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
“恭贺新禧！”
一阵阵贺岁之声，在两群人之间不断交叠而过。然后，是一番位次上的推让。
待这一番免不了的客套终于全部展演完毕之后，望甬楼的这间包房里，满满当当地坐了两桌人。
虽说是钟家邀请沈家吃饭，可是地点却选在了望甬楼。
不过，尽管钟庭若把地点选在沈家开的望甬楼，有点像是借花献佛，但是仔细想来，倒也在情在理。自从去年六月份初访望甬楼，与年少时的患难兄弟梁永年重逢之后，钟庭若便成了这望甬楼的座上嘉宾。
而沈父，对梁永年做的家乡菜，也是情有独钟。发生意外之后，他一直瘫痪在床，但是沈家人却经常让人从望甬楼里，带一些沈父爱吃的菜回来。
既然两家的主人都如此热衷于望甬楼，那么，两家来此聚餐，便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了。更何况，钟庭若也想趁这过年过节的，给他的阿永哥捧捧场。
靠里的一张圆桌上，最上首并肩坐着钟庭若和沈父，两人的身边分别坐着钟庭若的大夫人和沈母。
沈母的下首，坐的是沈俊诃与沈谨玉。而有意思的是，坐在钟家大夫人下首的，居然是沈俊威。与他紧邻的，正是钟翠琦。
如此安排出来的位次，自然是顺应了两家大人的心意。可想而知，钟庭若是有意把自家三小姐与沈俊威的事情放在台面上，以便彰显于众。
当看着沈俊威坐进那个标写着“钟家未来女婿”的座位上时，沈谨玉那颗早已设防的心脏，却还是一时痛得难以支撑。
她与沈俊威，此时中间只间隔了一个钟翠琦。
每当沈俊威转过脸来对钟翠琦说话的时候，她总觉得好似在眼角里，捕捉到他越过钟翠琦而传递过来的，冰冷目光。
无法确认那究竟是不是错觉。因为她的眼光，根本就没有勇气朝他和钟翠琦的方向，偏转一丝一毫的角度。
然而，他的眼神，她虽然无法确认。他的声音，却无法抵御地，一次又一次，传入她的耳畔。
极度温柔的声音，只可惜，是用来奉献给另一个女人的。
身边的钟翠琦，在浅浅地轻笑着。
对面的两家大人，看着沈俊威与钟翠琦的模样，也在浅浅地轻笑着。
就连坐在她另一侧的沈俊诃，好似也在浅浅地轻笑着。
全桌上下，就她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哪怕是装，也装不出来。
噢，对了，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否也在浅笑不止。
没有那个本事去看沈俊威。只怕真的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她会即刻崩溃。
“小玉，你怎么光低着头，不吃菜呀？”身旁的男人问道。
“噢，我吃，我吃。”她抬起低垂了多时的头。
然而，还未等她抓起自己的筷子，沈俊诃已经兀自夹了些虾仁炒蛋放到她的盘中。
“来，你不是喜欢吃虾嘛，多吃点。”
侧脸看向沈俊诃，不知为何，她很是愧疚。
“谢谢你，二哥。”
“有什么好谢的。”男人爱溺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心。
桌对面的沈父沈母，无声息地，传来两道犀利的目光。沈俊诃下巴微微一扬，不以为然地，露出一丝得逞般的笑容。
“小玉，你还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讲，我来帮你拿。”
沈俊诃的声音，似是故意挑高了一层。想来，这就是他还给沈父沈母的答案。
“嗯，好，谢谢。”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来能说些什么。
一边的男人刚刚说完，另一边的男人开了口。
“翠琦，来尝尝这苔条黄鱼，梁师傅的拿手菜。”沈俊威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了钟翠琦的盘中。
“谢谢你，俊威。”小声应着，钟翠琦的脸都红了。
方才还满脸不悦看向沈俊诃的沈父沈母，此刻竟然忍不住相视一笑。
钟庭若转过头去，与身边的大夫人咬着耳朵说了几句，只见钟夫人边点头边呵呵笑了两声。
沈谨玉的心，锥刺一般，痛得浑身直发抖。
这个局面，不正是她自己讨来的吗？
她很想笑。
却更想哭。
心痛，在体内不断地滋长，蔓延。
薄薄的冷汗，渐渐地，压上额头。
“谨玉，你怎么了？”钟翠琦出口问道。“怎么你的筷子一直抖个不停？”
钟翠琦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引起一左一右两个男人的注意。
“小玉，是不是发病了？！”看到布满她额头的冷汗，沈俊诃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去趟洗手间。”她答非所问地匆匆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冲出房门。
“哎哟，阿玉头是不是发病了？我去看看。”沈母看到一脸苍白冲出房门的沈谨玉，便要跟着一起出去。
“姆妈，”沈俊诃一把按住沈母。“你留在这里陪钟老板和钟太太，我出去看看。”
未等房里其他人反应过来，沈俊诃已经消失在了房门外。
沈俊威的眼光久久逗留在房门口。眼底里，依然映着方才一前一后冲出去的那两个身影。
他的一只手，在桌面底下，死攥着桌布的一角，很紧，很紧……
冲出房间的沈谨玉并没有跑进二楼的洗手间，而是一路跑下楼梯，直接跑出了望甬楼的大门。
刚跑出店门，哇地一声，她便当街哭了起来。
大世界附近的夜市，来往人群众多。
顾不得别人投递过来的怪异目光，她一路哭着，磕磕碰碰地往前走着，直到走到街角一根灯泡灭了的电线杆下，她实在走不下去了。
心，愈发痛得厉害。于是，她只好倚靠在电线杆上，暂作休息。
电线杆上，新一层旧一层地，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广告。她的身体，随着不断的哽咽，蹭在背后新新旧旧的广告上面，发出有规律的沙沙响声。
哭过一阵，身心疲惫，心痛却总算减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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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一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