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为所当为,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如修止中的保持正念。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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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是菜肴的灵魂,而在水玥颜看来,她的菜不但要讲究原料的搭配,更要注重内在的五味调和,以期做到百菜一味,一菜一格。
平素,在玉螭由于各地菜肴风味的不同,常与叶香、花香、香糟、葱姜、葱香、姜香、酒香、腊鲜、胡椒、香辣、麻香、酸甜、酸辣、乳香、五香、咸酸、麻辣、豉香、海鲜、药理等味型相复合。
惜柳楼作为出名的是百花宴,然而,水玥颜却又推出了无花宴,旨在点出“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意境。只是,想要品尝此宴,须得过三关。一则,鉴花;二则,品花;三则,咏花。
借芦溪城的名士辛道临的话说,就是——唯有真正爱花、惜花、懂花的人,才有资格吃到这天下绝无仅有的无花宴。
其实这无花宴,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计较的全都是个功夫钱,说白了也就是调味的酱汁。最简单的是木樨汁,咸鲜适口的是茉莉花茶汁,咸鲜清醇的是玫瑰花生酱烧汁,咸鲜醇厚的是海棠女儿红酒汁,咸鲜爽口的是金雀花香糟卤,甘鲜微辣的是木槿葱油汁,咸鲜微辣的是藤萝蒜蓉蒸酱。既有那富丽堂皇的金针花金箔汁,也有那淡泊清雅的菊花木瓜汁。
林林种种,为了这无花宴,水玥颜总共制作了百余酱汁。所以,纵然有幸能吃上这无花宴,却也只是品尝到一成的酱汁。若说有谁能把这些酱汁制成的菜肴都尝遍,恐怕也就是身为惜柳楼楼主的水玥颜了。
择选了所需的干花,水玥颜又一片一片仔仔细细地筛选,心思独却飞到其他地方。孤静辉的腿终于有知觉了,只是久未行走,腿脚感觉非常不便。虽然仁伯命人制作了结实又精致的拐杖,但对独孤静辉而言,却效用不大。索性,这些年,仁伯一直尽心地替他按摩双腿的肌肉,否则,想要重新站起来行走,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最近这半个多月,她忙得几乎没有时间睡觉。也正是因此,她才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有得,没有的。到底是她寻人的方式错了,还是惜柳楼的声势尚未遍及玉螭全境。
如果,她画出天白的人像,难免不会被孟玄胤察觉。到时,只一条欺君之罪就足矣将她身边的所有人送入地狱。何况,她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自己为何会死而复生。
还有什么办法呢?
淩州论枰并不是说举行就能举行的,最早也要等到明年春日。而且,她不敢保证天白一定会来,他对胜负本就看得极淡,称号名头更是无所谓。若说真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也唯有以棋会友了。
也许她该收集一些棋谱,举世罕见的棋谱。然后办个棋谱展。拍卖会就算了,这样的事情不适合天白,他也不会来……
想到这里,水玥颜蓦然想起在藤城,她用天灯用一首小词将天白引出驿馆。那时的她,充满自信,无所畏惧,而现在的她,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水玥颜揉了揉眉心,捧着装满花瓣的笸箩缓缓走出药房。最近,她总觉得头晕目眩,原本该是吃药的。不过卓姑姑说她的病只能慢慢调养,所以,特地给了她一本食方纪要让她慢慢参详。
罢了,吃饭总比吃药强,没事喝一盅菊花芪参乳鸽汤还不错。其实水玥颜自己也懂汤汤水水什么的防秋燥,只是最近需要忙的事情太多,如果没有湘灵她们,估计她连扒拉白饭的时间都没有。
说起来,上次试验了好几回的春兰咸酸爆汁怎么做都不成功。也许,她应该派人去北方找找口蘑。在她的记忆中,有一种蘑菇,顶圆肉厚,状似圆钉,又称钉子蘑菇,其味醇香浓郁,恒久不变,具有温中理气、健脾开胃、消食化积、宽胸止痛等功能,对人体健康均有裨益。就算价格高昂,亦不以其它菌类代用。
水玥颜低头盘算着,一心只想让自己再忙碌一些。
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拿来练字,一个时辰拿来练刀功,两个时辰拿来练女红,两个小时拿来研究棋谱,四个时辰拿来研究调味汁,可就是这样,还有两个时辰无所事事。如果人不用睡觉该有多好,这样就不用做梦,不用每一次醒来时都埋怨自己为何要醒。
到底是该期盼记忆会逐渐变淡,还是该期盼记忆永远清晰的就像是一切发生在刚刚逝去的一瞬。其实,人都是健忘的,只是,除了别离以外,有关天白的记忆全都是快乐与甜蜜,甚至让她连遗忘争吵的机会都没有。但是每每忆起,哀痛愁绪却加倍的沉重。
“放下执着,只要好好地活下去。”定疑的书信里的话还历历在耳。
放下执着?可是,除了天白,她还有什么需要执着?
