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葬礼请了很多玉衡的名门,以前那些从来不赏脸的官员看在司空大人的面子上,也都纷纷去了,这一场葬礼对于江家的人来说丝毫没有悲伤的气息,只是为了结交达官贵人的垫脚石罢了。
江颦儿和江书鸾跪在正屋的棺材前面,眼睛都已经哭红了,司空墨白上了柱香,看着姐妹二人哭得如此伤心,也忍不住劝慰道:“死者已去,还请两位小姐保重身体。”
声音很低和温柔,江颦儿抬头,只见司空墨白依旧是一身白色衫儿上边儿印着山水墨图,长发玉冠,说不出的温润如玉,道不尽的风流倜傥。江颦儿感觉自己的心都漏了几拍,定了定心神柔柔一拜说道:“祖母生前待我极好,怎么说走就走了……”才说两句,江颦儿又嘤嘤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扶额,娇小的身躯径直倒在了司空墨白的怀里。
司空墨白一时征愣,看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倒被吓得不敢动作,连忙唤人道:“快来人,大小姐晕倒了!”旁边的江书鸾一早就看出了江颦儿的心思,虽然有些不屑,但是还是没有拆穿,连忙说道:“长姐是伤心过度了,还烦请大人将长姐抱到后院,这里人多,事关长姐清誉。”
司空墨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想着怎么着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就一路将江颦儿抱着进了后院,这举动正好中了江家大夫人的心意,这有这么多人都看着司空墨白将江颦儿抱进内堂,自然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玉衡,偏偏司空墨白又是读书人,心思也没有那么复杂,到时候找人从中说合一下,这事儿说不准就成了。想到这里大夫人就觉得心里无比畅快,这些年为江家操劳,更担心的是一双女儿的婚事,可偏偏二女儿从小身子不好,不满十岁就夭折了。江书鸾虽然是个懂事的,但是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哪里能想着以后养老。
江书鸾志不在司空大人身上,自然就不想跟江颦儿抢,一个人悄悄的走进后院,身边只跟了贴身丫鬟谈墨。谈墨看着自己小姐就这么一个人出来了,心里稍稍有些不甘,轻声说道:“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和大小姐抢一抢?毕竟司空大人也是……”还没说完,就看见江书鸾的脸色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江书鸾看着池塘里的鲤鱼,笑着说道:“为什么要和她抢?她这个脑子也就配得到那样的荣华了,他们想通过司空墨白接触玉衡王府,可是我,是要直接进到王府。”
这些年处处被江颦儿压上一头,她心里虽有不甘,但是谁让江颦儿是嫡女,自己偏偏是个姨娘生的庶女,只要顺着江颦儿的性子,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如果不想这一辈子都活在江颦儿的阴影下,那就只有嫁的比她更高。
谈墨也笑了笑,自家小姐脑子要比大小姐聪明许多,只是容貌略逊一筹,却生生的被压制这么些年,就像小姐说的,江颦儿的脑子,也只配嫁给个侍郎,丝毫没有做王妃的样子。
“现在江家正和玉衡王府搭上关系,只要江颦儿嫁给了司空墨白,那江家就再也没人能跟我抗衡,王府,我是进定了。”江书鸾的眼神里透着无比的坚定,只有从小被欺负惯了的人爱会那么渴望出头,对于江书鸾来说,嫁到王府才是最终目标。
是夜,花颂将之前张氏给江璟沅的那幅画拿了出来,盒子还是很精致,张氏虽然这几年都在怨江璟沅的母亲不孝顺,但是心里始终还是念着她的,这幅画应该就是江璟沅一直在找的那幅《暮春江歌图》。
江璟沅接过画轴,眼中的情绪复杂不明,只是说道:“在大夫人的院子里找了这么久,却没想到母亲将这幅画放到了外祖母那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花颂给江璟沅捏了捏肩,说着:“找到了这幅图,姑娘也就不用受着她们欺负了,大不了离开江府就是了。”
江璟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不用受欺负是真的,但是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江家,这江家是我母亲当年一手撑下来的,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破败下去。”
花颂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敢相信,江璟沅在江家所承受的花颂记得一清二楚,就像离开江家之后找人上门报复,一件一件报复完,没想到现在江璟沅来一句不离开江家了。
看着花颂的表情,江璟沅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她要让大夫人知道,什么叫虎女不可欺,她要大夫人知道,骂她母亲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江璟沅紧紧握着手中的画轴,好不容易得到的画,此时此刻竟然不敢打开,母亲临走之前曾经说过,这画中有父亲的身世,可是,江璟沅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知道。
犹豫了半天,江璟沅将画又缓缓放回了盒子里,轻叹了一句:“拿去放好,别弄坏了。”
花颂虽然觉得江璟沅的行为有些奇怪,但是也觉得能够理解,毕竟江璟沅所经历的,是她从来不曾经历的,所以她觉得有的时候不能看懂,也是正常。
次日,江璟沅早早的就起了床,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花颂取来麻衣,江璟沅摆了摆手,却让花颂将绸衣取来,以前大夫人不许她穿绸衣,说她衣服尺寸太大,边角料剩下太多,只给她做了麻衣,江璟沅刚开始的并不适应,后来也慢慢的习惯了。
“花颂,今天我要出门了。”江璟沅理了理衣服,轻声说道,花颂先是一愣,随即立马笑着说道:“行!”
