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瞄了一眼萧启瑞,他果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怡贵妃。
丝竹声渐弱,怡贵妃舞毕,大家却还沉浸在她的舞姿中,连盛夏都不得不承认,怡贵妃的舞堪称完美。
“赏。”萧启瑞一语打破了沉静,未作评价,怡贵妃娇羞地谢了恩,又退下去换衣裳,她眼中自信满满,相信皇上定然会钦点她侍寝。
“皇上,臣妾也为皇上准备了一份薄礼。”说话的是潼妃,今夜她穿了件冰蓝色的衣裙,不似其他嫔妃大红大紫,倒以素雅夺人眼球。
潼妃呈上的是一幅绣品,萧启瑞敞开一看,竟然是双面绣。正面用金丝绣着双龙戏珠,一条龙挥着龙爪,另一条龙缱倦直上,宝珠熠熠闪光;而背面绣的则是一对栖息在水潭里的仙鹤,其中一只仙鹤收翅仰天,另一只仙鹤提颈展翅,连羽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潼妃精巧的绣工展露无遗。
盛夏感叹,不失文武大气,又有贺寿之意,潼妃也确实费了些心思。
“赏。”萧启瑞将双面绣收起,语气和刚才一样,潼妃谢了恩,端坐在位置上。
陆续又有妃子送上贺礼,也有妃子弹琴奏乐,盛夏心中酸涩,萧启瑞的女人们倒也是各个多才多艺,与渔玄分开的三年想来他也过得逍遥自在。
萧启瑞一直没与盛夏说话,只是偶尔会把眼神移向她,看她木着脸,埋头不语,又将黑眸看向别处。
盛夏心中堵得慌,她的男人被这么多女人环绕着,叫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最后一名妃子送上的是一枚香囊,香囊上绣着蔷薇花,盛夏一惊,这与她腰间的香囊一模一样,忍不住侧目,那名妃子的灵蛇髻称着鹅蛋脸,樱桃红唇,肤嫩如雪,也是难得的美人。
盛夏记起,那日她设宴款待后宫众妃,这名妃子也送了一枚绣着蔷薇花的香囊给她。
但蔷薇花饰女子还说得过去,送予萧启瑞有些不妥吧。
“虞美人有心了,赏。”萧启瑞却接下香囊,当众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替换上去,令其他妃子唏嘘不已,凭什么虞美人一个小小的香囊令皇上这样厚待。
盛夏双颊一红,他莫不是想和自己用一样的香囊吧。
“皇后娘娘,今日是皇上的生辰,你怎么忘了准备贺礼呢?”怡贵妃似只对着盛夏说,实则周围的妃子都听得见,“臣妾听闻娘娘的琵琶曲是为一绝,不如为皇上奏一曲,皇上定会龙颜大悦。”
盛夏低笑,怡贵妃还是这么不知死活,看来上次为她准备的螃蟹不够多,她的荨麻疹好得有些快了。
萧启瑞也望向盛夏,三年前他听过她的琵琶曲,哀婉悠扬,声声断肠,其实当年的水灯祭,映雪公主之所以能够一曲夺魁,全赖于屏风之后的她。
今夜,她会为自己演奏一曲吗?
“臣妾身体不适,不想扰了皇上和诸位的雅兴,请皇上准臣妾先行回宫。”盛夏低眉,声音里带着些赌气的味道。
萧启瑞狠狠地盯着她,她要离开?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他进其他女人的房?
“今夜表现最佳的妃子,朕会召她侍寝。”
字字珠玑,众妃各怀心思,盛夏却倔强地不肯看他,僵持着也不多说一句话。
“退下。”萧启瑞并没有出口挽留。
罢了,看来她是执意不肯献艺,今日是他的生辰,她却这样狠心伤他,萧启瑞心中抽痛,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盛夏拖着凤袍走出承德殿。
大臣们很是惊讶,皇后娘娘不但没有为皇上准备贺礼,还提前离席,即便占着自己手握天御国大军也不能如此放肆吧。
晏文钦亦感觉蹊跷,他本来很期待皇后今夜的表现,甚至已经料想她一鸣惊人的模样。
盛夏走了,晚宴却仍在继续。
潼妃见萧启瑞有些失魂,为他添了一杯酒,萧启瑞又全数灌进嘴里,大臣们见皇上心情不好均不敢造次。
萧启瑞捏紧酒杯,这个女人真的就这样走了!她当真已不再是三年前的玄儿!
