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祸妃传 > 宫斗篇(下一章此篇完结)全文阅读

那一夜后,海砚忽然得宠,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方式。她并不刻意去取悦叶子桓,甚至对于自己的妥协,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愧疚与自责。

叶子桓好几次看着她偷偷落泪,可是,她的矛盾与挣扎,都显得如此真情流露,正因为她太过真实,她的心情如此坦白率真,一目了然,他反而不忍去责备她。叶子桓对海砚的宠爱一日比一日夸张,她不爱出门,他便将整座花园都移到了她的宫门前,她心情不好,他就想方设法让大臣们准备花样逗她开心,因为一次滑稽戏让海燕展颜了片刻,整个留国的滑稽艺人都在一时间身价百增。

只是,叶子桓做得越多,就越让海砚陷入矛盾与沉默中。他却好像中意上这场游戏,处心积虑地让她开怀。

对于这个变故,飞雅和冬儿自然惊得目瞪口呆,可是,等她们回过神的时候,却已经是人力所不能及。

朝野上下,流言之多,大家都知道叶子桓宠海砚入骨,对海大人也忍不住拍马逢迎起来。

到后来,他的行为几乎到登峰造极的缘故,海砚的病一直不见好,御医一再吩咐要好好晒太阳,又不准吹风,叶子桓便将整个屋顶换成了琉璃瓦,出太阳的时候,阳光透过琉璃,曲折反复,流光溢彩,所谓神仙殿宇,也不过如此了。

冬儿他们嫉妒得不行。

安盈倒是乐见其成,她在纸上一日一日划着日期,易先生所说的最后期限,渐渐到了,无论叶子桓做什么都是徒然。

只要安盈每天,定期,给海砚送出一束海棠花,她的病便没有痊愈的那一天。

只会一天一天,更加郁结于心,终到香消玉殒的那一天。

想起易先生,安盈又忍不住想起那天的情形,虽然醒来后,她服饰整洁干燥,躺在自己的寝宫里,可是,她却清楚地记得,自己并不是他所说的因为淋雨受累突然晕倒,分明是他自己做了一些小把戏。

然而,偷袭成功后,易先生什么都没做,好像他的动机,真的只是让她好好地睡一觉,一觉醒来,一切重新回到轨道上,她仍然是安盈。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的安盈。

日子过得缓慢而平静,蒹葭偶尔会给安盈写信,诉说小七的成长。安盈每每看得泪水盈眶,却也只能忍——只再需要半个月,半个月后,海砚病如膏肓,药石不及。

易说:“你这样做……其实与谋杀并无二异。”

在海砚被叶子桓所动,纠结着要不要重新接受叶子桓的时候,安盈总是用那束海棠花,将她的心思打回原点。

她的病,本是心病,心病不除,只能一日日沉重下去。

“你怎么知道,忘记那个人,重新爱上叶子桓,不是另外一条寻死之路。”安盈涂着丹寇的手指拨弄了今年这束海棠的花瓣,沾着露珠的花瓣,与她的手指相映生辉,阳光透进来,看上去,分明是一副美景。

可是在易先生眼中,却只看到寒意。

那藏在馥郁花香后的杀意。

“能重新爱上一个人,是福气,为什么会是死路?”易问。

“你以为叶子桓是真的爱海砚吗?”安盈的笑洞悉而嘲弄,“他只是要在她的身上,找到这些年隐忍的价值而已。他把自己掩饰得那么好,将所有真实的东西全部剔除了,只为了能坐到这个位置,可是坐上去后,他才发现,其实这个位置没有带给他半点满足感,他仍然要继续装下去,继续装一辈子。”这并不是安盈自以为是的猜想,当他对她说,她是他最真实的存在时,安盈便已经知道:叶子桓,早已经踏上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那条路,通往至高,可是,那里孤无一人,也再无前路。

