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亮,魏大娘便带着孙氏贴身的丫头银瓶与一干丫头婆子来了闻莺院,一进后罩房,魏大娘便笑着福身道:“给四姨娘道喜。”几个丫头也都跟着福身下去。
迎儿从前跟着云娘也是有见识的,忙上前扶了魏大娘,又让绿品往几人手里塞了些银钱,口中笑道:“大娘和姑娘们别嫌寒酸,权当是我一点心意。”
魏大娘笑着道:“四姨娘打赏的喜钱,少不得要收了。”又向着外边唤进来两个丫头,道:“这是昨儿夫人吩咐了,打永和堂挑了伶俐的丫头伺候姨娘,这是春桃和秋杏,之前是房里伺候的丫头,日后就在姨娘跟前伺候了。”两个丫头向着迎儿福了福身,退到一旁。
“再有管事的婆子和小丫头,只等姨娘到了院子里再见了。”魏大娘道。
迎儿笑着道:“多谢大娘费心了。只是绿品一直在我身边伺候惯了,离了她有些舍不得。”
魏大娘瞧了瞧一边低着头不敢多言的绿品,笑着道:“这有什么,就让她补了姨娘院里二等丫头的缺,也在房里伺候就是。”绿品一时愣住了。
迎儿笑道:“傻丫头,还不快给魏大娘磕个头谢了。”绿品欢喜不尽,依言上前磕头谢过。
魏大娘这才道:“时候不早了,该开面梳头了。”
几个婆子端着铜盆,棉线与香粉进来,一个得脸的婆子挽了袖子,上前小心替迎儿绞了面,再有丫头捧了妆龛进来,魏大娘一一打开与迎儿看,里面一层层俱是头面钗环,金玉琳琅,俱是夫人赏了的。
魏大娘指着最上一层一套赤金三尾衔珠凤钗头面道:“替姨娘戴上。”丫头们忙替迎儿散了发,蘸着木犀油一绺绺地梳好,绾成朝天髻,将头面一一戴好,匀面上妆,好一阵忙碌。
又捧进桃红暗花织金锦缎褙子,杏色贡缎交领中衣,银红撒花长裙,待到换好时,再看迎儿,已是雍容贵气,耀耀生华。
魏大娘引着迎儿向正房走来,因着迎儿是闻莺院出来的人,少不得要去给二姨娘顾玉琴磕头,全了主仆之义,又因姨娘进门原该给正房夫人奉茶,如今云娘过世,正房空着,便只要向前头两位姨娘奉茶行平礼便全了礼,便索性都在闻莺院一并作了。
进了门,顾玉琴早已在正位坐好,香莲等人垂手立在一侧,胡氏也已过来了,在客位坐着,只带了兰琴一人,笑吟吟地瞧着迎儿进来。
春桃与秋杏扶着迎儿到顾玉琴跟前,魏大娘笑着道:“给二姨娘磕头,谢二姨娘教导。”迎儿听着便拜倒下去,轻轻磕了个头。
顾玉琴冷冷瞧着地上的迎儿,并不叫起,瞧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我倒不曾教导你什么,似你这般有能耐的也无需教导了。”分明是有意给迎儿难堪。
魏大娘见此,忙笑着道:“该给二位姨娘奉茶了。”春桃二人忙扶了迎儿起身。
迎儿依旧是一脸平静之色,自丫头捧上的漆木盘里端了一盏茶奉到顾玉琴跟前,顾玉琴却是瞧也不瞧,只是别过脸并不搭理,这倒让魏大娘不好做了,总不能将茶强塞到她手中吧。
迎儿此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将那一盏茶径直搁在顾玉琴手边的桌案上,口中道:“姐姐想来是不想吃茶,那便放在这,等姐姐想吃了再吃便是。”看也不看,便端着另一盏茶奉给了胡氏。顾玉琴气得几乎要冒出火来,待要发作又碍于魏大娘的面子,只能咬牙瞪着迎儿。
胡氏倒是和气,笑着接过迎儿手里的茶盏,吃了一口放在桌案上,又从兰琴手里拿过一个朱漆锦匣打开送到迎儿手里,笑着道:“妹妹莫要嫌弃。”那匣子里是一柄羊脂白玉如意,温润明净,想来不是俗物。
迎儿轻声道了谢,道:“日后仰仗姐姐多加关照。”
魏大娘原本见顾玉琴分明要给迎儿难堪,一时有些为难,却不想迎儿这般强硬地回应,暗暗有些吃惊,脸上却是依旧笑着,道:“礼成。请四姨娘随我去栖霞阁。”
院门前早有一顶素轿候着了,春桃秋杏二人扶着迎儿上了轿,丫头婆子们跟在后面,向着栖霞阁而去。
栖霞阁原是郎中老爷刘恒三姨娘柯氏所住,她病没后便一直空着,只是放了些许杂物在其中,这一回抬房太过仓促,来不及重修院子,只得把临着长房这边院子的栖霞阁给收拾出来,让迎儿住下。
迎儿坐在素轿中,随着一摇一摆晃动的轿帘,看着匝道边重重院落,只觉得心中是欢喜又是酸涩,为了这一日,她费尽心机,好容易有了却还不是终了,日后只怕更是艰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