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笑醒来的时候是被噩梦吓醒的,她梦见凌东萧满身血的站在悬崖边,对着她摆摆手就往前一步跳了下去……“啊——”韩晓笑揪着胸前的衣服就折起身子,粗喘,抹汗,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床边还站着一个梳辫子的姑娘,正用惊恐的眼睛瞧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把火钳子,火钳子正对着一个大火炉子,看来是人家正在阚火,被她突然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她愣了愣对姑娘说:“这这这哪啊?”
姑娘放下火钳子走过去,端起一碗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就递给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
姑娘见她愣怔又改用汉语说:“把它喝了对你有好处。”
韩晓笑接过却心急如焚:“我怎么来了你这里?”
“哥哥爷爷经过阴阳谷时救了你。”
“我在这里多久了?”
姑娘想了想,说:“嗯——快一天了吧,早上爷爷要去寨子里给人看病,走了一半就发现你了,就回来了,现在要做晚饭了。”
韩晓笑一听惊了一跳,都这么久了:“可是还有人等着要救啊,赶紧的救人啊求求你了。”
姑娘一愣:“还有人?谁呀?”
韩晓笑一掀身上的被子,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可她没心思研究这些,跳下床拉着姑娘急急地说道:“快带我去见你哥哥,有人受伤了被困在那里,赶紧的救人啊。”
姑娘被她搞得紧张,赶紧说:“你身子虚,先躺下,我这就去叫哥哥来。”
韩晓笑那还管得着自己虚不虚,跟着姑娘就出屋门了,出了门才发现屋前是个极大的院子,一边堆满了劈柴,一边是个马棚子,一批黑溜溜的马站在里面优雅地嚼着干草,一边吃一边打响鼻,甩着粗粗的尾巴不停的移动马尾。
她也顾不得再去打量别的,跟着姑娘进了另一所屋门,一进去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正蹲在一个老人面前捏腿,听见了脚步声就回头,看见韩晓笑便笑着站起身说:“你醒啦?”
这不废话么,韩晓笑看见他就落泪了,哽咽着上前一把就拉住了男人的胳膊,把男人吓了一跳,诧异地看着她,她抹抹泪说:“好人,谢谢你救了我,可还有人在那等着救命,救救他吧,他不能死。”
男人向后看了一眼老人,又扭过头说:“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姑娘给韩晓笑搬来小板凳,她就坐下整理一下情绪,把他们遇难的经过给男人说了一遍,最后哭着说:“求求你们了,那个人不能有事,救救他吧救救他……”
男人挠挠头又看了一眼一边沉默的老人,韩晓笑这才注意到老人,不禁也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滑下眼光盯着他的手,——那哪是人的脸啊,不看他的白发只看她的脸估计连神仙也猜不出他的年龄,本来该是长着嘴唇的地方,现在是剩下一堆扭曲的红肉,他的手比起他的脸,还是比较能够忍受的,可他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一腐烂了的蛇皮手套一样,为了礼貌,她强忍着没移开眼光。
老人开口说话,韩晓笑又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的嘴唇,他一说话那堆红肉就突然裂开,她简直不敢再看第二眼,赶紧又去看他的手,老人只说了一句话俩字:“鸣钟。”
喜得“哎”了一声,扭身跑了出去,没一会儿韩晓笑就听到像是寺庙里才能听到的那种鸣钟声,她知道,这是人家答应救人了,眼里含着眼泪滑下凳子,就要跪下:“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好人……”
年轻男人眼疾手快赶紧地扯住她,一边说:“哎呀你这是干嘛呢,你这是干嘛呢。”
等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院子里才陆陆续续的来了十几个高壮汉子,都是皮袄皮帽,高筒靴子,见了年轻男人就问:“青山,老先生鸣钟啥事儿?”
青山指着韩晓笑说道:“他哥哥在阴阳谷遇难,咱去救人去,怕晚了来不及。”
一个汉字吃了一惊:“阴阳谷?怎么去那啦?”
另一个说:“还说什么赶紧去救人!”
