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站在万花楼的舞台上,婉颐显然镇定了许多,淳焕大哥的意外出现,虽不能解除她眼前的危困,但曲诉衷肠,她至少知道自己将为谁而歌。
她换去了水袖长裙的装束,仍是素色的常服,款款地在一把十六弦钢丝筝前坐下,稍稍调整一下呼吸,缓缓起手,一曲中州古调《出水莲》,泼颜撒墨地在众人面前展开了一幅江南画卷。筝声流转清畅,如盛夏时节荷叶田田,黄卓的小提琴声适时地穿插在筝曲中,象一条条活泼的小鱼在莲叶下嬉戏,忽而向东,忽而向西。整个画面景深纵横,动静结合,令人心旷神怡。琴筝渐渐融汇一处,和风煦暖,流水缓缓,绿荫照水之间,一位采莲女的歌声悠然飘荡:
锦带杂花钿,罗衣垂绿川。问子今何去,出采江南莲。辽西三千里,欲寄无因缘。愿君早旋返,及此荷花鲜。
筝、琴、人声三者相得益鄣,余音绕梁,听得台下的人如醉如痴。
在帮婉颐梳洗打扮完后,凤妈妈也没去大厅凑个热闹,她让杨冲在三楼辟了个雅间,舒舒服服的坐了喝茶等结果。杨冲抽空让人给她捎了个信,说那位苏小姐的舞蹈简直惊若天人,震动全场,凤妈妈自是十分得意,不过苏小姐的吩咐还差最后一步没有完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喜孜孜地下了楼。
赌坊里,管事阿木正在盘数。“爷,如果开靖明姑娘赢,江少爷只赚三十万,我们还要亏去一百来万;如果开苏姑娘赢,江少爷赚一百四十万元,咱们刨去税钱还能赚个百来万,这一来一去……。”
梁大麻子嘿嘿一笑,“得,这账算得清,让小子们机灵点,该使的本事都使出来。”
司仪把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交到江恩尧手上,这是今晚花魁票选的最后结果。事实上赛前他就吩咐了下去,最终结果早已成定局,这个信封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做做样子。靖明面前他已是亲口答应了下来,今年的花魁非她莫属。至于苏小姐,他们之间的游戏即将结束,她倒是真有些才能,那可怜的小模样几乎让人有些不舍。不过,谁让她跟了唐七,眼下这种结局,只能怪她命不好。他很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
参选的姑娘们在台上站了一排等待宣布结果,婉颐淡然的站在她们中间,该做的她都做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结果怎样只能看江恩尧最终的决定。看到不远处凤妈妈把一样东西交给了待从,她的心又略定了一下。
“苏小姐,恐怕真要令你失望了!”江恩尧望了一眼婉颐素淡的身影,冷笑着用纤细的手指正待抽出里面的卡片,一位待从走到近旁递给他一个小信封。“这是什么?”他迟疑了一下,放下手中粉红色的信封,漫不经心地拿起这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一看,一行字跳入他的眼帘:十万押苏蓓胜出!这张赌坊的花纸是凤妈妈按照婉颐的交待,在花魁票选揭晓之时交给他的。
江恩尧看着花纸下方一赔十五的赔率慢慢瞪大了眼睛。这是一张不记名花纸,谁持有就是谁的彩头。他忙拿过粉红色的信封抽出里面的卡片,卡片上赫然写着“苏蓓”两个字。他满腹疑惑地看了看身边另两位持紫色贵宾票的公子,两人笑嬉嬉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江恩尧忽然明白过来,他以为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女子,竟然深谙这些门道,人前用实力,人后用财力,居然在短时间内疏通了赌坊,吸引了地下资金,硬生生地搅了他的局。
“想不到我江恩尧也被算计了进去!”他把信封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桌面上。转念又想:“做为宣布花魁大选结果的主宾,即便是拿着票选的结果,只要他轻动嘴皮,这个名字就能轻易改过来。”可是,他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花纸,现在握着的不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而是一百多万的彩金!
全场都在等待他宣布结果,江恩尧的脸色时阴时睛:如果宣布婉颐胜出,靖明那里就无法交待,自己也不甘心;如果按自己的原意宣布靖明胜出,虽然没人敢去置疑,但也白白扔掉了这么一大笔钱,自己来广东是为了什么?不正是为了赚钱吗?而且是越快越好,越多越妙。正当他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后有一个令他感到威压的气势正在慢慢逼近,这种气场令他感到很不舒服,心烦意乱之下,他猛然回头。
婉颐见江恩尧迟迟不宣布结果,心知情况不妙,他拖得越久越说明他不想给自己救人的机会,不由得心跳如鼓。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江恩尧,见他忽然转头,情不自禁地随他向后望去。
只见一个披着军装大氅的人正朝着舞台一步一步走来。他走得悄无声息,十分镇定,军帽下一双寒光闪闪的双眸令人望而生畏。大厅里寂然无声,没人想过要阻拦他。这个人径直走到江恩尧近旁,轻轻在旁侧的沙发上落坐。
“七少爷!”婉颐心跳顿时加速,她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就算再激动也不能有所表现,绝不能让这些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能在心底发出一声默默地呼喊。此刻,唐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恩尧,“江大少爷,玩得可开心?”
江恩尧的视线一直不敢离开唐七,直到他坐下才醒过神来。见他来者不善的样子心中暗道不好,早前听林部长说他去上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碰巧找佩儿又遇上这位苏姑娘,当他发现苏姑娘和唐七有密切关系,这才想了个让婉颐参加陈塘选花魁的办法让他蒙羞,没想到转眼他就坐在了自己面前,之前想好的托辞全部打了水漂。
说江恩尧不服唐七是真,不怕唐七是假,如果说家族势力的确是不相上下,但要是面对面的单挑,十个江恩尧也不够一个唐七。唐七现在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身侧,江恩尧心想:侯海这兔崽子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看样子他一见唐七就腿软的毛病还改不了!只好讪讪一笑,“七少爷,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早知道你要来,我就给你留好位置,咱们兄弟俩同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