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以微定定看着他。
“微臣会打点好的。”晏文钦没再多言。
见二人静默下来,卫子琪亲昵地挽着晏文钦,拉着他看着看那,好像这萧瑟的御花园里春天来了,卫子琪甜甜笑着,明若桃花。顾以微在身后感慨,这也就是爱情的力量。
回到琉璃宫,顾以微浅浅地回答了流云和青蓝的问题,流云是知晓她还活着的,只是对于她突然回宫感到惊奇,而青蓝止不住喜极而泣,确实也对她真心。
“流云,过几日我便要离宫,菲儿就交给你照顾了。”四下无人时,顾以微走到流云身旁,轻轻说道。
“娘娘,既然回来了,为何还要走?皇上他……”流云不解,皇上对娘娘一如既往,而娘娘不分昼夜地照顾了皇上七天,对皇上也似没有忘情,偏偏相爱的两人为何要分离?
“不要提他。”
顾以微只觉得胸中积郁,转过身去,想回到屋里。
“圣旨到……”
那一声凌厉地高呼,让她停滞住脚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氏母仪天下,祥钟世德,前身是为莲花神女,齐享天命,今神女转世,辅佐明君,祥瑞滋至。享椒房之喜,掌六宫之权,以金册金宝之礼敬奉神女,授封”莲心“。钦哉!”
“恭喜娘娘,册封大典在两日之后。”小德子眉开眼笑地将圣旨交给顾以微。
顾以微神情有瞬息的凝滞,圣旨已下,终身既定,可她是断然不会再做他的皇后。
摇摇晃晃地走进屋子,手里拽紧了那薄薄一卷黄色的丝帛,是用湖蓝和浅金丝线绣双龙捧珠的图案。一爪一鳞,莫不栩栩如生,赫赫生威,满是皇家威仪,刺痛了她的眼。短短几行字是正楷书写,为显郑重,字字皆是萧启瑞的亲笔,而非礼部代拟的冠冕文章。这应该是他毒发前写好的圣旨!
她以的指尖拂过丝帛,微微颤抖,短短几行字就想要禁锢她一生?
萧启瑞,你想错了!
封后一事沸沸扬扬,景殇宫里渔玄哭成了泪人儿。
这是她小产后萧启瑞第一次来看望她,却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玄儿,昨夜你有来过甘泉宫吗?”萧启瑞一手轻拍她的背,一手端着茶杯,那样亲密却不带一丝感情。
“臣妾……臣妾昨夜腹痛,故没有去看望皇上。”渔玄梨花带雨地依偎在他肩窝处,“但臣妾无时不刻都在想你皇上。”
萧启瑞捏着她的手,低低道,“朕知道。”眸里却没有焦距的望着远方,心沉了下来,若不是玄儿,昨夜会是谁?
渔玄亦深藏着忧虑,看起来顾以微还没将她杀了玲珑的事告诉萧启瑞,她决计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不能让萧启瑞知道他们的最初,是因为仙主的安排。
“玄儿,你娘可曾告诉过你天擎山的事?”萧启瑞转眸问道。
渔玄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启瑞帮她捋好余发,指尖在她的脸颊上划过,暧昧不已,贴着她的耳际又问,“玄儿,你娘有没有说过天擎山上有什么东西?”
渔玄被他宠着,心底无比柔软,娇羞一笑,这才仔细地回想起来……
好像是她刚满四岁时,在一处波光缭绕的山林间,顾涟漪和一名男子在谈话,那男子将顾涟漪抱在怀里。
“临天大陆的命脉系于天擎,若我能早一日抵达天擎山,就能早一日断了三国之争的根源,天下百姓也就不用受这骨肉分离、国破家亡之苦。”顾涟漪悠悠地说,语气里有些许无奈“天下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我的妻子。”那男子不舍,加重了手里的力度,将顾涟漪抱得更紧顾涟漪柔柔地笑着,安慰道,“夫君莫担心,我不过是去开一扇门。”
“我娘说天擎山上是临天大陆的命脉之所在,山上应该有一扇门,她要去打开那扇门。”大约能想起了的就是这些了,那男子的模样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墨皇或者是其他人?
萧启瑞搂着她,香炉里一脉兰花清雅的气息,让他微微阖上眼。
夜色如纱漫扬轻落,整个后宫都被尚带着凉意的乌夜所笼罩,萧启瑞用过晚膳才离开了景殇宫。顾以微早早卧在榻上,却因白日之事睡得极不安稳,额上沁了细密的汗珠,辗转反侧。
突然一黑影破窗而入,将她惊醒。
“是谁!”顾以微的手放在帘上,随时准备激发银箭。
“夫人,是我。”黑衣人压低了声音,扯下面纱“西岩,你怎么来了?”窗外月光洒在西岩脸色,称出了他的清俊。
“主子让属下来带夫人回去。”西岩警惕着四周,他好不容易引开了流云,不知他什么时候会返回来。
“你且再等候几日,雪域地图还在晏文钦那里。”顾以微大喜,如此她便不用担心出宫的事情,有晏文钦和慕容宇相助,她定能成功逃离这里。
突然,一声低闷,一把银剑由月色中穿过,无声无息地刺向西岩,西岩向后倒去,银剑却紧追不放,刺入他的左肩。
萧启瑞狠戾地盯着西岩,“敢擅闯天牧后宫,朕看你是活腻了!”