这些都是最朴实无华却与韩晓笑不相识的普通人,韩晓笑感激得双手合十不住地给人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老先生从屋里走出来,说:“青山,点上檀香拜山。”
拜山仪式女人不能参加,韩晓笑与那个姑娘躲在躲在屋子里扒在窗口偷看,看着他们慢吞吞的又是点檀香又是跪拜的,韩晓笑急的恨不得能冲出去求他们快点。
姑娘看她不住走来走去不安生,就说:“我们这里要进阴阳谷就得先拜山神,求神保佑,你不要急,你哥哥会没事的。”
阴阳谷,听听这个名字就让韩晓笑觉得瘆的慌,凌东萧受伤被困在那里一天一夜了,他们还在拜个没完,要是再晚会儿只怕真要阴阳两隔了,她能不急么。
瞧她着急姑娘没话找话的说:“我叫尔玛,羌族人,你呢?你叫什么?”
“韩晓笑,谢谢的谢,乔木的乔。”
“阴阳谷地势很复杂,不过哥哥会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
韩晓笑点点头,尔玛看看她的脸,又说:“疼么?”
“什么?”
“你的脸,有伤口。”
韩晓笑摇摇头,尔玛拉着她说:“傍晚山谷里极冷,你穿我的皮袄吧,你被带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会冻伤。”
穿了尔玛的皮袄后拜山仪式也终于完了,青山的肩上披着扇形蓑衣手里拿着马鞭子说:“走吧。”
韩晓笑看他手里不但拿着马鞭子,还拿着一卷厚厚的白布,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不吉利,可她不敢问,怕他回答说没希望了这是裹尸用的。
青山套了马车让韩晓笑坐在上面,前后都有人手里拿着没有点燃的马灯还有松油火把,一条蜿蜒的小路在进入林中时终于没有了,现在天还亮着,从外面看,参天古木的林中黑压压的却依然存在薄雾,青山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又用火柴点燃了火把,把那卷白布展开,从马车架子上抽出两根小臂粗的长棍穿进白布的两侧,原来是个简单的担架,有人过来扛在肩上,进了谷到了她晕倒的那个小瀑布前,天就完全暗下来了,青山对韩晓笑说:“你跟在我后面,不要大声说话。”
他的小心让韩晓笑的心又揪了起来,乖乖的跟在他的后面,进谷没路,他们就顺着溪水去找韩晓笑挂起的围巾,找到后留下两个人接应,青山裹了身上的蓑衣,用柴刀把箭竹砍开一条缝隙,按着激光笔笔直的直线一直搜寻到他们翻车的地方,韩晓笑冲在前面手脚攀爬,当能看到车子的轮廓时她激动的叫凌东萧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她的心里咚咚急跳,一边喊一边更奋力的向上爬去,青山紧跟在她的后面用火把照亮了歪斜的岩石上的车子。
韩晓笑蹲在早上她爬出来的破口处久久没有动一动,车子里的景象随着身后的火把的增多越来越亮,可她的脑袋里却轰然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炸掉,仿佛耳边还有他的浅笑声,他小声在自己耳边说,能亲亲我么。火辣辣的热气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他就摇摇脑袋,好像要努力的清醒一下看清楚,凌东萧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临走时背她裹得严实的大袄已经被他掀开,胸前放着打开的笔记本而,肋下还有她包扎的绷带,此刻早已是红色,却独独不见了刺破他身体的那块玻璃……原来,他这么残忍,不但残忍的伤害别人,也残忍的伤害他自己。
他的面色像纸一样白,眼睛半睁半闭,没有了气息一样。他不是答应了要好好的么,他不是答应了要等着她的么,她忽然觉得很愤恨,这人从来都是这样,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一点信用都没有!但她半蹲在那里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凌东萧?我找到人了,我回来了,你醒醒?”
声音小的仿佛是怕惊吓住正在酣睡的小孩子。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看到青山满是怜色的眼睛,她就傻愣愣的问:“你干嘛?”
