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开始，身体就一直是这个状态，说不上差，但就是没有劲，连带着反应能力也下降了不少。所以在看到桑乔还在时，只是下意识冲她开口：“如果还有事，改天再说。”
说完，整个人就向后一倒。
桑乔看着他几乎是摔进沙发里的，忽然间心底就腾起奇怪的念头，不想离开。
“教授，你很不舒服吗？”
谢意泽揉着眉心，没有任何的否定与默认，直到一道突如其来的光线袭来，眼皮兀地受到刺激。
他猛地挺起身：“谁让你开的灯！”
双颊是不正常的潮红，还有些微发紫的嘴唇，正因怒气起伏着。桑乔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回答：“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教授这样，有些担——”
“关掉。”
“我——”
“我让你关掉！”
因为还没适应光线，谢意泽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过来，一把按掉开关。一片漆黑中，只有他的声音还是如此清晰：“让你关掉你听不懂人话吗！站在这里干什么，让你走你也不明白？”
桑乔见他有些失控，咬唇不语，然而收回手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开关，再次打开了灯。只是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力道甩向了旁边，伴随着的还有他暴怒的声音。
“滚！马上滚！”
……
出来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道闪电划过，而等桑乔走到楼下，倾盆大雨紧随而来。
这个季节，很少会有这样的雷雨天气，只是一旦出现，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消停。桑乔因为来得匆忙，并没有想过会变天，所以此时看着眼前的大雨，她只能束手无策地停留在楼道口。
空气里多了丝凉爽，雨滴斜斜地打进来，落在她的额头、眼皮、鼻子上，蔓延出丝丝冷意。
桑乔没有躲开，彷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忘掉刚才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终于不再，雨却越下越大，桑乔默然静立着，直到口袋里的震动重新拉回她的思绪。
有里知花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响亮，桑乔似乎是在享受着，欣赏着，没有反应，而对方却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播。
隔了很久，桑乔才接听：“有事吗？”
她的声音很轻，另一头的林昶不由一愣：“你怎么了？”然而等了好久，都不见答话，他只好改口：“你还在阿泽那里？”
桑乔“嗯”了一声，抿唇看着眼前的雨，又问了一遍：“有事吗？”
“没事不能打么？”
“那好，我挂了。”
“等等！这么急着挂电话干嘛？”
“你找我，有事吗？”
桑乔却还是那句话，林昶终于觉出了不对劲：“你怎么这态度，难道之前被欺负了？”
桑乔抿唇，直接撂了电话。
只是很快对方又追了过来，她忍无可忍，只好再次按下接听。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居然真挂电话！”听筒那头，林昶的声音也有些不满。本来他之前太冲动走得急，一时忘了是自己带桑乔来的这，直到后头下雨，出了车门才想起桑乔还在留在谢意泽那里。
更何况Joe也在，就算不去想她会和谢意泽怎么，好歹也先打听一下桑乔的情况，必要时让她也撤。
只是，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忽然听到桑乔开口。
“他刚才跟我说，让我滚。”
桑乔深吸一口气，不顾林昶因此讶异的语气，反而笑了笑：“怎么，很奇怪吗？可是你早该想到的啊！你把我叫来，让我帮你的忙，别让Joe有机会和教授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想到教授会迁怒到我的身上。”
以谢意泽和Joe当初没有完全解决的问题，和后面十年毫不联系的决绝，如今重逢能好好说话就稀奇了，她莫名地横插一足不躺枪就更有怪了。
“反正如你所愿，不管Joe有没有误会什么，她被教授赶走了，现在我也被他赶出来的。知道吗？我挺后悔的，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请求。我的话可能有些难听，但是林昶，有时候你真的管的很多——”想起之前曾迟疑着不想从谢意泽的家里离开，看到他不适还不由生出一股担忧，桑乔顿时就觉得自己傻透了，不愿再深思下去，“以后任何有关教授的私事，你不要再找我吧，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的回答，也会和教授一样。”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一次能接受，两次三次就有心无力了，如果再整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和林昶也绝对再做不成朋友。
听出了她的意思，林昶难得没有抢白，一阵沉默过后才重新开口：“我给你带来困扰了？”
“不完全是，只是有些我明明无能无力的东西，你找我只会让事情更复杂，面上也更难堪。”桑乔毫不避讳地说。
