脸,想了想,突然觉得珍儿要说的事情,或许与项腾兮有关,顿时有些窘了起来,没有答腔。
珍儿却以为采薇默认了,拿过一副纸笔,凑过来道:“采薇姐,你的书写得这么好,里面那里词儿,听着真有意思。你以前一定进过学堂吧?我想让你教教我,成吗?”
采薇松了口气,笑道:“学了也说给项老夫人听吗?”
珍儿淡淡地道:“谁喜欢听,就说给谁听呗!采薇姐,如果你认识的一个人中了状元,该写些什么词儿来贺喜好呢?”采薇低了头,沉默不语。
此时,鲁府的大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烟花燃起的声音,一群孩子聚集在那里,笑声传扬得很远。采薇踱到窗前,见钊儿也在他们当中,拍手跳着,亮起的烟火照亮了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珍儿道:“这里的乾元节过得比苏州还要热闹,听说再过几日,殿试之后,两家老爷还要去晋见皇上呢!”
采薇敷衍地让珍儿收起了纸笔,各自歇了,却又都在黑暗中张着眼睛,久久没有入眠。
迷迷糊糊中,采薇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葫芦镇,走进了田家药铺里。锁子站在堂内,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周身散发着草药的味道。药铺的柜台前,一个两三岁的男童正咿咿呀呀的拍着小凳。
锁子见采薇来了,忙让了座道:“真是好稀客呀!大妹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哦对了,你家二哥,方子安那个家伙,到过我这里好多次,都是问你有没有来过,你这一来,下次他再问我,我可有的话回了。”
采薇道:“你这店里,有没有碰过一些什么奇症的?”
锁子道:“什么奇症?我在这铺子里站了这些日子,见过的病,多数也就是头疼脑热,跌打外伤,只是寻常之症。要说难治的病,倒也有几例,其实也不奇,只是大夫没找着病根儿而已,只要找准了缘由,抓对了药,都没什么奇的。”
这时,那小儿忽然大哭起来,锁子忙上前抱了他道:“怎的哭了?饿了找你娘去!”小儿爬到柜上,抓起一把草药撒玩起来,草药叶子落了采薇一身。锁子忙将小儿抱去了后屋,半日不见出来。
采薇在前堂里等了许久,心焦不已,见锁子还没出来,正待去后屋与他道别,突然一转身,发现整个药铺都不见了,只剩自己站在茫茫荒野当中,四处杂草丛生,惊得向前飞跑起来。跑了一阵,脚步越来越慢,心情越来越急,忽的一下醒了,坐在床上,发现自己又做了奇梦。
采薇慢慢的低下头,深叹了口气:“子安还在找我吗?真希望有一天再回石村的时候,看见他已经娶妻生子了。”正待重新睡下,突然发现手中似乎多了东西,摊开一看,原来是几片草药叶子,自语道:“我前些天生的病早已好了,哪里又带出来这样东西。”掷了一边继续睡去。
天色渐渐亮了,采薇梳洗完毕,看到那几片散落在床边的叶子,觉得心中一动:“这几片草药,倒有点眼熟。”再一细想,不由大骇:“这不正是那梦中被那小儿扔在身上的草药吗?”捡了细看,确认无疑。
采薇去项老夫人房中请了安,将那《西厢记》的结尾呈了上去,项老夫人笑道:“崔莺莺总算是听完了。没完的时候,每当听到精彩处没了下文,便觉得一天都不舒服,如今没这个挂念了,却又更加无聊,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采薇笑道:“老夫人,那我就天天给你讲个短的,让你既有故事可听,又不往下挂念就好了。”项老夫人连声称好。
出了老夫人房间,采薇一时无事,又走入了昨天的小庭院中。她从怀中掏中那几片草药,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认出它正是石村的山中常可看见的一种甘草,村里人如果误食了有毒的野果,用它熬了汤药,几日便可全解了毒去。
梦中锁子的话不停地浮上她的脑海:“要说难治的病,倒也有几例,其实也不奇,只是大夫没找着病根儿而已,只要找准了缘由,抓对了药,都没什么奇的。”她不由得心下一动:“莫不是,那钊儿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积了毒素,只是大夫们都不知是什么食物,以为是感染了其他的怪病?”
采薇这样想着,又觉得没什么根据,恨不得再穿回梦中去向锁子问个明白。
这时,身后忽然又响起了钊儿和月妈的声音,采薇愣愣的瞧着钊儿,见他俩和昨天一样,追着追着向小径的深处跑去了。采薇心下暗道:“他们为什么总往那后面去?那边有什么稀奇地儿吗?”她好奇地跟了过去,见钊儿跑了一段路,来到一棵长着红果的矮树边,伸手摘了几颗果就往嘴里塞。
采薇忙上前,惊问月妈:“钊儿怎么随便吃生果子呢?”月妈疑道:“这果子怎么了,不能吃吗?它在南边可多了。去年,鲁老爷和二姨娘去南方一个亲戚家,”他家种着这样的果园,几世人都吃呢。那亲戚见小少爷也喜欢吃,就送了几株苗来,种来这里,今年开始结出果来了,小少爷常来这里摘的。
采薇仔细的看了看那果树,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仍对月妈道:“果树有它适宜生长的气候,从南移到北,水土不一样了,结出的果子未必没有变化。我看,小少爷既是生着病,还是不要吃这种没弄明白的东西好。”
月妈听如此说,也生了疑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将钊儿手中的果子夺下扔了,领着他回屋去了。
采薇到药房去开了几剂甘草,待到晚间,去请鲁老爷的示下。鲁老爷看着那一罐淡淡的药汤,道:“京城这么多大夫也没瞧出个究竟来,只这样简单的一味甘草便能治得了钊儿的病吗?”
二姨娘在一边哭道:“钊儿的病眼见得一日比一日重了,那些大夫们都没个正经主意。这甘草虽说寻常,就让她试试吧,反正也不能更坏了!”
说来也怪,钊儿自喝了甘草汤,又停了吃后院的果子,脸色两日里就好转了许多,胃口大开,居然自己跑去厨房要馒头吃,喜得月妈大嚷:“以前怎么哄也不肯吃一口粥,如今可是发了馋痨了!”
鲁府上下更是惊喜,连赞项府的丫鬟也有如此人才。自此以后,项老夫人更是将采薇看得心尖珠子一般,不肯让她离了半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