青山把火把递给一边的人对她低声说:“我得把他弄出来。”
韩晓笑机械而麻木的坐到一边去,呆呆的看着青山用砍刀把那些已经碎裂的玻璃全部敲掉,碎玻璃落在硬硬的岩石上传来零碎的响声,她就想起来车子在黑暗中歪斜最危急的那一刻,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扑向她时他想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再说话,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想了什么,整个人傻呆呆的木偶一样,又仿佛自己是被抛进了时空黑洞里,除了抖动浑身没有力量没有感知,只余下空荡荡的躯壳,那辆歪斜的车子在火把恍惚的照明下,就变成张着大口的怪物,怪物的嘴巴里含着没有半分知觉的凌东萧。
从间隙里看到凌东萧沾染着血,有软软无力半张开的手,有种近乎撕裂的痛楚慢慢袭来,他就这么死了?这只手,不是可以翻云覆雨的么?这只手,不是无所不能的么?一直以来他在韩晓笑的眼里心里,就是个最卑劣的恶徒,是九重天里最恶的恶魔,用最卑劣的手段粗暴的肆掠,硬生生的焚毁她让她痛不欲生,以前恨得狠了她就想,他是天下最该死去的那一个,他怎么还不死呢。可现在,看着青山与另几个山民把他无知无觉的身子往车外拖拽,就像是拖拽一袋米或是巨型玩具一样,她就想,原来,他也是这般脆弱,恶魔原来也会死。
把凌东萧拖拽出来没费一点劲,被卡在座椅处的那条腿之前已经被他自己弄出来了,此刻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扭曲,有人拖着他的头,拽着他的胳膊,也有人托着他的腰,终于把他弄出来时那条受伤的腿,磕在车前窗的边棱上,昏迷中的凌东萧忽然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惊喜了所有人,有人大声说:“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快,担架!”
本来安静的几个人忽然开始忙碌,这片小小的岩石平台就变得异常拥挤,韩晓笑还没反应过来,仿佛不明白他还活着这几个字的含义,有人轻推她一把她才愣怔过来,喃喃说:“他没死?”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尔玛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韩晓笑看着黄黄的玉米蒸蒸配着坨坨肉,胃里像塞满了石头一样,尔玛让她去吃饭她就摇摇头,坐在一边,看着老先生正在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凌东萧包扎摸骨,碰到伤处时可能疼得厉害,伴着几声轻咳就满头大汗,青山在蜡烛上烤着几片膏药,贴在伤处后用竹夹板固定。
老先生扳开凌东萧的嘴巴看了看,摇摇头,对青山说:“还是送走吧。”
韩晓笑去翻背包,去找凌东萧的电话,他这个样子一定得送到医院去,打开电话耐心的等待它跑完程序,却依然是没有型号,她对青山说:“这里附近哪里能打电弧?”
青山想了想说:“这里山深信号不好,附近寨子都没有电视电话之类的,不过走远一点翻过一座山,下面护林场那里好像就有电话了。”
“带我去,这个人不能有事,我要打电话求救,他需要医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护林场,其实只是一个小院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只狗在院子里狂吠,青山上前去敲门,便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前来开门,看清是青山后讶异的问:“青山,是你呀,这么晚了啥事啊?”
青山拉过韩晓笑对他说:“叔,有急事,要打个电弧。”
进了屋,一张桌子上就只摆着一个电话,韩晓笑走过去拿起,按下扬子津的号码。
扬子津却是很快接起,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你们几个大晚八岔的撒癔症边儿去,都说了不去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听到他的声音韩晓笑就两眼通红,哽咽着还没说话,扬子津就又不耐烦的说:“喝醉了就回家洗洗睡觉去,啊。”
“扬子津……”
“……谁?谁呀?……韩晓笑?”
“嗯。”
“我的老天爷啊你可是给我打电话了,我都等你电话多少天儿了……萧子找着你了么?你在哪?”
“扬子津,你听我说,我们在去雅县的山路上出事了,凌东萧受了伤,他……”
韩晓笑还没说完扬子津已经怪叫一声,电话里传来一阵哗啦的响声,好像他打翻了什么东西:“什么?!出啥事而啦?”
