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晨光初透轩扉,晚殇缓缓的睁眸,披衣下榻,拢了发,以一支翠玉簪子相佐着,固定了发髻发梢细缀一排珍珠,银色细丝流苏长长的垂落耳际,穿上一身素白色长裙,袖口领上以及裙摆间都用银丝绣上细碎的暗纹花边,隐隐有一股落梅的清香。罢妆,自椅上站起身来,夕儿端了净面水来,看到晚殇已经起身,微微一愣,道:“娘娘总起的这般早,我们都无地自容了。”暗香与盈袖随后蹋入清漓阁,看着晚殇妆着完毕,眼底皆闪过微讶,盈袖随即出门去传早膳,暗香便道:“娘娘可是要去看那朦小主?需要备些什么带去么?”
晚殇缓缓摇头:“你知眼下状况,只怕本宫这里出去的东西,人家都不敢收的,索性也就不带了吧,去看看也就罢了。”暗香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言,晚殇看她一眼,道:“为何楚公子莫名成为太医一事,本宫竟是一无所知?你可知道这个?”
“娘娘,奴婢也是因着日前皇上走得急,娘娘让留了心,打探下才知了这事,因是楚公子受牵连,故而才耽了确证的时候。”
微一颔首,站起身来,见外间盈袖已经传了早膳来,喝了半碗清粥就了点酱菜,放了碗箸道:“你们也用早膳吧,本宫自个去看看朦小主。”暗香闻言即刻站起身来,道:“奴婢陪娘娘去,娘娘怕还不知朦小主住哪里呢。”
晚殇停住,道:“倒也是,那你就陪本宫走一趟罢。”
晨光微暖,沿途西行,只望路旁,香花犹带滴滴朝露,风过则轻摇,偏惹心怜顿步,停在一处宫所前,犹见一美人自内出来望着晚殇一眼,有一瞬的微愣,继而朝着她福身一拜,道:“妾嫔参见晚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晚殇细望她一眼,只觉得陌生,暗香唤了一声:“安常在请起吧。”这一声才让晚殇记起,这宫里是有一个安姓的常在,微微一笑,道:“安妹妹多礼了,朦贵人可是与妹妹同居?”
那安玉珍答道:“回娘娘话,原本朦贵人确是与妾嫔住一处宫所,就在这余姚宫内,自昨儿出了事起,朦贵人便被凝妃娘娘接去倾华宫了。”晚殇闻言,只颔首不语。暗香道:“多谢小主相告了。”
那安玉珍便道:“姑姑客气了,娘娘有话儿,妾嫔不敢知而不告。”话落,复朝晚殇施礼,道:“娘娘若无旁事,且容妾嫔告退。”
折回的道上,晚殇一直沉默不语,暗香问道:“娘娘,这会,咱们可要去倾华宫?”晚殇缓缓颔首道:“当然去。”稍作思索,又问道:“这朦贵人可是早前便出自倾华宫的?”
暗香颔首,晚殇复道:“如此说来,我倒有些明白了,知道这朦贵人是何时有的身孕?似乎小皇子才生下不多久吧?这朦贵人这一胎,若是个皇子,她的重视倒是成必然了。”
娘娘素来不爱理那些闲事儿,我们自然知道,也就不烦您,只却这朦贵人之事,说是知其有孕之时已然有三四月之久,如今怕也有五六月了吧。那肚皮儿倒显出来了,太医也诊了脉,说是皇子之象,然却不巧,眼下出了这等事……”
“眼下出了这等事,着实是巧的有些不思议起来,对不对?”晚殇接着暗香的话道。稍微一顿,继而复道:“四月则胎稍稳,五六月足以定,七月犹有早产儿,选在这样的时间下药吧,目的绝不是为了胎儿吧?要落胎,自然是头三月最易落,为何不是那个时段呢?不是瞒的深,算的远了。”晚殇道,却也心底暗付,我碧落赋之门规,首要一条便是不得妄伤无辜,败坏师门。师兄身为行医之人,又何以如此做?难道真若顾天御之言,是为的自己,可又却是为什么呢?
