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栖霞阁那边热闹非常,又听是传了觅香楼的席面,宴请了好些宾客,顾玉琴听了气得不知怎么好,只是拿着丫头撒气,把个小厨里不小心跌了碗的小丫头让人打了一顿大发了出去,一时间闻莺院的人都提着心思,小心翼翼地只怕惹了她。
香莲最是知她心思,陪着劝了好一会,才慢慢缓过来些,服侍她歇下,轮着如意当值,在屏风外支了张小榻睡下。
夜里闻莺院四处静谧,如意躺在小榻上一时不得入眠,却听得里间顾玉琴床榻上传来悉悉索索锦缎被面掀动的声音,想来她也未曾睡着。也是了,栖霞阁那边的声响还在隐约传来,让她心里如何能息得下这口气。
如意暗暗笑了,原来她也会有今日,她只以为除了云娘,又有了身子就可以高枕无忧,只可惜,万万料不到却被迎儿这样摆了一道,更是成了姨娘与她平起平坐了,不过这还不是终了,瞧迎儿今日那般强硬地模样,好戏只怕在后头。
忽然,里间传来顾玉琴低低的呻吟,叫道:“如意……”
如意翻身下了榻,穿了绣鞋快步到里间,点亮了八方烛台,在顾玉琴榻前道:“姨娘,我在呢。”
只见顾玉琴蓬乱着发,半坐起身子,双手捂着腹部,满脸惊惧之色道:“我……我怕是要生了。”
如意吃了一吓,掀开她身上盖的锦被,只见一道血痕顺着她缎面亵裤沁了出来,两腿之间已经**了大半,已经破了水。
如意忙给她盖上锦被,道:“姨娘,我这就去唤人过来。”说着快步去了角房叫了香莲起身,又去下房叫了小丫头们到房里来伺候,再吩咐了两个婆子去前院请了稳婆和压房妈妈过来,一个去永和堂给夫人报个信。
绣春此时也披了衣服起身来,见众人忙的不可开交,轻声对如意道:“要不要给栖霞阁送个信去?”今日是新纳四姨娘迎儿,刘玉堂自然也是歇在栖霞阁。
如意想了想,低声道:“我今儿当值走不开,只怕要有劳姐姐走一趟,怕小丫头们说不明白。”
绣春点点头道:“说的是,我这便过去。”穿好了衣裳快步出了院子去。
如意转回房中,只见顾玉琴已经痛的按捺不住了,满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下,口中咬着牙断断续续地问道:“稳婆怎么还不来,爷呢?让人去告诉爷了没有?”
如意上前道:“已经打发了人去告诉夫人,绣春去了栖霞阁,稳婆和压房妈妈也让人去请了。”
顾玉琴听说绣春去了栖霞阁,脸色微微松了,只是不一会又痛地拧作一团,呻吟道:“怎么这么疼,受不住了……”
香莲在旁边急的不知怎么是好,却又无法可想,只得接了小丫头拧的手巾一点点替她擦了额上的汗,口中道:“姨娘忍着些,一会子稳婆就到了。”
如意在旁冷冷瞧着,看着顾玉琴被阵痛折磨地死去活来,面无人色,却是想起那一夜,安儿也是在云娘怀里奄奄一息地哭着痛,慢慢地气息全无,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狠心害死了安儿,她居然是云娘的妹妹,若是她就这么死了该有多好。她猛然清醒过来,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她欠云娘与安儿的不是一死就能偿还的。
外边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小丫头道:“稳婆来了,稳婆来了。”
香莲忙打了帘子,迎了几个婆子进来,打头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一身青灰缎面长褂,腰间束着松绿汗巾,上前来一福:“给姨娘请安,小的夫家姓韩,您只管唤我韩庆家的便是了,这些是给姨娘接生的几个大娘。”后面的婆子也都福身下去。
顾玉琴强忍着痛道:“不必拘礼了,快些来瞧瞧,是不是要生了。”
几个婆子也不再多说,打发了丫头们出去,只留了香莲与如意在跟前帮衬着,闭了门,这才上前看了,道是果然是破水要临盆了。又忙忙嘱咐了如意出去吩咐丫头们准备热水,干净布巾来,如意想了想,又叫小丫头去厨里吩咐将早就备好的百年老参切了细细薄薄的片端了上来。
正忙着,银瓶快步进来道:“夫人来了。”魏大娘扶着孙氏,身后跟着一干丫头婆子,提着一对琉璃罩面灯笼进了院子。
香莲与如意忙出了房来,带着院里丫头上前福身请安,孙氏顾不得旁的,只是定定瞧着紧闭着门的正房道:“是怎么了,可是要生了?”
香莲道:“稳婆方才进来瞧了,已经破水了,想来很快就临盆了。”
孙氏一时大喜,捏着手上的佛珠,念了句佛,忙又道:“你们只管进去伺候,不必理会我,我就在这里瞧着。”
香莲有几分犹豫地道:“这夜深风凉,夫人在院里怕是不妥,不如去旁边的抱厦略坐坐。”
魏大娘也在一旁笑道:“夫人还是去坐坐吧,这临盆还有一阵子,站在院子怕受了凉,您身子受不住。”孙氏见此便点点头答应了,香莲忙引着她们去抱厦坐着,如意奉了茶上前。
“大少爷还不曾过来么?”孙氏甫一坐下便问道。
如意低声答道:“绣春已经去栖霞阁报信了。”
孙氏皱眉道:“这里离栖霞阁不过隔着一个院落,怎么这会子还不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