“他的情况很不好……我怕他有危险……”
扬子津听了惊出满身的汗,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迅速调整状体冷静下来,说:“韩晓笑,告诉我你们现在的确切位置,我找人接你们去。”
电话被一个男人接起,告诉他他们所在的地方山寨,扬子津找来纸笔记下,电话又被韩晓笑接起,问清楚了凌东萧的伤势,他沉静的说道:“韩晓笑,我要你好好的照顾他,我现在就打电话找人,你们等着。”
返回去后尔玛没有睡,还在等他们,凌东萧仍旧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屋里飘着草药的苦味,尔玛轻声说:“爷爷接骨在寨子里很有名的,他会没事的,不要担心……你都没吃晚饭呢,吃点吧。”
她摇摇头,茫然的坐到床边去,山里的冬天更寒冷,尔玛把火炉子办到窗边又笼了笼,就走了。
她起身去拿那笔记本儿,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很多字,凑在一盏灯前她仔细辨认字迹,看着看着就哭了,把笔记本儿塞进背包里,又转身回到床前坐下。
“凌东萧。”看着床上木偶一样不动的男人,看着那熟悉的眉眼,韩晓笑留着眼泪把手伸进了被子里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像是没有了温暖,她就一直握着,过了很久摸了摸他的掌心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指,他也没反应,仿佛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空壳,看着他苍白的脸,想想以前他意思风发的样子,心里就沉沉的充满了内疚。
天快亮的时候韩晓笑趴伏在床边睡着了,凌东萧醒过来,像是很疼的样子浑身痉挛,他一动韩晓笑就醒了,看他疼的满头大汗她就去火炉子边拧来热毛巾给他擦脸,他的眼睛睁开,却是恍惚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咬着牙哼了两声,也不知看没看清她就又昏睡过去了,韩晓笑握着他的手不敢再睡,一直熬着守着他,实在熬不住了刚眯会儿眼,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尔玛进来,说:“有人来了。”
韩晓笑的手还在握着凌东萧的,带着明显没睡醒的癔症喃喃问:“什么人来了?”问完了才渐渐明白尔玛说的什么,站起身帮凌东萧掖了掖被子才出门去,站在门廊上,就看到远处山路上快步走来一小队穿着长长白褂子的军医,青山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给身边一个人比划着说着什么。
那些人进了院子韩晓笑认出来与青山说话的是沈团长,韩晓笑迎上去打招呼,他一时没能认出她来,愣了一下才伸出手说:“你是韩晓笑同志。”
韩晓笑点头与他握手,他看着她的脸问:“你的脸……你还好没事吧?东萧怎么样?”
他们一起进屋,医疗队的随行护士已经为凌东萧扎上点滴的针头,用胶带固定在手背上,有几个军医已经戴上口罩手套检查他的头部是否受创,又给他扣上便携式的氧气罩,两名警卫员打开折叠担架,抓住床单把凌东萧从床上摞到担架上,一名军医对沈团长说道:“看来多处骨折、疑似胸腔积液,需要做透视X片再做确定。”
沈团长点点头对韩晓笑说道:“唉,都怨我啊,我要是坚持跟你们一起走就好了,也不会……”
“不,怎么能怪您呢,这也是,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他,他不会有危险吧?”
那名军医接口说道:“现在也不好说,医疗车就在山下,我们抓紧时间下山先做检查再决定手术事宜。”
凌东萧被他们折腾成这样也只是张开眼睛瞧了瞧,又闭上眼睛了,军医怀疑他有循环血量不足的休克现象,急急地便要抬下山去,青山过来帮忙,还没出门呢就被老先生叫走了,韩晓笑落后收拾背包,听到屋里传来尔玛气恼的声音:“他们凭什么不相信爷爷啊,就因为爷爷是赤脚医生?自大狂,就让那男的被他们折腾去,一年半载的让他好不了,一群庸医!”
老先生轻轻道:“行了,人家的条件比咱们好了何止几千倍,哪里是我们这些山里人能明白的,青山,这些膏药及药材,你给那姑娘送去,不管那些人说什么都要告诉她,要坚持贴上就行了。”
尔玛好像是不愿意了:“不给,这些药材可是您拿命换来的。”
青山笑骂她说道:“尔玛,你这大鬼头,怎么变成小气鬼啦?”
韩晓笑知道此刻进去道别会不礼貌,怕人误会自己偷听,可沈团长还在门外等着,她顾不得就敲了敲门进去,尔玛一看见她就脸红了,韩晓笑给老先生鞠躬:“老先生,今儿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着了,但您救人救命的大恩大德韩晓笑记一辈子。”
老先生摆摆手说:“什么也别说了,山里人瞧见树生虫了还要心疼呢,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赶紧走吧,救人要紧……青山,尔玛,送送吧。”
韩晓笑千恩万谢地随着青山尔玛出门去,尔玛走在她身边小声说道:“这是爷爷让给你的,”说着递过来一个粗布手帕。
韩晓笑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颗山参,已经晒干了,胡须稀疏却长得老长了被卷在一起,两腿儿疤疤痢痢地撇开跟两只鸡腿似的,又像个不规则的“人”字,韩晓笑知道了这肯定是尔玛说的是老先生拿命换来的东西,果然尔玛说道:“这是地精,我们这里极少种这种东西,爷爷小时候为了挖它从山崖上摔伤,最后掉进沼泽又遇上解放军才算保住一条命……今天要不是看到是解放军来接你们的,爷爷也不会舍得拿出来给你……”
韩晓笑这才明白老先生为何会生得那般可怕了:“这太贵重我不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