“把愁恨遗忘了吧,不要再悲伤。”汝嫣错也这样告诉她。
忘却愁恨?太难,她做不到,她并不是一个善于遗忘的人。
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效才好?
水玥颜停下脚步,握紧拳头,忿恨难耐地奔向一棵路树捶打着树身。
“谁?!”意识到不熟悉的气息,她猛地转过身来,正好撞进一副温暖的胸膛中。
独孤静辉拄着拐杖,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虽然身形摇摇欲坠,却仍是站在水玥颜的面前,微笑着。“小水……”
“小水──”两字才出口,他便看见她伤痕累累的双手。
“你──”
“二公子,这样贸贸然的跑出来,不怕跌跤么?”水玥颜不着痕迹地退开,但她并不惊讶,因为她已经很习惯在各处偶遇独孤静辉了。
“你的手──”独孤静辉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到她面前想要探视她的伤况。
“不碍事。”水玥颜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不再理会独孤静辉。
她不想跟他再有太多的牵扯。即使她曾救过他的命,即使他也曾救过她的命,他们已经是互不相欠了,所以,紧紧保持合作伙伴的关系就好。
毕竟,太多的人情纠葛在一起,只会是一种负担。
独孤静辉不再说什么,他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动双脚,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脚步声沉重且缓慢。
突然,他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水玥颜将笸箩一扔搀扶住了他的身体。半晌,苦笑道,“二公子,这些花你可要赔我。”
“你若陪我,我就赔你。”独孤静辉故意弃了拐杖,将身上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他低头睇着她,眼眸深邃,柔和的嗓音宛如上好的玉石般温润。
水玥颜困惑地看着他,茫然道,“我为何要赔你啊?!我又不欠你东西。”
独孤静辉是心思何等敏锐之人,所以,他笑道,“只怕今年我要在毋园守岁了,却不知小水你可否同意。”
水玥颜搀扶着他轻轻一笑,“卓姑姑说了,你也算是大病初愈并不适合长途奔波,何况腿病刚刚有些起色,你还是趁着这会儿功夫多做一些恢复性的运动吧。”
“现在我的感觉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走还没学会呢,就已经想要跑,想要跳了。”独孤静辉轻叹一声,心中暗想,何止是行动如常,他更想恢复功力,更想……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水玥颜一边走一边想,他是不是又胖了,怎么这么重,死沉死沉的!
“小水,已经不觉得,现在才发觉,你好矮。”独孤静辉却接着这个机会将手环上她削瘦的肩头,用的是男人拥抱女人的力量,说话的语气却像撒娇的大男孩。
水玥颜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她怒道,“我长得矮有碍观瞻么?嫌我矮还靠着我,有本事靠着树啊,它们各个都比我高。”
“你也可以靠着我。”独孤静辉扬起唇别有深意地说,弓着一双笑眼不避讳地看着表情甚是不满的水玥颜。
该怎么形容她?似乎其它的字眼都无法形容得贴切,于是只好不负责任地说:此女子非工笔所能尽其描绘,她就像一幅泼墨山水,有最难以捉摸的气质,说山非山,似雾非雾;又像一面缂丝锦绣,那么美丽、绝艳,却是死的,绣得再真仍无法成为活生生的人。
独孤静辉知道她的脸上带着鲛人皮面具,所以,他习惯看她的眼,习惯从那里得到他想要的最真实的情绪。“这样就生气了?”
