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乔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手扶住了身边的一样东西：“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停了？”
没人回答她，有的只是惊吓过后扑棱扑棱的心跳声。
她又想开口，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光。
视线所及之处是谢意泽模糊的侧脸，有些模糊，他手按亮手机，一手正尝试着按紧急按钮。
桑乔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那只握着手机的左手上。
因为被胳膊被拽着，手机的屏光刚好落在二人之间，她看到他的臂弯里，自己的双手正紧紧地箍着。她更发现，自己现在和他靠得是有多么近。
原来刚才慌乱间，她扶住的不是轿厢，而是他……
桑乔嗖地一下抽出自己的双手，而谢意泽却不甚注意，只留心回想应急措施。直到按了一遍报警按钮发现没有任何反应后，他才缓缓蹙起了眉。
“怎么了教授，是电梯故障了吗？”原先还在各种窘迫的桑乔在看到他一脸凝重后，忙拉回思绪问。
“不是，是停电。”谢意泽沉吟着摇摇头。
“什么？停电？！这怎么可能！”桑乔忙否认道，“这种大楼的客梯系统设计指标不是都挺高的么，就算市电停了还有应急电源才是，怎么会说停就停！”她心底却不由腹诽：谢意泽，亏你还科班出身，这点常识都不懂！
“你说的，以为我不懂？”
谢意泽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嘲讽。桑乔不觉愕然，却又听他说：“像你说的，客梯双源供电，可如果应急电源也故障了，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应急进线处的故障难道是零？”
“这——应该不会吧？”
“确定不会？”
“我确……确定……不、不确定……”桑乔本来还理直气壮，可说到后面，听着谢意泽颇有一种娓娓道来的语气，顿时也有些结巴了。
课本上告诉她这种故障一般不会有，否则大楼的电气设计很难过关，可同时谢意泽说的又有道理。
两种权威，信哪个？桑乔纠结之际，忽然听谢意泽笑了一声。
“笑什么？”桑乔有些莫名，也有些不爽，因为她听出谢意泽的笑声里分明带了嘲讽。
“我笑你，这个时候竟然会考虑学术问题。平时缺乏钻研的精神，现在却在这较真，什么癖好？”
他的语气充满了偏见，桑乔脑袋顿时充血：“用词准确点行吗，什么叫‘癖好’？明明我的想法那么正常！”
倒是他本人，行为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
就像现在，明明嘴角还挂着嘲弄的笑，却又转头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角落，低头看起了手机。
桑乔有些不甘心自己被他无视，追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什么时候会来电？”
谢意泽头也不抬就说：“不清楚。”
“那外面的人会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
“这个时间点楼里很少有人进出，大概不会发现。”
“那只能找物业了？”
桑乔说着就打算拿手机，谢意泽却打断了她：“你觉得如果这里有信号，我还会等到你想起？而且这个时候，你认为该找的是物业？”
“那你说到底怎么办啊！”
桑乔受不了他的淡定大声道。她不像他，万事崩于前不为所动，更不会相信电视里常播的桥段。要知道电梯故障还是很危险的，一个不慎掉落，从这16层掉下去，不头破血流才怪。
桑乔越想越担忧，身子开始有些发抖。
她承认，她就是怕。
“如果一直不来电，又没人发现怎么办？到时候电梯掉落，啊啊啊——”
谢意泽原本觉得她聒噪，一个故障都能吓成这样，正待发作，抬头却看到她整个人抱臂蜷缩着，紧紧地盯着地面，害怕的神情有些过，但绝对不是故意夸张。
他见过她高兴的样子，伤心的样子，生气的样子，着急的样子，还唯独没有见过她害怕的样子。
在他的认知世界里，桑乔和其他擅长卖乖的学生比起来，反应实在慢的可以，说难听点就是迟钝。偶尔激灵，却也会整出幺蛾子让人哭笑不得。
但有一点不能否认，她的表情实在迅速生动。
往往有时候话还没说出口，或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她的表情就已经代表了一切。而且因为情商略低，就算知道要察言观色却不知道装傻充愣，她的表情比之其他人反而更显得自然，更直抵人心。
就像现在，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谢意泽或许会觉得是在装，可看到桑乔那副样子，他反倒一点疑心都没有，甚至连之前的嘲讽都逐渐淡去了。
顿了顿，他收好手机走了过去。
桑乔原还在哆嗦地想电怎么还不来，自己会不会忽然莫名地坐一回山寨“跳楼机”，然后就和这个世界拜拜，直到一声沉吟打断了她的想入非非。她恍惚的抬头，：“你说什么？”