一阵寒风吹入承德殿,殿内的烛火一刹那系数熄灭。
大臣们和众妃骚动起来,怡贵妃与潼妃趁机装作害怕贴近萧启瑞,萧启瑞心知是流云的掌风,只是拧着眉,不知道他玩什么花样。
一抹白影由殿外飞入,落在大殿中央。
“来人……”有大臣以为是刺客,正欲呼救,突然大殿正中央洒下一束光,在地下形成一个光圈,光圈里站着一名以薄纱蒙着脸的白衣女子,若仙若灵,一头青丝如墨染,手中持一把银剑。
“你是……”“何人”二字还未出口,晏文钦便示意刘大人闭上嘴。
刘大人疑惑不解,莫非晏文钦认识这女子?黑暗中,他没瞧见主座之上的萧启瑞正目光柔烈地盯着殿中的女子,露出惊喜之情。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靡靡。”
宛若天外之音,那白衣女子一挥剑,伴着吟唱,袅娜的腰肢婉转流连。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因蒙着面纱,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此生绵绵,再无他求。”
她手中的银剑仿佛和她的身体柔和在一起,首尾相继,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来世他生,无尽无休。”
水袖忽的抛起,银剑缓缓从她面前移过,面纱滑落,露出惊世的容颜。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从没有见过这样绝美的舞蹈,从没有听过这样动心的词曲。
当这一曲剑舞终了,所有人都沉寂了,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白衣女子真的就是皇后娘娘,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孩怎么能舞出如诗的凄绝,又怎能唱得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样的纯然。
直到宫女们重新点燃烛火,众人才恍神过来,但见盛夏俯身跪下。
“臣妾恭贺皇上生辰之喜。”
原来她提前离席只是障眼法,她早已准备了表演,要给皇上一个惊喜。大臣们无不为她的巧妙安排和绝世舞姿所倾服,而众妃虽然震惊但更多的是妒火横生。
怡贵妃的指甲已深深嵌入肉里,既生瑜何生亮!她跳舞,皇后也跳舞,分明是要与她做对!
满腹幽怨地看着萧启瑞,他会如何选择呢?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皇后的剑舞超群绝伦,赏!”萧启瑞脉脉地看着她,目光再离不开她,恨不得早早结束了晚宴,好好地将她拥入怀。
今夜,绝不能让她逃了。
萧启瑞起身走向盛夏,露出大臣和妃子们从未见过的温柔浅笑。他身后的众妃或失望或恨愤,她们都心知肚明,那个与皇上共度春宵的幸运儿就是皇后了。
萧启瑞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认真地样子好似她是易碎的瓷娃娃。
“皇后有心了。”
盛夏安静地看着他,虽是寒冬,但跳剑舞花费了太多心力,她的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萧启瑞抬起手轻轻地为她擦拭,在满朝文武面前,在后宫众妃面前,他一点也不掩饰对她的疼爱。
看到这一幕,屋顶上的流云不禁红了脸,他悄悄合上瓦片,那几日皇后娘娘威逼利诱,要他配合她演这一出剑舞,因为要瞒着皇上,他一直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皇上拖出去千刀万剐,如此看来,小命算是保住了。
萧启瑞牵着盛夏回到主座,众妃的目光化成一道道利剑,似要刺穿了盛夏。
盛夏傲然一笑,并不理会。
都来吧,敢觊觎她的男人,她总有一天要让她们哭着说后悔。
突然,萧启瑞握着她的手狠狠地用力,盛夏吃痛,却见他一脸乌云密布,剑眉紧锁。
“怎么了?”顺着萧启瑞眼,盛夏瞧见一名紫衣华服的女子盈盈迈入殿中,看年纪应该是萧启瑞的长辈。
“瑞颐公主到……”
“瑞颐公主不是住在宫外,怎会突然进宫?”妃子们小声嘀咕着。
“皇上登基三年,都没来看望过本宫。怎么,今日本宫来为皇上贺寿,竟也要遭人冷眼?”瑞颐公主一甩衣袖,乍现皇家之风。
“姑姑今日好雅兴,怎会想起进宫看望侄儿。”萧启瑞冷冽地望着殿中的女人。
“本宫只是来为皇上送一份贺礼。”瑞颐命人呈上陶制的锦盒,萧启瑞并没有当场打开。
“看来皇上看不起本宫的薄礼,那本宫也就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瑞颐转身离去,在大门前又停住了脚步,“皇上可千万不要后悔。”众人皆愕然,瑞颐公主竟敢当众威胁皇上,难道当年她帮助大皇子追杀皇上的事是真的?
瑞颐公主走后,萧启瑞望了一眼锦盒,盖子上的仙鹤图映入眼帘,他凝思了好一会,还是打开了锦盒,锦盒内只有一只红玉制作的鱼儿。
萧启瑞快速合上锦盒,倒抽一口气,望了一眼盛夏,她也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怎么办?他们用玄儿逼迫他。
萧启瑞一手握着盛夏的手,一手捏紧了拳。
“今夜,朕留宿景觞宫。”萧启瑞沉沉说道。
他说,“今夜,朕留宿景觞宫……”
他竟然……
盛夏飞快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感觉灵魂也同时被抽离,看着潼妃欣喜地谢恩,看着萧启瑞挽着她离去,她木然了。
萧启瑞,怎么能这样践踏她的爱!
她没有流泪,却好想好想回到幽然谷。
流云也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曾认为皇上一定会选择娘娘,因为皇上是那样爱她,而娘娘也深爱着皇上,这几日她为了练好剑舞,所费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流云还记得,那一日他将竹片送去给皇后,皇后请他当她的师傅,教她剑法,他本想拒绝,皇后却以“学一点剑术好防身”为由,硬是要他答应,他亦觉得皇后说得有理便应承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