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荃哼声,乔毓宁听到,抬头与她对哼声。金荃磨磨牙,摊开本子,转向汤少告状——那些汤少不在家时少夫人做的好事,主要讲少夫人不听规劝执意炒卖新药致使流言越传越不堪让谨宁堂位于风头浪尖任人攻诘的事。
说来这事内幕重重布局深深,实际,从事发到潮起,距离汤少出门不过一个月而已。
只能说,什么事落到乔毓宁手里,经她一番搅动,都会变成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金荃怨念重重,少爷名誉只怕再难挽回。乔毓宁坐在那儿,摸玩汤少的手指头,巨想把这漂亮修长的手指塞进嘴里咬嚼。金荃讲得越多,她就越想咬人。
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做错,汤少出门不带她可以说他要忙正事,可是,凭什么把她一天到晚关在屋子里;那两个女人找上门,她不反击,难道由着她们撒泼打她脸不成。
错的分明是汤少,金荃却只怪她,乔毓宁心里怨怼加重,想到昨日之事,她更是气上加气。
“少夫人!”金荃尖叫。
乔毓宁偏头,不快道:“干嘛?”
众人都惊神地看着她,顺着大家的视线瞅去,正是汤少被咬得出血的白玉手指。乔毓宁嘿嘿傻笑,忙掏手绢掩盖证据。
“去忙吧。”汤怀谨让他们去打发人,他听到药堂子外排队买药人骚动声,再不开门卖药,那些人能把药铺都拆喽。
金荃神情扭曲,硬声道:“少爷,您再不能由着少夫人胡闹了。”
汤怀谨冷目,金荃不甘地退下。乔毓宁得胜地冲她扮个鬼脸,回头再看汤少,为败坏他名誉的事微微惭愧,自辩道:“相公,阿宁不是故意的。”
汤怀谨淡然,问道:“不喜金荃了?”
“没有啊,”乔毓宁转过弯来,弯眼笑道,“就是烦她老管着我嘛,所以找个人气气她喽。相公,这个巧心好玩不?”她嘻嘻偷笑。
汤怀谨微点头,道:“借她之手,压压金荃也好。只一条,”
“不能让自己受伤。”乔毓宁抢话,轻嗔道,“相公,我又不是笨蛋。”
得到汤少首肯,乔毓宁立马离开书房,打算领着巧心到金荃前头耀武扬威去,最好能把金荃气到跳脚。
厨房外,菊香正在洗晒竹篾蒸笼,乔毓宁欢喜,刚要叫人,猛瞧见稻光高扬起手,一掌掴向矮树丛后的新丫环,乔毓宁收回叫声,急阻止道:“住手!”
巧心捂着脸,躲跑到少夫人身后,嘤嘤痛哭。
乔毓宁看她半张脸肿起馒头大,心里有气,看向稻光后面那人,道:“金荃,你也太过分了,自己欺负巧心不够,还拐稻光打人,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干嘛跟个小丫环过不去?”
稻光惊愕,金荃冲自己人丢个眼神,道:“瞧见了吧?不管我做没做,少夫人头个就骂到我。”
乔毓宁护着巧心,哼道:“别说得你有多委屈,你怎么整巧心,我两只眼睛都有看到。你说你都是府里半个管家,欺负个新人也好意思。”
听少夫人叭啦叭啦数落,金荃憋得满脸通红,到底没在下人面前跟她争辩。
菊香拍完蒸笼,走过来,道:“少夫人,少爷给您捎了许多新衣赏回来,您怎么不穿?”
“诶?在哪儿,我没看到,”乔毓宁欢快地挽住菊香的手,“菊香,你跟稻光去哪里玩了,都不带我,我在这里闷死了。”
菊香笑,意有所指道:“婢子还以为您玩得很乐呢。”
“哪有,”乔毓宁拉着菊香的手撒娇,“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跟稻光。”
“瞧您这嘴甜的,”菊香开心道,“不枉婢子挑的那些礼物。”
“在哪?在哪?”乔毓宁拉着菊香蹦蹦跳跳去拆礼物,至于巧心、稻光、金荃谁对谁错,跟她有关系么。
过了一会儿,稻光走进少夫人的屋内。
乔毓宁从铜镜里瞧见她,欢快招手:“稻光,看我好不好看?”