正犹自深思,百惑难解之际,恍然瞥见一道鹅黄色纤弱身影,遥遥朝自己走来暗香低道:“娘娘,是鸳嫔娘娘,只是奇怪,她已然久不出门的,今儿却会在这里遇见。”听此,晚殇方缓缓忆起,似乎便是三年前那一次吧,顾天御下谕六宫,朝拜自己那一日,眼角余光瞥见,落座墙角一隅,静默的病弱女子。是唤做楚鸳儿的吧。正想着,耳边已然传来。
“妾嫔参见晚妃娘娘,娘娘千岁万福。”晚殇回神道:“鸳儿妹妹起吧,久不见面,今儿见妹妹出来,可见身上是大好了。”暗香亦朝她一福身,笑道:“奴婢在此祝贺鸳嫔娘娘身体康复了。”
楚鸳儿的面上含着一抹真诚的笑意,道:“妾嫔多谢娘娘挂怀,托娘娘福,近来身上好些,人也略有了精神。”言罢又朝着暗香颔首,道:“劳姑姑挂怀了,姑姑请不要多礼。”
晚殇浅浅一笑,道:“礼多人不怪嘛。”望着她一眼,又复道:“鸳儿妹妹这亦是要往倾华宫去么?”楚鸳儿神色间有微闪,稍顿了顿,道:“妾嫔,妾嫔其实是想要去看娘娘的。”
晚殇看着她,心底疑惑,面上却未露丝毫,道:“那真真不巧了,想必妹妹亦听过朦,月二位贵人之事,本宫听闻着朦贵人叫凝妃迁居了倾华宫,这会儿正是要去看看呢,本宫与妹妹一样,久不闻事,这宫里有些事儿啊可真真叫人费心劳神的,却不知,妹妹寻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晚妃——”楚鸳儿低垂的目,随着晚殇的话,复抬起,定望她含笑的面容一眼,道:“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涟漪阁是楚鸳儿的住所,清净中含着败落的萧索。楚鸳儿虽位居嫔位,却连一个宫女都不如,此刻再望她一番,方知,为见自己,她已然细细的妆着过,才有了这番样貌,晚殇委实不知,宫嫔至落魄时,竟是此番样貌,并非她无知,却心底以为着,是侍候着顾天御的人,是的,是他呢,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吧?心中一凉,望着她道:“妹妹何以至此地步?身上不好,自该好好调养,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
执起她的纤手,指尖自然的抚向她微细的脉搏,眉宇微蹙,鸳嫔淡淡一笑,抽回手道:“姐姐怜爱了,鸳儿的身子,鸳儿自个心底明白。鸳儿曾听过姐姐医术卓绝,行医之人,心自然该是向善的。”
晚殇进了涟漪阁半晒才方有一个小丫头迷迷糊糊的走进来,看到屋里多了个人,微微一慌,朝着晚殇福身。晚殇看着她一眼道:“你入宫多久了?叫什么名儿?”
那丫头一个慌忙,跪下道:“奴婢知错了,请主子恕罪!”
鸳嫔看晚殇如此,忙说道:“姐姐来涟漪阁多时,妾嫔不曾奉茶,是妾嫔的过错……”晚殇不理会,朝着暗香道:“这丫头你领出去,好好教导一番,本宫与鸳嫔说几句话咱们再去倾华宫。”
暗香轻道:“奴婢遵命。”便领着那不知名的小丫头出了门去,晚殇方在椅上坐下,看着鸳嫔望那丫头的神情,有些忧虑,缓道:“妹妹身边就这么一个侍候的丫头?”
楚鸳儿看着她道:“请娘娘饶恕环儿吧,她是现如今唯一还留在妾嫔身边的,贴心人儿了,晨间是妾嫔让她去歇息的……”
“依妹妹所言,这丫头倒是忠心的,妹妹以为本宫看不出么?暗香不会把她怎样的,妹妹且担忧自个儿吧。妹妹昨夜是否一夜无眠?”
楚鸳儿颔首,道:“妾嫔昨夜近五更才囫囵而眠,起时才发觉环儿又照看了我一夜,才打发她睡去的。”
晚殇微微颔首,道:“本宫虽然入宫有几年,然而从不理外事,与后宫中各位姐妹们也是甚少交际,妹妹今儿一早,忽然却说要去见本宫,这实在是叫本宫感到惊讶的,不过现在,我似乎能想明白是为了什么了。”晚殇说着,望向坐在对面的她,复道:“本宫可否问妹妹一个问题?”
楚鸳儿浅浅的扯开一抹笑,道:“娘娘请问,妾嫔一定知无不言。”
晚殇亦笑:“妹妹家世,本宫若不曾记错,妹妹当初说的是,芜州刺史楚荆怀之女?”
鸳嫔微愣,继而颔首,道:“娘娘好记性,芜州楚荆怀,确实是家父。”
“本宫还有一问,妹妹与楚太医,是否是什么亲眷,或是旧识,此类关系?”
“楚太医?是说,楚轻鸿楚太医么?”楚鸳儿问道。
“宫里还有另一位楚姓太医么?”晚殇问道。
“妾嫔虽不知娘娘你为何会有此疑问,不过妾嫔不敢瞒娘娘,楚轻鸿太医,系妾嫔一位远亲之故友,楚太医入宫所诊第一人,恰恰是妾嫔。”
晚殇望她一眼,缓缓道:“那么,也就是楚太医有恩于妹妹了?而妹妹之所以要找本宫也是为了楚太医?”