谢意泽一听就知道她刚刚又走神了，微微拧眉，却到底没发作，索性也不再重复，一把拉起她回到了刚才的角落里。
“没人有告诉过你，这个时候待在角落比较安全？”
浑浑噩噩间桑乔听到这句话，人还没坐下顿时又激动起来了：“安全？你的意思是待会真会出事吗？”
“我说，你怎么理解的？”
“你的意思不就是在告诉我这个角落存活率更大吗？！不要哇啊啊啊——”
“闭嘴！”谢意泽终于忍无可忍，“如果你还嫌情况不够糟糕，大可使劲跳几下，捣腾地电梯掉下去，试试我说的对不对。”
桑乔目瞪口呆。
谢意泽的眼神却阴沉得能滴出水：“如果你想，可以试试。”
这回桑乔忙回过神：“我才不要！”
“那就给我好好待着。”谢意泽嫌弃地剐了她一眼，“对这里的设计有点信心，而且这里也不只有你一个人。”
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
桑乔暗暗地想，如果真出事了，反正倒霉的也不是她一个人。想到还有谢意泽垫背，桑乔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在地上坐下后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一时半会应该也解决不了，教授不如也过来坐吧。”
谢意泽看她一眼，没说话，也没坐下，只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
见他不领情，只低头看着手机，桑乔只好放弃。
然而，或许逼仄阴暗的空间里，气氛太过沉默总有些怪异，桑乔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教授，你不坐吗？”
“不坐。”
“站着不累吗？”
“不累。”
“可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的去啊！”桑乔却不由撇撇嘴，如果没记错，谢意泽之前还一副病得要死的样子，看他这么逞能不累死才怪！
谢意泽还想拒绝，可垂眸竟看到她正在用自己的袖子擦着旁边的地面。
“你干什么？”
“擦地啊！我想你应该是嫌脏，所以擦擦干净让你坐啊。否则你站着我坐着，我会有压力。”桑乔头也不抬地说，没有留意到谢意泽有些错愕的神情。直到确定不会沾上污渍，她才重新抬眸，“应该可以坐了。”
这回，谢意泽动了动唇，没再拒绝。
桑乔不由冲他笑了笑。
“你不生气？”
坐下后，谢意泽隔了一会儿忽问。
桑乔一愕：“咦？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在生气？”
“不懂……”桑乔嘴上这么说，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他的意思，“哦，那个啊……忘了。”
的确是忘了，刚刚的意外让她忘了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对她吼了一句“滚”。
顿了顿，她又开口，像是为自己辩解，又像在为他开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才没那么小气。再说——”她看他一眼，“难不成还指望你向我道歉不成？”
“如果想听，也不是不可以。”
谢意泽的回答却让人大吃一惊。
桑乔第一反应是自己见鬼了，但想到这世上没那玩意，又觉得是自己听力有问题，要么就是谢意泽吃错药了。
“怎么，不信？”
谢意泽讽道，嘴角却微微牵起，心情不错的样子，桑乔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如果她说要他肯定会道歉。
只是这么想虽然带感，她还是摇头：“我信，不过我这人一般不占人便宜，所以还是算了。”
说着，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心情莫名大好。
“随便你。”谢意泽也勾起唇角，强压下的头疼似乎也好了不少。
“不如聊天吧，干等多没意思，玩手机也太无聊，而且反正你也并不排斥和我说话。”受气氛感染，桑乔鬼使神差地开口。
如果是以前，谢意泽会想也不想就say“no”，然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不想拒绝，“嗯”了一声。
……
而另一头，一直没见雨停的林昶真的以为桑乔还在等着，有些不放心又回播回去，然而提示音却一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他有些莫名，但一想起之前桑乔语调的异样，心底又不由一慌。
别是受了谢意泽的刺激，想不开才好……
思及于此，林昶再也坐不住，出门驾车又赶回了临江花苑。
然而没想到的是，等他匆匆赶到时，却被告知电梯故障；而当他咬牙一口气上了楼，累得半死不活后，看到的竟然是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确切地说是两个，因为其中一个已经在另一个怀中熟睡了。
“你们……”
林昶瘫倒在地上讷讷地开口，觉得自己看错了。
谢意泽却在看到他出现而带来的一瞬诧异后，立即恢复了神情：“她睡着了，进屋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