稻光给菊香递了根时新的红罗结,对她道:“婢子要给您陪个不是,您走后,婢子忍不得那狐媚子,又赏她十个耳掴子,您可别心疼了。”
乔毓宁哦声,把玩着梳妆台上新鲜首饰,没太大反应。
菊香稻光互看眼,皆有不解。稻光冲菊香递个眼神,示意她出马。菊香帮少夫人重梳好发旋,打探道:“少夫人,您给婢子说说,金荃哪里惹您不痛快,回头婢子训她去。”
乔毓宁捏着蝴蝶花簪子,嘻笑眨眼,就是不说。
菊香见状,轻叹气,道:“您啊,好玩也要顾着点自个儿名声。仆下人起争执,您连个因由对错都不问,仅凭喜恶坦护,外人看在眼里,只会把您视作冤大头,平日做事也敢随便糊弄您,不把您放在眼底,您失了威信,还怎么管他们?”
“谁叫你们两个都不在,”乔毓宁狡黠一笑,“要想我不胡闹,人你们管着就是了呗。”
菊香失笑,摇摇头,把她扶起来,仔细检查水珍珠缀饰的罗裙每处细节。乔毓宁瞅着全身镜里自己闪闪的好看模样,笑弯眼,提起裙摆,迫不及待跑向书房要秀给汤少看。
汤少并不在书房,东星答说:少爷出外办事,傍晚回府。
乔毓宁收笑,放下裙摆,追问道:“他到底去哪儿了?”
“属下不知。”东星淡定地回道。乔毓宁压不住心头怒气,狠狠脚踹书房门,叫道:“菊香,稻光,我们出门。”
她要去捉奸!
菊香稻光不解,少爷出门办事很正常,少夫人这闹的是哪一出。
“昨日,少爷刚进城,就被马知县与钦差请去谈事,”菊香劝道,“若非接到白师兄的紧急信函,少爷昨夜都不会赶回来。”
乔毓宁只问一件事:“你们昨天才回来的?”
“是,少爷日夜兼程,赶着回来见您,婢子们都落在后面。”稻光解释道,“本来昨早上少爷就能到药堂,可惜那钦差派人堵在城门口,说的事又顶顶要紧,少爷就被堵去县衙谈事。白师兄飞信去时,马知县还不肯放人呢,还是少爷反威胁您要出岔子,别怪他翻脸不给情面。钦差才许少爷先回来。”
菊香又补充道:“少夫人,您可别跟少爷使性子了,少爷出门这段时间可没怎么睡,日日都有忙不完的事。”想了想,她试探问道,“您是不是怪少爷不早点回来?”
乔毓宁缓缓点头,菊香马上道:“那些人来打扰您,少爷是收到消息就想赶回来,可是南边十三爷的产业也出了大问题。金荃连发信件力阻少爷,劝少爷以大局为重,还夸您有大将之风,完全镇得住场子,说那些宵小之辈不能在您前面讨得便宜去。少爷这才没改行程。”
“要婢子说,那两个女人到您前头闹事,就是想打乱少爷的计划。”稻光与菊香一人一语,说汤老爷定庶子贺元宵为继承人、贺怀兰借英雄山庄封锁昆县那段时间,是汤少的危机,也是翻盘的最佳时机。
“婢子还以为您都明白呢,”两人总结道,“虽然您把少爷的名声毁得一点也无,却是误打误撞,完全配合了少爷的计划。”
乔毓宁炒卖新药并将它火速推广吸引无数明暗势力注意,化劣势为优势,给汤少打击贺怀兰势力的南行之举赢得巨大发挥空间。
从某种程度上说,乔毓宁是个化解危机的天才。
菊香稻光前前后后连番褒奖,把乔毓宁给美的,当即拍胸许诺,保准不跟汤少吵嘴,还推着菊香去厨房做好吃的,给汤少补身体。
金荃很是奇疑少夫人的转变,要知道大早上,她还恨不得咬掉少爷手指头出气呢。
听完菊香稻光的策略,金荃呜呼哀哉:“你们两个怎么能这样哄她,这不是变相助长她的气焰吗?”