门口几个家仆拦着江璟沅和花颂,花颂说了几声,家仆依旧没有理会,花颂也就不再多说,不消两下就将几个家仆全部放到,江璟沅瞥了一下地上正在呻吟的人,淡定的从他们身上踩过。
江颦儿和江书鸾正在院子里绣花边儿,猛一抬头忽然看见江璟沅徐步走来,江颦儿连忙揉了揉眼睛,又扯了扯江书鸾的衣袖,小声问道:“你快看,那人可是江璟沅?”
被江颦儿这么一扯,江书鸾一针就扎在了手上,连忙一边将手指放在口中吮吸,一边抬头看着江颦儿指着的方向,那庞大的体积一看就是江璟沅,只是大夫人明明将她禁足了,她怎么还敢出来?
江颦儿瞥了一眼周围,又一脸坏笑的拉着江书鸾朝着江璟沅的方向快步走去,江璟沅站在桥上,看着这满目琳琅的江家,心里一阵唏嘘,自己母亲在的时候,江家每个人都对她恭恭敬敬,见到她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表小姐,然而现在,都如此对她,真好啊。
“姑娘小心!”花颂站在桥的那一头,没有瞧见江颦儿向江璟沅扑过去,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江颦儿一脸坏笑,这个时节池塘里的水很是刺骨,江璟沅肉这么多,肯定会溅起好大的水花,想着就很开心,但是怎么一反应过来,掉下去的不是江璟沅,却是江书鸾?
这下换江璟沅一脸调笑得看着江颦儿,缓缓说道:“大小姐对三小姐是有多不满?寒冬腊月的池水这么冷,竟然把人家推下去。”
江颦儿没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被眼前这个一直欺负的人摆了一道,让她如何甘心,既然一次没有推下去,那就来两次!只见江颦儿使出全身力气,扑向江璟沅,江璟沅只是顺势一闪,江颦儿自己就从桥上翻了下去。旁边两个丫鬟都看傻了,从来没有想过江璟沅竟然敢对两位小姐动手,都愣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直到听见下面的扑腾声,谈墨才大声喊道:“来人啊,小姐落水啊!”经过谈墨这么一喊,江颦儿的丫鬟素香才反应过来,也连忙跟着喊。
小姐落水算得是件大事,不一会儿就有很多人赶过来,江璟沅也不留在原地等人来找她,带着花颂出了门。听着后面闹成一锅粥的声音,花颂憋了好久才稳住不笑,姑娘现在总算不用看着他们的脸色了。
一出门,街上行人的视线都在江璟沅的身上,但是江璟沅已经不再唯唯诺诺不敢面对,换上的是冷漠疏离的表情,花颂小跑跟上,小声问问道:“姑娘,我们是要去哪儿?院儿里行礼还没收拾呢!”
江璟沅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待会儿还要回去,收拾什么?先去玉衡王府。”
花颂一脸懵,为什么要去玉衡王府?那可是玉衡王府诶?皇亲国戚,威严不可侵犯,自己姑娘说去就去了?花颂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在离玉衡王府还有一个街口的距离时,江璟沅忽然停下了,转身将花颂身上的短剑抽了出来,“咔咔咔”在身上化了数刀,花颂还以为江璟沅要自残,下一刻却看见刀子虽利,破的却只是衣服。
江璟沅蹲在地上,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才以极快的速度在地上抹了抹,又在脸上蹭了蹭,将头发揉了揉,转过去问花颂道:“怎么样?还行吗?”
这一系列的动作将花颂都看傻了,眼前这个人脸上身子全是污渍,衣服还破损了不少,露出些许里衣,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若不是已经知道这是自家姑娘,花颂也只能看身材才能看出来了。江璟沅要的就是这个表情,迈出去的步子又折了回来,将花颂的衣服也划了几道,绸子的衣服划过的痕迹没有麻衣那么严重,但是还是能够看出来,江璟沅又沿着划痕扯了两下才满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