退一步是死,进一步,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会失落,会质疑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所以,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平衡自己微妙的惘然,需要一个人,来让他享受到这里的权利。所有的君王,都会耗费天下去宠爱一个女子,那并不代表他有多爱那个女子,而是一种证明,对自己的证明。

而这个女人,飞雅做不到,她对叶子桓太死心塌地。陈冬儿做不到,她太过强势任性,安盈自己也做不到,因为她和叶子桓是一类人,他们太了解彼此。

只有海砚,只有这样忧郁的,干净得仿佛一滴露珠一样的海砚,才是上上之选。

在安盈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都莫名地想起四个字。

祸国红颜。

——真正能祸国的红颜,要么是极聪明的人,要么,便是,极无辜的人。

聪明如安盈,无辜如海砚。

仅仅如此。

“所以,如果海砚真的爱上了叶子桓,如果她变成了飞雅第二,她现在所得到的宠爱,将全部烟消云散,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叶子桓为之迷恋的东西,他会变心,这个宫里,还会出现第二个海砚。这样的结局,岂不是比现在更糟?现在,她可以带着对一个男人最纯美的爱恋,一个君王最极致的宠爱,离开。”安盈的神色还是淡漠无比,并没有半死犹豫或者愧疚,

易深深地看着她,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谬论。”

因为,就算会失望,就算会伤痛,活着,便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谁也没有任何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如果易先生你不认可,你可以选择去向叶子桓揭发我,你告诉他,只要每天不让海砚不看见那束海棠花,她便会痊愈。”安盈走近一些,几乎贴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们之前并没有任何契约关系,你可以随时背叛我。”

易先生没有挪开视线,也没有将脸转开,就这样看着那张贴得那么近的脸,看着她绝美的五官,冷冽的眉眼,还有她自己都没有的惘然。

“我会说的。”这一次,他没有再纵容她。轮椅一转,人已经走了出去。

安盈却在此时叫住了他。

“易先生!”

轮椅顿住。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纳兰?水云安,还是无伤……或者……或者……”

他静静地等着。

“或者,萧逸?”

他低头,浅笑,“我自己来的,只是刚好你也在这里。”

安盈不置可否。不过,无论他承认,亦或者不承认,她都知道,他绝对不是凭空出现的。

“无论你是谁,也无论你会不会阻止我,我仍然要谢谢你这段时间为我做的一切。”安盈说完这句话后,又静静地加了一句,“我知道,你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易先生仍然笑,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吧。

“不会。”他给了她一个定心丸,这才真正离开。

安盈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对他,确实从一开始,就太过信任了。这会成为她致命的疏忽吗?

~~~~~~~~~~~~~~~~~~~~~~~~~~~~~~~~~~~~~~~~~~~~~~~~~~~~~~~~~~~~~~~~~~~~~~~~~~~~~~~~~~~~~~~~~~~~~~~~~~~~~~~~

易先生并不是威胁或者吓唬安盈,这一次,他确实没有打算姑息。

海砚说到底,也是一个无辜的女子,即便安盈已经分析得那么透彻,可是,她仍然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

他的造访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海砚的身体状况一日比一日差,叶子桓在御医院大发雷霆,那些御医于是车轮战般,一个接着一个来给海砚诊断。

海砚已经烦不胜烦,本来已经对外面的人说,不再接受任何御医的造访,不过,在听到是易先生后,她还是勉为其难地接见了他。

她在这里宫里举步维艰的时候,是安盈与易先生来探望过她,对他们两人,海砚心底是有温情的。

见面时,她被隔在纱帘后,风轻扬,帘子后的人影单薄得像一个纸人儿。

“易先生,你怎么来了?我的情况,易先生是最了解的,又何必来多此一举?”帘子后,海砚的声音听上去比从前的生动了一些,也似乎多了一些活力,但仍然低低的,柔柔的,让人担忧。

“我来把花拿走,并不是给娘娘诊脉。”易先生稍微欠了欠了身,然后,伸手将放在桌上的那束海棠花,从花瓶里抽了出来,“以后,也不会有人再给娘娘送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