鸳嫔点头,继而道:“妾嫔说过,凡行医之人,心该是偏向善的,娘娘您是如此,楚太医亦然,既然如此,楚太医便不可能做出伤害性命之事,妾嫔相信,这一点娘娘也是相信的。”
微微颔首,道:“本宫确实相信,在此之前——”
楚鸳儿眼中有着惊讶:“娘娘是什么意思?妾嫔并不明白。楚太医他——”楚鸳儿说着站起身来,一阵轻咳,稍稳住,涨红着面孔,看着似健康的一抹红润,似乎有了好气色,她看着晚殇:“娘娘不信的人,是妾嫔.”
晚殇一愣,继而笑起:“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晚殇若不信你,便也不会跟你来这涟漪阁了。”
“娘娘心底清楚,妾嫔无法将您如何,妾嫔一个病弱之人,又能把您怎么样呢?”
“鸳嫔此话可就不对了,想鸳嫔你足不出户亦能知本宫精通药石之术,可见鸳嫔也并非不知世事了,更何况,正因为鸳嫔你病弱之人,若是本宫今儿打此出去了,妹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本宫可不就真真是跳入黄河也脱不开干系了么?”
楚鸳儿凉凉一笑,神色有些受伤,别开眼不再看晚殇,缓缓的朝她一拜,声色却已然冷肃几分,道:“娘娘心中自有自己的考量,妾嫔无法知道,可是妾嫔是怎样的人,妾嫔一向自知,娘娘信不信妾嫔无所谓,妾嫔今儿是冒犯娘娘了,涟漪阁寒陋,娘娘玉体尊贵,妾嫔小舍不敢久留娘娘,此处恭送娘娘了。”
晚殇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她,唇边缓缓起了笑意,渐渐扩染开来,只是望着她,并不说话,楚鸳儿心中一紧,站起身来,看着她莫名的笑容,神色闪动,微微垂了目,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是暗香来了门外,晚殇缓缓转眼,看了暗香一眼,对楚鸳儿说道:“后宫中,难得一个信义,更难得一份情谊。晚殇方才之所以会那么说,也不过是想激出妹妹方才那番话而已。妹妹切莫介怀。”
楚鸳儿愣怔着,眸中含满疑惑,又听晚殇说道:“这涟漪阁,确实是如妹妹所言的,微寒,简陋,实在不适宜养病。妹妹若想好好的养好身子,除却自身要爱惜以外,却还是要注意周遭环境的。更要注意的,亦是最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人。”晚殇说罢,复望她一眼,道:“时侯也不早了,本宫赶着去倾华宫,也就不叨扰妹妹了,妹妹且养好自个儿身子,其余的事儿呢,妹妹就不必多管了。”
鸳嫔听着她的话,抬起头来,道:“妾嫔多劳娘娘关怀,谢娘娘了。”晚殇微微一颔首,抬足跨出门槛,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停住步伐,回转头,看着她问道:“妹妹是说,近几日来,都是楚轻鸿,楚太医为妹妹诊脉开方的?不知道,本宫是否可以看看那方子?”
鸳嫔摇摇头,道:“楚太医每每自煎了药来,嘱咐妾嫔服下便离开,妾嫔不曾见过什么方子。”晚殇点点头道:“妹妹且歇息,本宫先行告辞了。”
步出涟漪阁,行了一段,晚殇忽然又停住,看着暗香道:“那环儿丫头如何?”
暗香道:“娘娘怎么这么问?”抬首望着晚殇,又道:“奴婢瞧着,是个精怪之人,倒也不乏忠心。”
“哦?怎么个精法,又怎么个怪法?”
暗香摇摇头,道:“奇怪吧,看着是迷糊的性子,却也精明着,说话极有分寸,奴婢小问了她几句,答的含糊却又精要。这丫头也怪着却也精着。奴婢听出一句,说是鸳嫔入宫之时身旁就带着她的,可却不是陪嫁过来的丫头。”
“暗香如何问的?倒是连这个也给套出来了呢?晚殇扯起一抹笑道。却顿了顿,又言:“够精明,机灵且又忠心的丫头,大约是不会给主子喝毒的吧?”
暗香心下一唬,道:“娘娘,您说什么呢,难道那楚嫔娘娘她是中了毒的?”
晚殇一笑,缓缓摇头,道:“本宫何时这样说了?她呢,不过是羸弱了些,而这病呢,常年常年的不见好,这也就怪起来了。而且那个地方,鸳嫔自入宫,可有受宠?”
