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呆楞在那里,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见状,将我一把拉了起来,我挣脱不了,只得跟他走了。
及至来到账中,他满面怒色,将我狠狠一推:“你说,他带你去做什么了?他为何会感染上了时疫?”
我低头不语,他更为生气,厉声道:“你不说话,我即刻就叫人杀了随你那老妇人!”言毕,便欲往外叫人。
我忙叫住了他:“不要叫人,我说。”
他闻言方极力压制住怒意,只眸光灼灼地瞪着我,仿似恨得想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我家申妈妈染疫了,我求他带我出去找草药,他答应了……”遂将昨日之事一一告知与他听。
他尤不相信:“你不知道什么草药可用,缘何要拉着他一起出去?那个逆子容易被你蒙骗,我却不是!要不是他这样关乎你的安危,我恨不得此刻便要你去死!我放话给你,他若真先我而去,我定叫你去给他陪葬!”
我闻言心下一凉,只喃喃道:“我也不想他死……”声若细蚊,只自己听得到。
“我家郡儿得病,你必定也不得好过。”言及于此,他横眉道,“来人!将她跟她那老婆子关在一处!”
我闻言反倒心下一松,他是想叫申妈妈传病给我,却不知此刻我正希望与申妈妈吃住在一起呢!
迷糊中被人拉至原先那个帐内,往里一推,过不多久,却见申妈妈也被拖了进来。我因见她面上皆起了疮痍,实不堪入目,不免又是心痛如绞,将她扶至铺上坐定。
她有气无力苦笑道:“那处给粮有限,那些明贼抢了我的饭食,我已经一日未进食了。”
我心下一酸:“我这就去叫他们上饭来。”
她将我轻轻抓住:“别去了,方才老身听他们说,像是要饿死我两个人,只怕你的话,他们不会听。”忽又怔怔看着我,“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们?缘何他们不肯放过你呢?”
我黯然摇了摇头:“我也是不知……”
她叹道:“老身不想你陪着一起去,可照此情况看来,他们亦是不会放过你的,莫不是天意使然么?”
我愣愣看着她的面上,低语道:“或许原不必如此,只要你……”见她抬眸疑惑地看着我,我咬牙道,“只要你肯救自己,肯救傅麟郡一命,他一好,我们都好了。”
她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傅麟郡陪我去找草药,他也染上了……”
申妈妈闻言面露一丝嘲意:“幸老身死前还能拉了他儿子作陪!”
“你怎么这样糊涂?若你不肯救他,你也会死的。他真的是个好人,他自己得了病,怕感染了我,硬是不想我留在他身边,我不想看他死……”话音刚落,我紧紧拉住她的手,“你救他罢!”
“你说,你为何这样关心他的生死?”她神色一凛,直是瞪着我,见我垂眸不语,她又恨恨道,“你说,洞房那夜,他是不是碰过你了?”
彼时我自知唯此法可救他了,遂只能黯然点了点头:“不错,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此话,说得自己亦是十分心虚。他已说对我并无意,我却还是不忍亲见他死,若可以,我想逼申妈妈说出解毒之药,救了他二人,我与申妈妈便回去西罗罢。
她闻言楞在了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呆呆地看着她:“虽然他要了我,我亦是不会真正委身与他。你救了他,我与你二人回去罢,将这里所有事都忘掉,从此我敬你为我母亲,平平淡淡过一生,我必定侍奉你到老。”
她轻轻摇了摇头,沉吟半晌才喃喃道:“我照料你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你对他有情,老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虽人说他是龙阳,我却并不这样以为。他看你的眼神,与当年你外父看你外母的眼神,是一样的。”说到此,她低低叹了口气,“其实他,对你是有情的,这可真是一段孽缘。”
我沉容低头不语。她见状,怅然一笑,面上有些自嘲之意:“老身费了这许多的心机,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彼时,我心有愧疚,只不敢抬头正视她的双眸,却听得她长长叹了口气,沉静道:“你去救他罢,我告知你药方。”
“外头有一种草药叫乌芷,其实是最平常的一种药物了。你上次说那茶有苦味,便是这药了,你将其与荇术放一起泡在茶水中,那荇术是有些毒性的,只茶叶可解其毒。当年我西罗民间盛行此病时,唯龙城郊外有一村落由始至终不曾染疫,他们便是有拿这两样草药兑茶喝的习惯,侥幸躲过一劫。因而,唯我西罗民间知此方,别人是不知的。”
我闻言腾地一下立起身来:“我这就去采药,你在这里等我。”
她瞥我一眼,面上隐隐显出若有若无的苍凉之意:“去罢,妈妈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强露出一丝笑意:“好。”语毕,便摔帘出去了。门外士兵用长枪一把将我挡住:“将军吩咐下了,你二人不得离开此地。”
我微微一怔,旋即皱眉道:“你带我去见你家将军,我有办法救你们少将军。”
“此话当真?”
“我像是骗你的吗?”
他若有所思打量我一番,淡淡道:“想必你也没这个胆子,既如此,跟我走罢。”
及至行到傅荣帐门口,我暮然一愣,便有些踌躇,旁边的士兵已经脱口而出:“将军,那西罗女子要见您。”
“带她进来。”
我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去,他见了我面上便有些怒意,冷笑道:“你是想叫我放过你吗?”
我心下倏然一沉,无力摇了摇头:“我知此疫有药方。”
“你当我三岁孩童么?你若有药方,不叫你妈妈自己先好了来,还带着我家郡儿去外头晃了一日也不见找得到,现在又说有药方,你若有,缘何不早些拿出来?听说我下令要饿死你们两个,你就怕得作此下策?”
我深吸一口气:“我与我家妈妈同处一室五日,我为何不曾染上?我便是因为服用了此药。”
他尤面无表情道:“你这话骗其他人尚可,若要骗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言及于此,他向外道,“来人,送她回帐内去!”
那帐外之人听命便进了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情急之下我狠狠挣脱了开:“若你不信我,只怕将来你自己后悔。如今此疫无药可治,你若不用我的药方,反正都是等死,何不死马当活马医?”
彼时那将士依要来抓我出去,傅荣闻言若有所思瞥我一眼,沉郁道:“让她说下去。”
我尽作平静道:“以荇术、乌芷兑茶水可治此疫,你那些将士已半死不活的了,你可找他们先试一试,灵验不灵验过不了一两日就明白了,届时你儿子必定还未死呢。”
他轻哼一声,面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既如此,先叫你那老妇一试。”言毕便向帐外叫人,如此命令他们一番,无非是找军医速速找这二味药来,兑了茶水叫申妈妈服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