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往北,朝廷北征后占领的区域上方,尽皆飘荡着那纹着紫麒麟图腾的朝廷旗帜。风愈大,行营帐篷被绳索勒的越紧,那片广袤之地,曾多年来给予中原王朝带来压迫与兵灾。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不在乎统治者姓什么,只要能给他们这些靠天生活的人安定便足够,温清入主此地后,并未见到有底层百姓起兵反抗过他的。
身后一个人走来,透过被太阳照射后倒映在的影子,那条看起来柔弱不堪的身影,停在温清身旁。
“温大哥,在想什么。”泓袖看着仰躺在地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温清问道,说完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在他的一侧,双手挽在发髻后边,这个男人身上竟还如此好闻。
此刻若是有人看见这个一幕,难免会想到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还能想什么,离开了洛城,倒也一身清净,我愿当愚公,整日把酒话春风。”温清说着,那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摇摇晃晃着。
“不是想着为国尽忠,笑死边疆么。”泓袖笑着打趣。
“哈哈,你倒是有一颗赤诚之心啊,”他顿了顿,“不是因为她,我此番就辞官不就了。”温清看向那遥远且没有尽头的夕阳,脸上被印上天边的澄红色,不知又在想什么。
“倒是你,为什么。”温清斜着看了他一眼问道。
“什么为什么?”泓袖反问。
温清兀自笑了笑,“不要了生活多年的蓟州城,不要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老父,只身一人跋山涉水跑到我将军府大言不惭的说要投靠我,这会儿又跟到了这里,喏,你想干什么。”温清心不在焉的说道,那天边的夕阳愈发的红了。
“我就是去投奔你的,不行吗。”泓袖想也没想,坐起身把脸对着依旧躺着的温清,撅起了那浅红色的嘴唇,耍起了无赖。
“行......行。”温清没有发现自己从来不会拒绝他,无奈的一笑。
正当两个人发着呆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吼声突兀的响起。
“报大将军!燕军又攻来了!”温清部下都尉报告。
温清扁扁嘴,吐出了那根狗尾巴草站了起来。
“传我命令,死守道口,严防燕军偷袭,卯时方再轮换。”
“是!”都尉受令快步而去。
“我监军去了,你不要乱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留下叮嘱泓袖的话,温清整了整那披挂在身上的锁子甲,往前线去了。泓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自北征占据了此片区域后,燕军不时便前来骚扰一波,燕军骑兵占多数,往来极为迅捷,朝廷兵马屡屡截击不住,温清也正思考对策。
军帐中,端坐在石木板凳上,温清早已养成了秉烛夜读的习惯,他喜欢安下心来好好地做一件事的感觉。离开洛城已经半年了,每日他都会仔细端详天边那轮弯月,偶尔它会变的圆了,温清看着看着,会把它看成一张人脸,温清把这半年来想要说出的话都用这样的方式说了一遍。
遥远的洛城王宫中,趴在御花园池塘栏杆上,撑着精巧的脸颊,同样有个人在仰望着那轮弯月。
“皇后娘娘,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侍立在一旁的贴身宫女小声说道。
“我想再看一会。”苏缦轻轻的说,她歪着头,自从入宫后,她将这里当成了第二个燕宫,只是在这里不再有人限制她了。
“要是,你有了心上人,你会怎么做。”苏缦继续看着那轮不断有云雾飘荡而过遮挡住的弯月,问道。
宫女心里一惊,不晓得皇后娘娘要问她这种问题来。
“要是,我有了心上人,”她眼睛微微上瞟,“不论他是贵是贱,我都跟着他。”宫女沉思一霎说道。
“要是他已经变心了呢,他不再愿意娶你了呢。”苏缦接着问,窄窄的肩膀稍稍颤抖。
宫女不知如何作答,低下头。
“要是他远在塞外,与你从此不再相见呢。”
“奴婢不知......”
“要是他临走了,连你捎给他的话都不愿听呢。”
“皇后娘娘......”
“知道吗,我无数次想偷跑出去,去找他。”苏缦说。
“皇后娘娘,不可啊,皇后娘娘......”
温清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展开双臂。那夜色下,一柄闪着寒光冷冽的细长铁剑缓缓靠近他,从背后一点点的接近。那人的步伐有条不紊的前进着,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睁开惺忪的眼皮,油灯照耀下,拉伸出来一条修长的暗影。
温清猛的转身,右手按在剑鞘上,那柄利刃早已横在温清的脖颈上。温清平静的看着那个全身蒙着黑布,仅露出双眼,身材削瘦的人,那双眼睛深郁清澈,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还不下手,便失去杀我的机会了。”温清看着他的眼睛从容不迫的说道。
灯火阑珊,随风在摇摆着明亮的烟火,照映下的影子也模糊不清起来。
“如果我执意要杀你,你已死了千遍万遍了,”那人迟疑了一下,“但我还是下不了手。”黑衣人刻意掩盖之下发出的声音响起。
“燕国细心豢养的刺客,为何会有这等心思,你倒不怕你的主子怪罪于你?”这回倒是温清为此感到惊讶了,他们的目的温清很清楚,杀了他,中原朝廷再无人可用,自此以绝后患,日后再度图谋中原指日可待。
“我倒是真想杀你,这个想法想了许久了。”黑衣人的声音幽幽响起。
“但是......”黑衣人着拿着剑柄的手只要微微一动,温清的脖颈便会顷刻血如泉涌。
“算了。”黑衣人自语。
温清看着他内心中的挣扎,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手下留情,难道自己和他曾相识?就算是再怎样绞尽脑汁也无从想起,时间一点一滴的飞逝。
“莫要再北上了,我真的不想杀你,给自己留条活路,好吗。”黑衣人吟吟说道。
“恕难从命,在下活着便一日不回中原。”温清沉沉的说。
“我走了。”黑衣人放下那柄冰冷的长剑,转身不一会便消失了。
静谧的军帐中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只残留下那人身上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弥漫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