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麟郡紧皱眉头,眸光凛冽:“你如何一定要忤逆我的意思,你觉得这样很有趣?这画若留着,届时我二人性命不保。”
“你怕死么?”许俊卿冷笑,“若是怕,缘何甘愿被成亲王往死里打?当日你带她来山上,我一看她便知她是画中女子,你竟哄我说她是你妹妹。你对她的情意,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难不成当我是傻子么?”
傅麟郡闻言不怒反笑:“原你是在吃醋。”
许不为所动:“我不吃无来由的醋,你若不实情相告,那画我不会交出来,以此胁迫与你,对我来说亦是好事。”
“这画关系到朝廷中的人事,不便留着……”
许俊卿抚掌而笑:“好好好,你不说,我也不给。当日你完全可自己毁了它去,却将其交到了我的手里,如今怎样处置它便是我的事情了。”
傅麟郡皱眉道:“你到底要怎样?”
“你实话相告,你留她在身侧到底是为的什么,你是真喜欢她么?”
傅麟郡一愣,半晌才沉容道:“我以前曾跟你说过,我对女子并无留恋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在你之前,我喜欢过一个女子,只她不得已远嫁他乡,我从此生了厌世之心,再不近女色。直至那日遇到了你,我动了心,如此说,你可满意?”
“笑话,你说了半日就不敢亲口承认自己对她有情。你连为她死都愿意,当旁人瞧不出来?”
傅麟郡眸色一沉:“为我傅门后嗣着想,也为对她心存愧疚,不愿她因我而死,这话你信不信?”
“我可信你,你对她又有何愧疚?”
傅麟郡缓缓吸一口气,半晌才沉静道:“你知这画是谁给我的么?”
“你并不曾说过,只是见你那日拿到山上来,却重新描了一幅去。”
傅叹了口气:“那真迹原不是出自中原,是前些年那西罗使者奉他先皇之命献给我大明皇帝的,意欲与我大明和亲,这画原是正值一十二岁的程洛……”
“果然是她。”
傅冷笑道:“你不知,她还是西罗的四公主。当年她只一十二岁,她父皇想将她作礼送与我大明皇帝,当时是朱彻接待的西罗使者……”
“朱彻,不正是当今的恪南王么?”
我闻言暗暗心惊:恪南王,不就是母后信中所提的那个背信弃义之人,不都是因他,我西罗才会亡国的么?难道,此事果与他有干系,他又如何与傅麟郡有来往?时敛声屏息,只想听他接下去怎样说。
“不错。”傅麟郡正色道,“家父与他一向往来密切,那日,他叫人取了这画来找我,让我照样描上一幅。我发现此画竟然还未开封过,想来他自己也未必仔细瞧过。他的想法是让我将画中女子的头像换成孟光之流,只说越丑越好……”
“你的意思是恪南王换了此画?”
傅麟郡深吸一口气:“我当时也是依他言行了那事,如今想来,因我一念之差,竟也卷进了这起阴谋之中。去年初家父承王命前去攻打西罗,我方大悟过来……”
“那画像在朝堂之上被开,听得皇上龙颜大怒,当庭怒斥西罗以下犯上,全不将我大明放于眼中,还欲将西罗使者拖下去立斩,那西罗使者百口莫辩,也已经解释不清楚了。恪南王虽是亲王,却不顾忌讳趁势上奏一本,无外乎言它西罗弹丸之地,却如井底之蛙,诚不如将之吞并,作我大明西面要塞,抵抗幽兰国的进攻。当今圣上本就年幼,幸得恪王爷从旁扶持,况听闻此言有理,前些年遣人暗通西罗朝臣。只他西罗本就兵弱将散,这才有了后来家父带我前去征讨它国却不费吹灰之力一事来。”
“原来恪南王早有此打算来……”许俊卿似有所思。
傅麟郡轻叹一口气:“你不知,他是为的私怨!”
“此话怎讲?”
“不知你可耳闻先帝在世之时,曾十分宠信一陈姓异域女子,额外赐恩封其作贵妃,你知她是谁呢?”见许俊卿疑惑地摇了摇头,他缓缓道,“那人,是程洛的嫡亲姑母。”
我心下大骇,这事可从未听闻宫中人说起过。
“那陈贵妃年幼之时便十分美貌,却因其媚惑妖冶,有霍乱朝纲之嫌,后被赶出宫门,易了陈姓。她离宫之时只随身携带了几个丫鬟,幸得当时我明国驻扎在西罗边防的神勇将军救助,后有辗转过来了南京城内。到了这里,又被右副都御史相中,纳了侧室。却不曾想,那日皇上亲去了他府上,三杯美酒下肚,他竟叫出那女子来弹琴作舞与众人看。皇上见了,竟十分欢喜,连夜便叫人接了宫中,不出一月,不顾朝臣反对,封她作了贵妃。一时,那陈贵妃也不知有何媚术,竟能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享尽皇宠。恪南王的生母便是当年的裕王妃,她生性温和,自十六岁进宫,至二十七才被封为裕妃,却不想只一个月,却有这样一个女子迷住了先皇,扶摇直上,权位还超过她来。先皇自陈贵妃进了宫后,却将其他嫔妃一概抛于脑后,终年不得一宠。那裕妃原是多愁善感之人,自此后终日闷闷不乐,因积久成疾,最后郁郁而死。她离世之时,恪南王才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亲见生母含恨离世,从此对西罗女子留下了怨恨来。裕妃死后,恪南王被先皇指了皇后教养,那皇后便是当今的皇太后了,当年她亦诞有一皇子,便是先逝的皇太子是了,如今的皇上是当今太后的嫡长孙。”
“我却不明白,如何皇上这样宠爱陈贵妃,却指了他人做太子呢?”
傅麟郡冷笑道:“你不知,那陈贵妃虽有十分美貌,却并无所出。先皇亦不是一般人,即便她有孩儿,也不会叫他当了太子。况我大明皇室传统,必定长子为继,只可惜先皇长子不幸英年早逝,太子之位自然是留给长孙的。只先皇驾崩后,她知其在宫内日子必不长远,便自请远去武夷山带发修行。去年闻得风声说,她在那边中暗箭而亡。”
许俊卿大惊:“莫不是恪南王下的暗手?”
“此事无凭无据,我等只能略作揣度。其他的我不便多说,只西罗被灭一事,我已难责其咎,恪南王或会为绝后患,遣人往西罗将程洛诛杀。我带她来中原,只为心存愧疚保她性命,你……可放心。”
许俊卿叹一口气:“原来如此,我却有一问来……”
“说。”
“她西罗被亡是因她而起,如此亡国之人,你留她在身侧,也不避嫌么?要是让恪南王瞧出端倪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傅麟郡一愣:“当年他给我画之时并未有拆封过,想必他今日也不会看出她来……”
“常言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要谨慎些才好。”
“我明白,既我什么都与你说了,可否将真迹拿给我?”
许俊卿叹一口气,从床底翻出一个箱子来,往内掏出一卷画轴递与他:“便是这个了。”
傅麟郡信手将那画卷打开细细看了一番,便放在火上点了,亲见它烧成灰烬,长长松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