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花颂就在院子里煎药,昨夜江璟沅因为身子虚弱又受了风寒,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谢重华一路背回来的,别看那厮身子单薄,背了江璟沅一路,竟然停都没有停一下。
江家今日一大早就收到玉衡王府的请柬,说是玉衡王的妹妹玉衡郡主要在自家府中举行诗话会,邀请江家女眷参加,这可是空前的荣耀,即使江家没有之前那么光耀,现在竟然能受邀参加玉衡王府的宴会,在玉衡商界的地位自然也上升了几个档次。
大夫人收到请帖的时候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胭脂望了望府外的小厮,提醒道:“夫人,送帖子的人还有话带给夫人呢!”大夫人才反应过来,连忙理了理衣衫,叫人将那送帖子的小厮请到侧堂说话。
送帖子的小厮是玉衡王府中的家仆,打扮也是极为讲究,篮布衣衫边儿绣着玉衡王府的图案,用来彰显身份。小厮见大夫人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道:“我家主人听说贵府有位小姐棋艺极好,希望夫人可以将那位小姐也一并带上。”
大夫人听了笑得更加欢了,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小女颦儿不才,竟得王爷厚爱。”小厮脸色变了又变,主子临走之前特意吩咐过,那位小姐身材微胖,并不是名满玉衡的江大小姐。小厮顿了顿,还是只有硬着头皮说道:“夫人误会了,我家主子说的不是江大小姐,乃是住在内苑竹林角的那位胖…小姐。”
小厮亲眼看着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很久才缓过神来说道:“王爷怎会知道府中有……”大夫人话还没说完,但是小厮一角猜到她要问些什么,只是弯了弯身子行了礼说道:“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并不清楚,话已经送到,小的就先告退了。”
大夫人虽然诧异,但是当家这么多年,礼数还是要到,让胭脂将那小厮送到门口,还塞了二两银子给他。只是这玉衡王从未来过江家,是怎么知道江璟沅的?并且还知道那小贱人住在哪里,指不定是那小贱人不安分,自己出去勾搭的。
大夫人气不过,带了几个丫鬟婆子一并往江璟沅的院子走去,想去问个明白,几人到院子的时候,花颂刚好将药煎好,准备叫江璟沅起来服药,正巧赶上大夫人过来。
“这是什么味儿?那个小贱人呢?”大夫人刚刚说完就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儿,味儿很大,钻到鼻子里尽是苦味儿。花颂行了礼,说道:“大夫人,姑娘昨夜不慎受了风寒,现在还在睡着呢!”
大夫人冷笑了一声,示意几个婆子将门撞开,婆子也不迟疑,两下就将门给撞开,江璟沅只穿了白色里衣躺在绣榻上,听见声音才缓缓支起身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这小贱人自己清楚,不好好待在家里,竟然外边儿去勾搭男人,你出息,竟然还攀上王府了?”大夫人从门口匆匆走进来,指着江璟沅狠狠骂道。
大夫人让几个婆子将门关上,免得花颂那浪蹄子过来护主,她早就想收拾江璟沅一顿,但是偏生没找到什么错处,今日总算找到了。大夫人挽起袖子,吩咐婆子将江璟沅按住,自己用手一下一下的朝江璟沅身上的肉揪去,江璟沅忍着疼没出声,眼睛却已经全是泪水。大夫人揪了二十几下,稍稍有些累了才停下,喘着粗气儿说道:“和你那不要脸的娘一个样儿,竟然在外边儿勾三搭四,桂妈,她不是生病了吗?把药给我灌下去!”
