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毓宁大吼一声安静!可惜没人听她的,乔毓宁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叫:“我是没本事,可是我有个万能的管家,花满秋。”
这个名字,还真像魔咒,一下子就所有人放松下来,若有所思心悦诚服状。
乔毓宁摸摸喉部,放低声音道:“我会把十三太叔公所有的产业都交给花总管打理,挣来钱就给你们还上。这么多年你们也等了,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吧?可是如果你们一直来打扰十三太叔公的安宁,我可以选择不认账。”
难说众人是听进她的威胁,还是信服花满秋的实力多些,债主们真正安静下来,给死者面子,不再大闹灵堂。
眼看着这道坎,乔毓宁有惊无险地即将跨过,这时候,灵堂内侧传来嗯哼哼的大佬腔。
众要债人赶紧退开两旁,给关西最有名的大赌坊当家陈老大让路。
陈老大就是乔毓宁在祠堂门口瞧见的那个精瘦叼烟老头,江湖人尊称一声陈佬。他嘴里咬着墨玉烟嘴,喷口烟,手下立即奉上高利贷欠条,上面字为十三太叔公亲笔所写,言明陈佬免他六十万两赌债,他死后关西二街、三街的铺面归陈佬所有。
“我十三太叔公不赌钱,他只好喝酒。”乔毓宁并非怀疑这欠条作假什么的,纯粹以事论事。“这是什么时候欠的?”
“个小丫头,”陈佬呲牙咬着烟嘴嗡嗡道,“叫你男人来说话。”
汤怀谨笑一笑,抱拳道:“请陈老先生海涵,拙荆好较真,您不给她说个清楚明白,她能一直跟您顶着干。”
陈佬拿下烟斗,就着手下人的掌心敲敲烟灰,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关西帮赌坊打手推上来的猥琐男,三十来岁年纪,精神不济,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一双手形若鸡爪不停地颤抖。
那猥琐男听得众人议论,知道自己此生依靠十三爷已走,眼前这对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夫妻取代十三爷成为他的衣食父母,立即跪扑哭喊:“汤少奶奶,您可不能弃小的不管啊。我爷爷、我爹、我哥、我老舅跟着十三爷一辈子,却没享半天福全都死在海上。我们甄家就剩我一根苗了。十三爷保证过会养我到老,不叫我们甄家绝后。您可得给小人做主啊。”
乔毓宁从未见过个大男人能哭成这样,连声让他快起来,她不会不管他的。她答应过,一定会妥善处置十三太叔公留下来的所有人情事务。
这猥琐男立即随棍向上爬,道:“那您万万不能再把我推给这人。”
他指陈佬,却因长期的畏惧并不敢直视或者用手指直指。乔毓宁不解,正要问他受陈佬折磨还是虐待什么的。汤怀谨拦住妻子的话头,笑得温和,问道:“还有什么要求?”
“二钱银子,”猥琐男全身颤抖,吸着鼻涕急切求道,“只要二钱就够了,我、我买点东西吃,我还没吃早饭。”
见多识广的人立即瞧出这人赌瘾上头,是个能为赌卖妻女父母的恶棍,加上一身烂病,不事生产,根本就是个渣,留着都是浪费米粮还闹心。
陈佬拿着烟斗指着人,淡然道:“像这样的,我那儿还有千八百个。都是老十三扔我那里,叫我白养多少年。如今跟你们收点口粮费,不为过吧?”
十三爷金盆洗手,同时还接管安置跟随他多年的弟兄们的家眷。
猥琐男便是其中之一。他们这些海贼生的孩子,大都没文化,仗着父辈留下来的丰厚钱财大肆挥霍,终日游手好闲,坑蒙拐骗,染上种种恶习一点都不稀奇;惹出大祸事就报十三爷的名顶缸躲避律法制裁。
十三爷初时并不觉得小辈们吃喝嫖赌有什么不对头,他自己本人以及曾经跟着他混的弟兄,都是五毒俱全的浑子,等到他明白混混和人渣还是有区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管教那些小辈了。
所以,他把其中闹得特别凶的浑小子丢到关西帮,托陈佬帮他管着那些渣人,只要留住他们一条贱命,其他不管。
看在关西两条街旺铺的报酬上,陈佬就接下了看人的差事。
这便是陈佬手中欠条的来由。
陈佬把情况说明白了,就要汤乔二人移交店铺契约。
其他债主不同意,不敢明着跟陈佬抢钱,就仗着胆子喊:“那我们怎么办?”