“生气就能长高么?若能如此,只怕天早就被捅出无数个大窟窿了。”水玥颜发现独孤静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觉得有点恼。这个人最近怎么有事没事总直盯着她看?怪人一个。她索性别过头去。
“口不对心。”独孤静辉轻笑着,手指缠绕着她的垂下来的发丝。他不想吓跑她,但是……他实在没办法克制自己想靠近她的冲动,哪怕是碰碰她的一根手指头、一根发丝也好。
虽然在商场上他无所不用其极,但面对女人的时候,他总是温柔有礼的。不过,现在独孤静辉想明白了,有的时候,做小人比作君子幸福。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推湖里去?”水玥颜仰起头,冷笑道。
独孤静辉依旧面不改色,嘻笑地道,“好啊,反正我不会游泳,腿脚有不利索。若是能侥幸逃生,少不得要小水你衣不解带的照顾我。”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水玥颜撇了撇嘴,刚说离他远一些,只要扶好他让他不会摔倒也就是了。谁知她的身体刚闪开也就是三指的距离,独孤静辉就摇摇晃晃地又要摔倒。结果,她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被独孤静辉紧紧地捞着,就差把她的肩膀捏碎了。
“你这样满世界乱跑总不是办法。”水玥颜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调料的事情,真是抱歉。”
“这样已经足够了。”独孤静辉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请人做了样东西送你,想来应该送到篁影斋了。”水玥颜展颜一笑,对于一个多年无法行走的人来说,这种心切他能体会。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她仍是得加以劝告。“你的腿已经重新属于你了,就是迫不及待想重拾用自己双脚行走的记忆,过于心切的结果只会令自己再受伤。”
“送我的?好吃的还是好玩的?”见了水玥颜担忧的神情,独孤静辉心里一动,突然握住她的手郑重道,“虽然我的身体因为当年的意外,内力所剩无几,但我深信,总有一日,我可以带着你体验一下何谓踏水无痕。”
“嘁,说得倒容易。”水玥颜对着帮他们推开院门的侍女淡淡一笑,然后指着院子里那件物事说道,“二公子先试着扶着它们行走吧。索性,竹席里包了厚厚的软草,就算跌在上面也不会弄伤你。”
独孤静辉也看着那样东西,两道扶手一样阑干,底下平铺着厚厚的筃席,因为是放在室外,所以上面还搭了一个甚有野趣的竹棚,想来是为了防雨。他转头看着水玥颜,默默地想,这样一颗七窍玲珑心,就是因为太温柔,才会让人又怜又爱。
“先用饭吧。”独孤静辉扬起唇角,半开玩笑地说道,“改日,我也去惜柳楼,看看你那‘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之后,还有什么。”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水玥颜走进花厅就闻到一股极香的荤食味道。仁伯从小厨房的那边走了出来,手上还抱了一昙桂花酿;顺着他移动的身影看去,桌上摆了形形色色的小菜,菜色算是十分丰富。
仁伯一看到水玥颜,笑着忙上前招呼。
水玥颜和仁伯寒暄了几句,然后笑着对独孤静辉说道,“让仁伯也去用饭吧。我这儿讲究的就是个轻松随意,没有那么多规矩。二公子是不是也该入乡随俗?”
“这是自然。”独孤静辉挥挥手,示意仁伯退下。
“还有,你这样能喝酒么?”水玥颜嗔了他一眼,示意仁伯在临走前将酒抱走。
仁伯犹豫了一下,看到自家少爷暗暗点了点头,忙笑着又把酒坛子弄走,连带着将花厅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他们二人在里面。
“我常想,所谓‘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其实就是佛经里所说的‘凡有所相皆虚妄’。”独孤静辉抬手舀了一碗热汤递给水玥颜,缓缓道,“所谓执着,并不一定全是虚幻不实的东西。哪怕仅仅只是一个梦,是镜花水月,我们去和这些虚幻的东西搏斗纠缠又什么关系呢?难道等在我们面前的就只有永无止境地陷入一个又一个深渊么?”