银剑从西岩肩上拔出,血溅在空气里,顾以微从中嗅出血气的味道,心底那惊悸便再也压不住,冰冷的感觉浸入四肢。
萧启瑞剑如寒霜,剑气而过,桌椅碎成两半,西岩想要伸手拉起顾以微,却反而被他逼至墙角。
西岩左肩还在流血,勉强抵挡着萧启瑞的攻击,渐渐往窗边移过去。
“啪”的一声,房门被踢开,流云持剑进入屋内,加入了战局。他几乎使出了十成功力,是招招致命,西岩难敌。
顾以微紧绷着神经看着混战中的三人……
“西岩,小心!”
西岩闻声一避,流云凌厉的剑刃划破了他的黑衣,而萧启瑞却没停下攻击,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狠烈的一剑。
“不要!”
顾以微不忍看着西岩为她受伤,猛地拉下床帘,三支银箭齐发,萧启瑞冷哼一声,剑尖刺入西岩胸口时他也随之倒地,三支银箭悉数刺入了他的背部。
“皇上!”
流云一惊,顾不上西岩,急忙扶起萧启瑞,还以为有隐藏的刺客。
“朕没事,是那个女人的杰作!”萧启瑞恶狠狠地盯着顾以微。
但见她敏捷地从凤塌上走下来,仅仅穿着袭衣,便去查探西岩的伤势,让流云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顾以微,朕看你是找死。”萧启瑞受制于软骨散,动弹不得,否则他定会一掌拍死这不知廉耻的女人!
顾以微睨了他一眼,却不搭理他,只是柔声对西岩说,“放心,没有性命之忧。”又从盒子里拿出止血丹,喂入西岩口中。
走动间,萧启瑞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心中一怔,莫非昨夜那个女人是她?
不动声色地锁着她的身影,看她对西岩那样温柔体贴,萧启瑞不由得心生厌恶。
“流云,把他压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顾以微自知无力与萧启瑞抗衡,只能看着西岩被拖走,心中担忧不已,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萧启瑞,顺手拿起一件披风附在身上。
“昨夜与朕欢好的人是你?”
闻言,顾以微震惊地撇过脸,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分不清她是谁?还是他心里只有渔玄?
瞧着顾以微的神情,萧启瑞猜出了一二,“看来果真是你,你倒也是不知廉耻!”他冷冷说道,“朕封你为后只是为了激怒陈荣显,你若安分守己,朕就继续让你当你的皇后,若你痴心妄想再敢越矩,朕定不轻饶!”
顾以微悲恸而忿恨,撕心裂肺地喊“你滚!”
她怎么还会对这样的他抱有期望?
瞳中的泪转瞬如有冰水劈面湃下,整个人连纤微的丝都冻住了一般,分明看见一道裂缝慢慢横亘上如坚冰般的心底,轰然塌碎的声音之后,森冷锋利的冰棱直直硌在心上。
萧启瑞怒不可遏,剑眉紧蹙,这个女人竟然敢叫她滚,分明是人尽可夫的样子在他面前却装成了贞洁烈女,“顾以微,不要试图激怒朕,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人质。”
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流云很快回到屋里,扶着萧启瑞离开了琉璃宫。
夜再次静下来,冬雪纷飞,如水般柔和的月色和从墨色的天际滑落,照得这后宫里的恩怨情仇格外清晰。
芳魂何处去,幽然花满地。
让顾以微措手不及的是,今夜仅仅是噩梦的开始,自此萧启瑞就成了她生命中的恶魔,掠夺她的所有,伤害了她的所有……
第二日,顾以微称病,没有太医来探视,唯有菲儿与青蓝守在一旁。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焚着檀香,慵软的香气淡淡如细雾飘出,空气中弥漫着叫人心生懒怠的气息。
她半卧在榻上,耳边有夜风穿宫苑重重冲向殿宇楼的声音,隐隐似有人在轻声呜咽,仿佛是一种压抑的、悲怆到骨里的悲泣,在叹诉无尽的哀伤。
“以微姐姐……”
卫子琪听说她病了,急忙带着雪狼来看望。
“子琪,你来得正好,一会晏丞相便会来接你们出宫。”
顾以微不舍地望着雪狼,无界说她最好能将雪狼带在身边,但此刻她自身难保,只能与它暂时分离。
子琪听说要回丞相府,自然是高兴的,却又担忧顾以微的身体,乖巧的坐在床边,陪伴着她。
“主子,晏丞相到了。”
有宫人来通传,说晏文钦在宫门处候着。
顾以微在青蓝的搀扶下走下床,拿出纸笔,写下寥寥数字,折叠后交予子琪,“见到晏丞相,将这字条给他,就说是我写的。”
子琪点点头,“以微姐姐,下次子琪再带雪狼来看你。”
顾以微怅然,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菲儿,你带子琪他们过去。”估摸着让晏文钦等久了不好,她勉强露出一笑,抱了抱子琪与雪狼。
菲儿应声,带着卫子琪和雪狼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恰好遇见了贞贵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