十三太叔公那份子遗产,最值钱的就是关西郡两条街的旺铺,其他数十和房产田庄,说穿了都是给他那些死生兄弟的后人安身用的,哪可能拿来换钱。就算他们能像周扒皮一样,昧着良心将那些孤儿寡母的赶去街头,他们还不想接下一个个嗜赌成性的疯子包袱嘞。
众债主看向十三爷的遗产继承人,债怎么还,划出个道道来。
不然,休怪他们不客气。
乔毓宁终于知道贺怀兰那货在打什么坏主意,他根本就是要汤少赔尽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两头空徒劳一场。这恶人,真是太卑鄙无耻了!
贺怀兰带着快意的笑容,阔步走出灵堂,后面的事他不用看都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乔毓宁气得真想追上去吐口水,汤怀谨拉住她,笑对众债主道:“稍后,我们花总管将与诸位核对账目,数目只要如实无误,诸位便可如数取回自己的钱。”
金荃上前,手拿荣发银号通兑票据的空白本子,并附汤少爷的私人名章,以证明汤少爷完全有能力为自家妻子夸口说过的话买单。
零散债主们都认得荣发银号的银票本子,这家钱庄有皇家背景,历来跟漕帮、盐帮关系非同寻常,牛气得很,一般人上那家银号存取银钱,少不得要受点小二朝奉给的闲气,可奈不住人家实力强劲,只要是该号开出的票子,荣发银号声称就是砸锅卖铁也给兑现。
这句诺言曾被历史无数次验证,荣发银号有诺必践,有言必偿。
所以,受气归受气,大家还是愿意去荣发银号存银子办业务。
汤少爷既然拿出的是这家声名显赫的银号票子,债主们疑虑全无,急围住花满秋报账对账。
灵堂空下来,汤怀谨有了足够的空间与时间跟关西陈老大打商量,说:“十三太叔公既把这些东西都托给拙荆,拙荆就有责任用心管好它们;不能什么也不做,辜负老人家仙逝前的心愿。这样,只要陈老先生您开出价,小生绝不二话,如数交付。”
陈佬笑笑,咬着烟嘴嗡嗡道:“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自己报价。”
汤怀谨微笑,抱拳相谢陈佬给小辈脸面,他道:“小生不才,新近研得一种奇药,暂命名九阳丹。不知小生用此药方与陈老先生交换,可还使得?”
“爽快。”陈佬拿下烟嘴,鼓掌笑叫道,“拿来。”手下人奉上欠条,陈佬将纸条撕成四份。汤怀谨微摆首,南星从怀中取出样药与药方,交予对方。
陈佬哈哈大笑,表情痛快地带人走了。
汤怀谨又吩咐南星随陈佬去关西郡,另外安置那拨废渣,别让十三太叔公最后都走得不安心。
乔毓宁很感动,她还以为自己有大本事解决这难题最后还是汤少爷出手才把事情圆满解决。她眼泪汪汪道谢:“相公,阿宁再也不说你坏话了。”
菊香稻光没忍住,喷笑。
汤怀谨无语连摇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弹,叫她回家补吃早饭。东星与其他人留下收拾灵堂。
两人一人一轮椅走在外面大街上,回头率还不少,抱善意的居多,像汤乔二人这样愿意散尽家财完成老一辈人的心愿的孝顺小辈,总是备受人们青睐喜欢的。
乔宅近在眼前,乔毓宁注意到那个从祠堂门口就尾随他们的中年人,跟得愈发近,她附耳低语,道:“相公,那个人一直跟着咱们。”
汤怀谨谈定:“且看他要做什么。”
乔毓宁点头,那个被两人同时关注的中年人瞻前顾后,趁着小夫妻俩到拐角处时,急匆匆低问:“可是乔家小娘子?”
“什么事?”乔毓宁戒备问道。
“故人托付,让我给你二位送点银子。”这人抽出一沓子银票,借吸引住两人注意之机,妙手空空强抢放在汤怀谨双膝上的木盒。
汤怀谨手出如闪电,扣出中年人的手腕,淡问道:“还是把话说清楚得好。”
中年人额上因痛楚滚出豆大的汗珠,他本不欲说,怎奈脉门被汤少捏住,他不得不放下身段,说起一段秘辛。大意是十三爷做海贼时,曾与白道中人勾结,他把往来证供藏在一堆铜锁里,只待来日好跟白道大侠们对对账,要点棺材本花花。
“家父已然作古,我等后人不敢添先人恶名。”这中年人悲言,希望汤乔二人行个方便,给他亡父保全脸面,哪怕要他散尽家产也在所不惜。
汤怀谨笑,道:“原来这钥匙用处在此,这位先生不必为难,那些陈年往事已经过去,再追究也于事无补。”他很爽气地运功将大串铜钥匙揉搓成铜球。
“汤少爷义薄云天,”中年人刚想报出自家姓氏,回神掩笑道,“某铭感五内,日后相逢,必当还报。”
汤怀谨道声客气,拉上小妻子,与那中年人错身而过,只做从未相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