“却是这样,所以佛经又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水玥颜舀了一勺汤浅尝,眼中蓦然一亮,这汤有点意思。
独孤静辉温言道,“没想到,你平日也喜欢读佛经。”
“只是偶尔看看罢了。”水玥颜觉得,她自己现在就处在“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与“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临界点。一方面,她只是用眼睛看问题,以至于往往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把事物的表象当真并执着于上面,因此陷入一个变换无常的、循环的痛苦境地,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无休止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最近的几封信里,水玥颜经常和定疑一直在探讨修止。如果在心里保持一个正念,那么对于心中出现的其它杂念和想法,皆是才采取一种无所谓或着说接纳的态度,既不排斥压制,也不理会喜欢。自己只是一心将注意力放在正念之上,那么那些杂念由于没有你主动的打扰,所以也就遵循了自然的法则,自然的出来而又自然的消失了,如此坚持下去就可以明心见性,同时也获得了的定力。
而顺其自然,则是接纳症状的出现而不管症状,那么症状也就无所住了,也就自然的来而自然的去。久而久之,你也就体验到症状的确都是虚幻的东西,而不再执着于它,你也就走出了症状。
“看我,只顾着招呼你吃饭,都忘了你手上还有伤。”独孤静辉仍是像过去那般坐在木椅上,他取来金创药仔细为她处理伤口,动作熟练且快速。
“我自己来就好。”水玥颜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发觉腿脚不便的人,力道倒是很大。
“既然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就老老实实的不要乱动。”独孤静辉轻柔地替她的手缠上干净的纱布,柔声道,“这药是从塞外带回来的,对外伤的愈合很有效用,持续涂抹一段日子,可以不让肌肤留下疤痕。”
听独孤静辉这样一说,水玥颜感觉到手背上的那股清凉,好奇地嗅了嗅手上的药味。“给我瞧瞧。”
独孤静辉似乎早料定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未待她开口,便已将那只白玉盒奉上。
她将白玉盒打开,又嗅了嗅。“接骨木花?”她低首继续研究。
独孤静辉笑笑地点点头。
“乳香、檗木、鸦衔草、麒麟血……金毛狮子?”水玥颜一一点出手中药物的成分,并不时抬头询问独孤静辉。
“还有──”独孤静辉故意拉长语气。
“还有?”水玥颜偏着头斜看他一眼,一次又一次地把弄着手中的白玉盒,神情万分专注。
“这药是塞外的东西,那里的环境与中原不同,很多药物都是中原没有办法见到的。”独孤静辉也很专心,专心地看着水玥颜偏头沉思的模样。
“没见过的东西我可猜不出来。”水玥颜虽是这样说着,仍不死心地继续研究手中的药。当然,她心里打得主意是将一些可以生肌的草药添加到面脂中去。
“密陀僧。”独孤静辉淡淡一笑,将答案公布。他见水玥颜眼中一片茫然,笑道,“其实就是铅矿提炼银、铅时沉积于炉底的东西。因其感铅银之气,其性重坠下沉,直走下焦,故能坠痰止吐,消积,定惊痫,治疟痢,止消。”
独孤静辉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个人极自然地讨论起一些可以入药又可以做成脂粉的花草。可以说是他成功地赢得了水玥颜的全部心思──不管是有意或者无意。
仁伯进来送了回甜点,看到他们认真交谈的模样,表面上他仍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渐次泛起阵阵的微笑。
只是……
水玥颜从没见过比独孤静辉还要惹人厌的人;她也从不知道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样的地步,活像连箭都射不穿似的。
“你干嘛一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你太闲了是不?”水玥颜放下手中针线活,满脸怒意地瞪着独孤静辉。说什么在哪儿绣花不是绣花,倒不如陪着他在篁影斋练习走路。
