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胡潇玉兀自过了一段清静的日子,可是郎天祁那头,却郁积了一肚子的气。到头来,郎府上上下下都跟着遭了殃。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招惹了他们家少爷,让他如此暴躁。当然,也没人敢问。后来,连郎母都看不过去了,就招郎天祁去问了几回,却最终也没问出个名堂来。又过了几日,见郎天祁实在闹得凶,郎母只好差人去请佟府大公子佟司翰。
佟司翰长郎天祁一岁,因为是表亲,又加上郎佟两家之间原本就走动得勤快,所以两人从小便是玩伴儿,长大后更是成日里混在一起。虽说郎母并不太待见这位亲外甥,总觉得是他把自己的儿子给带坏了,可是郎天祁现在这副疯颠模样,不是别人能劝得动的。没办法,郎母只好指望佟司翰能开导开导自己的宝贝儿子,也好让郎府上下落个清静。
是日,一接到郎母的传信,佟司翰便骑着马,来到了位于府学胡同的郎府。
佟司翰虽也长得高大,但不像郎天祁是个习武之人,所以看上去略些单薄。不过他长相风流,眼带桃花,却也别有一番潇洒模样。特别是今日,只见他身着一件玉白色长袍,更是将他颀长的身姿衬托得如临风玉树。几年前,身为户部侍郎的佟父佟延平,替他这个宝贝儿子捐了个官职,可只是个虚职。所以,他仍旧整日介游手好闲,过着他的逍遥日子。今日,郎母突然差人请他去郎府,倒让他有些意外。会是什么事情?如此郑重其事。
进得郎府正房,佟司翰紧忙上前给郎母请安。稍事寒暄一番之后,佟司翰开门见山地问道。
“姨母,今日招外甥来,可有什么要事?”佟司翰很明白,郎母绝对不会没什么大事儿就把他给轻易招来。
“司翰,我今儿个找你来,不为别人,正是为了我们家那个孽障……”
说着,郎母把这段时间来,郎天祁的种种行径给数落了一通。
“尽管祁儿是有些拧,在家中也时常会耍个少爷脾气什么的,可是像这回,把府里上下给搞得个鸡犬不宁的还是头一遭。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
经郎母这么一说,佟司翰也发觉,这段时间郎天祁的确很少来找他。可是因为佟司翰身边有的是人整日陪着他瞎胡闹,所以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儿。这么一提,他倒也觉得有些反常,于是便问道。
“姨母,您有什么要吩咐外甥去做的吗?”
“也没什么别的。只求你得空儿,能不能把祁儿给带出去让他舒舒心,也顺便开导开导他,好让我们府里上下图个清静,安生几日。”
“这件小事,自不在话下。天祁这会儿在府里吗?”
“应该在他院儿里。”想了一下,郎母又开口说道。
“司翰,我知道你们哥儿俩投缘。所以,能不能替我问问,他心里到底揣了什么事儿。咱们家祁儿固然不懂事,可是让他闹成这样,想必是有原因的。”叹了一口气之后,郎母继续说道。“我也试着问过好几回,可是他就是不肯说。”
“那好,我这就去找他。”说话之间,佟司翰站起身来。“姨母也不必太过虑了。我若是打听出点儿什么来,一定会来向姨母禀告的。”
告退了郎母之后,佟司翰往东院走去。进得东院院门,他便踏着甬路往正房方向走去。可是还没进房门,却听得从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响。紧接着,只听得一声怒吼。
“滚!”
随着那道吼声,一个丫鬟哭着从房里跑了出来。
看来,郎母说得果然没错。佟司翰暗自皱了一下眉头。他正要抬腿跨过门槛,冷不丁地,一个茶杯砸到了他的脚下。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
“天祁,”
佟司翰绕过地上破碎的茶杯,步入房内。
“我说,这才几日不见,你这大老爷们儿的脾气倒是长进了不少啊。”
看清来者之后,郎天祁赶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冒犯,冒犯,原来是司翰哥,我还以为是刚才那个死丫头呢。”
“就算是那个丫头,也不过是个下人,你又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反倒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划不来。”
佟司翰说着,瞟了一眼狼藉一片满是杯碗盘碟碎片的地面。
“那丫头也忒蠢笨了,所以就发了点儿脾气,砸了几个碗碟,倒让你看了个现成笑话。”郎天祁讪讪地笑了笑,继而说道。
“司翰哥,这里乱成这样,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屋吧。”说着,他把佟司翰引到了正房边上的东耳房。
茶水奉上之后,佟司翰就把如何得到郎母的传信,以及与郎母谈话的内容,给和盘端了出来。然后,他对郎天祁说道。
“好兄弟,不管是什么事儿,别揣在心里一个人撑着。若是有愚兄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听听。”
说出来又有何用?郎天祁心中一阵苦笑。这件事情,若是真有能帮得上忙的,那就是佟如妍。可是他知道,佟如妍那丫头是断然不会帮他的,不忙着拆他的桥就已经不错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之后,佟司翰见郎天祁始终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便提议去茶园听戏。郎天祁想了想,也是,好久都没有出去热闹热闹了,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出了郎府,两个人双双骑上马一路往南奔去。行至内城城墙,又折向西,沿着城墙一路朝着内城西南的宣武门方向奔去。
到了宣武门之后,两匹马骑前后穿过城门,进入宣武门外的瓮城。正待穿过瓮城,去往城门以南的外城,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震在了瓮城之中。
瓮城中的众人,不由得一顿,随之,又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各走各的路。
方才的那声巨响,正是每日午时响在宣武门的炮声,人称宣武午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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