桂妈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撒在江璟沅的药中,另外两个婆子死死的架住江璟沅,桂妈使劲儿捏着江璟沅的下巴,将一碗还烫着的药灌进了江璟沅的嘴里,这种钻心的苦味儿又让江璟沅仿佛回到了四年前,也是这几个人给自己灌了一碗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眼中霎时寒光四起,但是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可怜楚楚的样子。
折腾了许久,大夫人才肯罢休,从江璟沅的院子出来之后,大夫人又派了人去玉衡王府传消息,说是江璟沅最近身子不爽,没办法去参加王府的诗话会。
大夫人走了之后花颂连忙从外边跑进来,看着狼狈的江璟沅,眼睛里眼泪打转儿,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泣道:“姑娘,都是花颂没保护好你。”
江璟沅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花颂没有看错,这是一抹残忍至极的笑容,她刚刚还在心里骂死江家大夫人,但是现在忽然觉得没有必要了,江璟沅的脾气她太过了解,蛰伏在这里四年,刚刚大夫人不知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算是触到江璟沅的逆鳞了。
“你去前院儿打探一下,看看是不是玉衡王府传了什么话来。”压下口头的腥味儿,江璟沅轻声吩咐道。
花颂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江璟沅,眼中带着些许愧疚,若是不是自己粗心将雪啼给的药弄坏了,江璟沅就在这几日就要跟江府决裂,在江家打探了这么些年,江家的利用价值已经基本没有了,若不是看着江老爷是姑娘的亲舅舅,这会儿哪里还容得下她们作威作福。
江璟沅将身上弄脏了的衣服换了下来,经过刚刚的折腾身子有些虚脱,正准备躺下,花颂又忽然折了回来,急匆匆的说道:“姑娘,老夫人怕是不行了。”
这件事情来得太意外了,江璟沅在江家唯一记挂的就是老夫人,但是因为老夫人对她娘亲的怨气还未消散,所以和江璟沅也不怎么亲厚,即使如此,这也是江璟沅外祖母,之前身子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也没有这么严重,一直用药调着的,怎么会突然就并得这么重?
“听服侍老夫人的丫鬟说,老夫人最近老是念叨要和老太爷,今日晨间还在胡言乱语,但是气色也还不错,服侍的人也就没有在意,谁知刚刚大夫人欺负小姐的事情被传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气急攻心,现在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花颂继续说道。本来她是要去打听前院的事情,没想路过老夫人的院子却听见这些事情,所以就立马回来禀报了。
江璟沅双拳紧握,胸口不断地起伏,过了许久才说:“给我梳洗,我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住的西院离江璟沅的院子不远,走几步就到了,只是这些年大夫人不让她出门,虽然在江家待了四年,却还只是四年前刚回来的时候见过几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花颂给江璟沅梳洗了一番,尽量将身上的伤用粉遮住,免得老夫人看了更心疼。
江璟沅到西院的时候,大老爷二老爷都已经在床边候着了,大夫人已经叫人去通知府中的几位小姐,已经在和管事的商量丧事要如何操办,花颂最看不过去的就是大夫人一脸算计的样子,老夫人还没死,就已经商量着要请多少幅挽联。江璟沅一一见过两位舅舅,床上躺着的老人脸色苍白,双眼微睁,这就是江璟沅的外祖母,张氏。
张氏一看见江璟沅来了,眼睛也不禁睁大了些,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江璟沅招了招手,又遣退了其他人,大老爷虽然不愿离去,但是毕竟现在以老夫人为尊,也就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璟沅丫头啊,你娘太狠心了,丢下我这个老太婆就走了,只留下了一幅画,让我临走之前转交给你,咳咳……咳咳……”张氏还没说两句话,就捂着手帕咳了起来,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吩咐身旁的丫鬟将画取过来,亲手递到江璟沅的手中,继续说道:“你大舅母心眼儿小,看不得我们宠你母亲,所以那么针对你,你…你也别怨你舅舅……咳咳!”
江璟沅将手中的画递给花颂,双手握着张氏干皱的手,缓缓说道:“外祖母,别担心璟沅,璟沅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张氏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窗幔上挂着的荷包,呓语道:“老爷,是你来接我了吗?”江璟沅抬头看着那荷包,外祖父和外祖母就是因着这个荷包结缘,人死的时候会看见自己内心深处最挂念的人,江璟沅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外祖母去世,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氏慢慢闭上眼睛。
片刻,江家府中的其他小姐也都赶了过来,一齐跪在张氏床前,哭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在外边已经听见她们的对话,就连江璟沅也差点儿就信了。
老夫人是江家辈分最高的长者,大老爷为了显示他的孝心,会大摆丧宴,请了宣恩寺的僧人过来念经超度,大夫人将江颦儿和江书鸾叫到内苑特别交代到:“老夫人去世的丧帖我已经发出去,王府的宴席既然我们去不了,但是在这次我们家的丧宴司空大人会过来,到时候你们可要好生把握!”
提起司空大人,江颦儿的心就小鹿乱撞,上次在府中见过他一次,之后竟然会时不时想起他,今日听母亲这么一说,心情顿时大好。
江璟沅依旧被禁足在院子里,门外更是加派了两个人在外边守着,生怕江璟沅一不小心跑了出来,丢了江家的脸。其实这葬礼参加与否江璟沅并不在意,自己吩咐花颂在府中要了些铜钱纸,着了一身白衣在竹林中烧纸钱,她不喜欢前院虚礼,自己静静的为祖母尽了孝,也就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