独孤静辉扶着阑干站定脚步,露出一口白牙转向水玥颜,笑嘻嘻地说道,“我哪有在你身边打转?不要完全抹杀我的努力好不好?我可是很认真地在练习走路呢。”
哼,他总有他的道理,水玥颜暗骂在心底。笑话,走路就走路,不看前面,不看地面,看她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很令人讨厌?”水玥颜坐在长廊上,只手撑着下颔,语气平稳地说道。
独孤静辉闻言只是笑道,“真的吗?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我这么惹人厌啊。”说完,他架着双拐,水玥颜画好图让人用木头重新打造,腋托和握手都缠上厚厚的牛皮又往里填了一些羊毛的双拐,缓缓走到她面前。大剌剌地在她身畔坐下—一张俊美的脸孔忽地凑近她的。
水玥颜不防,直觉地往后仰,却忘了她坐在长廊上,整个人差点跌下去。未及惊呼一声,一双臂膀环住了她的忏腰,使她的后脑勺不必与冷硬的地砖亲吻。
“你干什么?”水玥颜身势未稳,开口就骂。
独孤静辉不疾不徐地放开环住她的手,依然是一脸笑意盈盈。水玥颜的刀子嘴伤不了他;但是与其看她沉默淡然的脸,倒不如看她因怒气而略带水汽的眼眸。他承认,有很多时候他的确是居心不良。
“你生起气来很好看。”独孤静辉认真地打量着她,就不知她笑起来会是怎生的倾城倾国?
水玥颜一时倒哑口无言。难不成,独孤静辉的腿渐渐好转是因为他的病转移到脑袋了?
“这不是恭维,而是我的肺腑之言。”看出她的不信,独孤静辉认真地说:“我从不说假话──尤其是对你。”他伸出一根指头,坚定地指向她。
水玥颜忽略掉他眼中难掩的热切,偏过头去。
“谢谢你的肺腑之言。”
是了,这即是典型的水玥颜用语,她总是片面地否定全部。
唉!独孤静辉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脸望向湛蓝的天空,状似无心地说道:“天气真好呀,是不是?”
瞧他看得那样入神,水玥颜不禁也抬起头仰望那万里晴天。
“天气好就适合出游,走吧,咱们去芦溪城走走,别老是闷在这里,多踏蹋上苍的一番美意。”独孤静辉不由分说地就拉起水玥颜的手。
“你做什么?”水玥颜甩开他的碰触,人也跳到三尺之外。
哪知独孤静辉禁不住水玥颜推人的力道,连退了好几步,一阵踉跄,终至跌倒在地上,一副受创甚重的模样,咬着牙似在隐忍强烈的痛苦,又不时向水玥颜露出一个“不打紧”的笑容;偏偏额角不识相地流下了一颗颗的冷汗。
想起他在之前还是个不能行走的人,水玥颜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近他身边将他扶起。
“对不起,我这身体实在糟糕得很……”独孤静辉微倾身势,将头靠在水玥颜的香肩上,边说边喘气,似乎真的十分虚弱,不堪一推。
水玥颜柳眉紧蹙,吃重地扶着独孤静辉沉重的身体。“刚才是我不好,对不起。
“你要怎么赔我?”独孤静辉将脸埋进芬芳的女子颈窝当中,幽深的眼眸在水玥颜无法看到的情况下逐渐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并且逐渐扩散。
水玥颜试着将他扶往屋内;其实她大可丢下他不管—但是,她没这样做,个中原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不大愿意去想,只因她感觉得到那必是十分的复杂。
“玥玥……”他第一次唤她的名,轻轻的,不想吓走她。
水玥颜并未察觉独孤静辉的用心,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的鼓励,我今天或许还是坐在木椅上,天天对自己说,没关系,我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我一直想向你道谢,谢谢你给了我勇气,也给了我无数的帮助和关心。”
水玥颜将他扶回卧房,又让仁伯替他检查了一下,见并无大碍,心才算是安定下来。“你不是怕家里的人发现你的腿已经恢复了么?若是真想出去,明日套好马车咱们出城去玩。”
“好。”独孤静辉轻笑着,心中一片温暖。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呃双腿,这些日子,他已经可以走的很好了,但是,距离行走如常还需要不少时日。如果他想象汝嫣错一样,走在她身旁,守护着她,那么他就必须练习的更多,更多,更多!