“难道跟你一样,逼得她再找个巧心来添堵?”稻光嘲弄道。
金荃无言。
乔毓宁听到角落两婢女在叽哩咕噜,从面粉堆里抬起头,问道:“你们在讲我什么坏话?”
“打听您昨儿用的药呢,”稻光抬头道,“少夫人,您给婢子讲讲呗,那是啥药?”
乔毓宁两手揉着面团,眼珠儿咕噜转,很不负责任扔出两字:“忘了。”
三婢女相视,无可奈何摇头,复又低头干活,指点少夫人怎么做爱心糕点。
天暗下来,乔毓宁亲手做的红豆馅蒸糕终于蒸熟出炉。金荃带来东星的消息,少爷已经回来了,在书房和人议事。
乔毓宁在走廊口探头,听听声响,书房里早静下来,她冲回厨房拿来保温的糕点,轻轻地推门进去,抬眼瞧见汤少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悄悄地放下点心盘,蹑手蹑脚地取了披风给汤少盖上。
刚要走,她就被汤少带进怀里,他声音含糊道:“哪儿去?”
“你果然装睡诓我。”乔毓宁幽怨道,“大家都说你辛苦,我只觉得你心里天天偷笑暗爽死了哪里累,可惜没人信我。”
汤怀谨把头埋在她颈弯里吃吃笑,翻个身将她压在下面,单手拉开环扣,特别设计的椅背缓缓后压,变成睡椅。乔毓宁见状保持不住淡定,再不溜就来不及了。
“别动,”汤怀谨拍下她臀部,低语道,“陪我睡会儿。”
乔毓宁听他声音有丝疲乏,心里一软,道:“那我给你捏捏,你好睡些。”
汤怀谨嗯声,微微腾开身。乔毓宁侧过身探出手给他揉揉头部百穴,想换地方发现汤少已横枕着她的小肚楠睡熟了。
等他睡饱,汤少又对着她全身软绵绵的肉上下其手,很满意道:“嗯,还是胖点好。”
乔毓宁嘴角抽搐,好嘛,以前她把他当睡垫,现在换他把自己当抱枕,很公平。
这日早上用餐,汤少把菊香稻光叫到眼前,大加褒奖。他亲自出马都没把人哄回来,菊香稻光几句话就哄顺人,不赏都对不起两个婢女的细心体贴。
金荃则被罚,汤少问她服不服,金荃说,心悦诚服。
乔毓宁心情备好,高高兴兴地送汤少出门办事。
外厅拐角,花满秋鬼魅般闪出来,拦住人。乔毓宁紧急收脚,她打量这个据说被荣佳公主府判处了死刑的拦路人,有点小惊疑。
花满秋身上,一席带帽的黑披风将他从头裹到脚,大热天里也透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一张诡异的银色面具遮住那半张烧伤的脸,给她莫名的熟悉感。
她不是头回看见花满秋这身装扮,但却是头回感到心悸。
再仔细端详,她明白问题在哪里了,他的眼神。花满秋从火海出来后,满身阴郁的疯狂的积极的复仇气,至少在药铺开张那晚上,他还是有点人样的。然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好比阴魂魅影,所有身为人的情感统统不见,只剩阴沉沉的恐怖气息。
莫非这就是被追杀的后遗症?
乔毓宁脑子里胡思乱想,不露痕迹地退后两步,她确定有汤少在,花满秋不能吃了她的魂魄;可眼前这变成恶鬼样的美貌男人实在是叫人心里惨得慌。
花满秋忽地开口,嗓子粗砺,像石磨拉转的声音:“汤少是一个要做大事的人,他的名声极其珍贵,不该受到任何的污辱,花某希望所有的诋毁到此为止。”
乔毓宁没有向金荃炮轰一样回敬花满秋,大抵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过慎重危险的缘故,她轻轻问出她藏在心底的问题:“很严重吗?”
花满秋不语,乔毓宁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以后都不会了。”
“花某谢过少夫人宽怀体谅。”花满秋平淡回道,他躬身欲退。
乔毓宁叫住他,踯躅问道:“这段时间你们去哪儿了?”
花满秋反问道:“您为何不问汤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