“好，我承认，自己是有些冲动才找了你。而阿泽的反应虽然在我意料中，却也没想到会那么大，所以我才自私地先一步离开。其他的话我也不说了，现在我只问一句，希望你能想一想，不回答也行，只要能认真想一想。”
林昶的语气严肃起来，而桑乔到底也没按捺住蓦然涌起的好奇。
“你问吧。”
“今天让你去，除了我的请求外，你有没有一点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桑乔愣了愣：“什么意思？”
林昶却忽地沉默了，隔了好久才道：“行了，问完了。”也不需要她再回答，转移话题，“我还是先送你回学校吧。”
哗哗的雨声，还有他恢复如常的嗓音，桑乔心底却没那么轻松，凭着一股意气拒绝了他：“不用了，待会雨停了我自己回去。”
掐掉电话后，桑乔又站了会儿，才换了到角落里。之前站了那么久都没感觉，然而才一坐下，忽然有些饿，没一会儿又有些困，便头一歪靠在墙边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间，被一阵风吹醒，桑乔浑身一个激灵，哆嗦着醒来，才发现自己还在门厅的楼道上。
此刻天已完全黑了，雨却还在下着。
桑乔原想离开，但见它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加之势头太猛，根本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收回目光，她幽幽叹了口气，正想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忽听到背后“叮”的一声，有什么人正好从电梯里出来。
她心头一跳，而背后的人似乎也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停住了。
她没有回头，却感到背后的气息又缓缓贴近，不由咬唇，抬步就朝外走。
确切地说是跑，尤其是在背后的脚步也响起时，几乎是忘了刚才的犹豫，不管不顾一头扎进雨里。
手蓦地被扯住，接着是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桑乔才走出台阶一步，便又被拽回了回去。
“你干什么？！”她扭头大叫。
原本谢意泽还打算放开，但见她挣扎，手却下意识收紧，拧眉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哪要你管？松开！”
“你说什么？”
“我说你快放开！快松手！我要走了！”
谢意泽却没理会，打量她神情一眼，忽问：“你在等我？”
“等什么等？”桑乔瞪他，“下雨了我没带伞，你没看到我在等雨停么？真是自作多情！”
她却不知道自己真的有多像等人的样子。
谢意泽不做声，顿了会儿才抬眸看了眼天色：“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估计要下到明天。”说着又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蹙眉，“你没伞，不会上楼拿？”
他说的似乎在理，桑乔却嗤笑了一声。
又是这样，每次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之后，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又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是你让我滚的吗？”
桑乔心口一堵，话已经说出了口，见谢意泽神情一顿，又继续道：“反正是我的错，打扰了你，还听不懂你的话，你让我滚，我当然得照做。难道这有什么不对？还是说，教授想要再给我解释一遍？”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尖锐起来，谢意泽不由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桑乔却咬唇不语，使力挣开就背过身，只是才没几步又被阻止了。
这回被攥住的直接是肩膀。
“不是说等雨停，你跑什么？”
“都说了你管不着！”她咬牙道，“而且现在我想走了，不行啊！”
“上楼。”谢意泽忽然打断她，“我只带了一把，上楼再拿。”
桑乔静静地站着，看着背光处那条修长的人影。
当她是小孩，给个巴掌，再来一颗糖果？
“不用。”她摇头拒绝。
谢意泽的面色更沉了几分，却只重复：“上楼。”
“没这个必——啊，你干什么！”肩膀蓦地吃痛，桑乔惨叫一声，人却忽被拽着往电梯而去。
拉扯间轿箱门已经缓缓合上，桑乔揉着肩膀吼道：“教授，你能不暴力么？我都说不用了！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么我行我素啊！”
说难听点就是不近人情。
不过她也从没指望他近人情，只是那个滚，还有毫不犹豫把她推向一边的行为让她依旧愤恨：“作为你的学生我尊重你，但请你，能不能也尊重我，不要强加个人意愿到我头上！”
谢意泽抿唇不语，呼吸却依旧急促，目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力不从心。
他本来就头疼的厉害，打算去买止疼药才会楼下遇到桑乔，刚才的拉扯中已经用了大半的力气，只要她再动一动，不必使劲都能挣开了。
可见他默不作声，面色却难看得可以，却不是因为怒气，桑乔不由一顿。
然后，她缓缓放下手，别过了头。
电梯一口气上层，她没退路，只好想着等会出门马上就跑。
然而，事与愿违。
显示器的数字在跳到16层时，忽地黑屏，轿箱猛地一晃，就暗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