人生中有太多的事不是人所能预料、掌握,独孤静辉深知这点,所以他必须让自己更强壮、更有力量。因为他也明白,当他的力量愈大,他所能留住的也就愈多。
人生数十载,毕竟不算长啊。他并不想在自己的生命中造成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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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梦。
水玥颜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去打搅独孤静辉,就为了弹琴哄她睡觉吧。再怎么说,她也不是那夜夜哭闹着不睡觉的小孩子。
风,轻拂,树影摇曳。
随意拿起一件深衣披在肩头,她缓缓走到窗边,凝望。
火红的月,妖冶,恐怖,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寒,蔓延过宫墙,蔓延过陷入梦魇的人们,蔓延过飘曳的罗幌,环绕在水玥颜四周,蠢蠢欲动。
寂静中,倏然传来夜枭凄厉的哀嚎,针一般刺痛人的耳膜。
水玥颜微微蹙起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想谁?”伴随着男子冷冷的耳语,环绕在她腰间的双臂如桎梏一般将她勒在怀中。
她想逃跑,想呼救,却被身后的男子紧紧的拥着,濒临窒息,水玥颜颤抖着吐出两个字,“……阿错……”
“真乖。”汝嫣错偏头吻在她的脖颈间,咬噬吸吮,直到水玥颜虚弱地倒在他怀里,才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微笑道,“我回来了。”
“放开我。”水玥颜仰望着他,用力地吼着,可头晕目眩的她发出的声音,就如同猫儿的呢喃一般,轻柔。
“听说你最近很忙。”汝嫣错的手指轻轻抚过水玥颜的指尖,感受着皮肤下微微的颤抖,他笑道,“没有人慰藉你这个小傻瓜,每夜都睡不好吧。”
水玥颜脸色一变,被她埋在心底的噩梦钻出厚厚的墙壁,蔓延。而汝嫣错则抱起她,直接回到床榻,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那样。
“你不是说年关前才回来么?”水玥颜紧紧地拽着锦被护着自己,羸弱地好似一头无辜的羔羊。
“现在回来不好么?”汝嫣错抚摸着她的嘴唇,淡淡道,“因为你在心底念着我的名字,所以,我回来了。”
“不可能。”水玥颜厉色道。
“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一点都不听话。平白为了独孤静辉惹上妙善真人,你啊,犯起混来天王老子都不怕。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听到这消息有多揪心?”
“又不是和我有仇,再说,我能让她欺负了去?”水玥颜瞪着他,怒道,“不是说了,我自己可以睡了么!你,你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小骗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汝嫣错轻笑着吻上她的唇,呢喃着,“我再不回来,只怕你就要累死自己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水玥颜用手指挡住他的唇,“郑重警告你不许再做这种事情,我不想对不起天白,更不想对不起我自己的心。如果你想找个人来爱,且不说娼寮妓馆那些慕恋你的歌伎舞姬,就是时常去铺子里闲逛的小姐们也有的是芳心暗许的。”
“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
“让我安安静静地活着,不好么?”
“如果我没有找回你,或许……可以。”
看着他眉峰间隐隐绰绰的是几许疲惫倦乏之色,水玥颜咬着嘴唇沉吟,许久之后,终是忍不住坚定地说道,“我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
汝嫣错叹息着松开水玥颜,却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这是你的事情。如果,你真想让我放手,就别再用温存诱惑我,别再任由我陷于臆想,否则,哪怕是误会,哪怕是极为渺茫的可能,我都不会松手。”
呓语微微的靠近她的耳垂,萦绕着些许暖意令水玥颜不禁颤栗了一下,却让他的薄唇轻划过我的肌肤,留下一片灼热。
汝嫣错见状,笑了,覆上那对想念了多日的唇瓣辗转的吻着,“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会回到你身边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