暗香略略一沉思片刻,道:“论及受宠,是真真未见过万岁爷宠着谁的,娘娘是登位以来第一人了,而这之前呢,论几位侍妾而言,倒真是去颜嫔与鸳嫔处频繁些,而鸳嫔吧,自来身上就羸弱些,多时也是去看看,多问了几句而已,皇上也是个极淡之人了。”
听着暗香话至此停住,晚殇缓缓颔首,便不觉着,就走到了倾华宫了。
见着宫门外站着一个人,暗香瞧着却相熟,细看,却竟是景柔,微微一愣,心中想着,听闻她被遣去了中宫凤仪殿侍奉皇后了,今儿怎么在倾华宫出现?晚殇亦看到那个站在那里的宫娥,却瞥见暗香神色,道:“那宫女是暗香相识的?”
暗香听晚殇问,便道:“娘娘,奴婢与她是算同年入宫为婢的,因为前儿知她如今在凤仪殿侍奉着,所以看到她在此处……”
晚殇缓缓笑开,道:“如此说来,皇后娘娘岂非也在此处了?”话才落下却见拿宫门前的人儿侧目望见自己,便朝着自己走来,福身施礼道:“奴婢凤仪殿景柔参见晚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晚殇微一颔首,道:“姑姑在此,是否皇后娘娘亦在倾华宫内?”
景柔轻轻站直了身道:“回娘娘话,皇后娘娘并不在倾华宫内,奴婢这会儿也正要回去凤仪殿呢。”
晚殇闻言,轻哦着应声,颔首复望向她道:“皇后娘娘入宫也有段时日了,本宫一直未曾前去拜谒也实在失礼,前儿听闻皇后娘娘身上不好,不知如今怎样了?皇后年少,且又身处异乡,虽贵为皇后,然者实上,却也……”话顿住,未曾往下说,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儿,递给景柔道:“宫路难行,难免有所磕碰之处,景柔姑姑且看在本宫薄面上,多担待照拂着点儿,也代本宫多给娘娘道安了。”
景柔迟疑着望了晚殇一眼,便这么迟疑的一瞬,晚殇笑着收回手道:“也罢,景柔想来是听了那事儿,前来看看朦贵人的吧,而今本宫手上出去的东西,也是蒙上阴霾了,景柔自然不敢接。倒也就罢了,景柔横竖多照拂着娘娘,是尽你婢子的本分,本宫就不叨扰了。”景柔听此言,慌忙道:“娘娘请莫误会,晚妃娘娘心慈仁善,关爱皇后娘娘,怜惜她异乡独处之困境,一片诚挚,奴婢自然感动,又怎敢有所疑虑,奴婢代皇后主子谢谢晚妃娘娘了。”说着又是深深一拜。晚殇道:“姑姑且起,本宫说过,后宫之路向来难行,自然需要处处谨慎,步步小心的,姑姑的一缕本宫明白,自不会有所怪罪,姑姑也莫介怀,且回去凤仪殿吧。”
景柔终于自晚殇手中接过那瓶儿,福身道:“奴婢代皇后主子谢娘娘关怀之情。”说着站直了身,缓缓离去。
晚殇看着她离开,又见暗香一副疑惑的样子,笑道:“咱们走吧。”倾华宫西配殿
朦儿正半卧在软榻上,秀气的面容蒙上愁云,有些苍白,咬着唇瓣,双目迷茫的望着榻前圆齿桌上静燃着的一截残烛.烛花大团大团的结落在周围,自醒来,她已经这么望着它很久很久了,或者说,她感觉着,自己已经这么望着很久很久了。那珠泪是红的,如血一样的红。烛心半残,犹有微光挣扎着,闪烁着,似乎不甘的欲重新燃起,然而她心底却很清楚,有些事儿,错过了便无法重来,朦儿的嘴角浅浅浮起一个嘲弄的笑,从前,自己是奴婢,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于人前,至少她还可以安分守己点,等着年纪到了便出宫去,而现如今呢?、
她除却得到一个空虚的朦贵人的身份与称号外,她还剩下什么?眼前的红烛燃尽了,她感觉自己的生命也便要如那红烛一样燃尽了吧。
几乎是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一直在想着,自己何以就到了这个地步呢?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管自己之情境,她竟无法知,自己竟是有何过错?哪怕知晓了过错,却也无法改及,善莫大焉,此时,是否上苍亦不予她善的机遇?
知错能改而善莫大焉,那么谁来告诉她,当知错了,偏偏再也无法改回的时候,是不是便不能称之为善?所以她如何获得这个机遇的呢?如何从一个微不足言,默不及闻的小宫女一夜间成为了朦贵人?她的头上,似乎刻上背叛俩字了,她说她是叛主求荣,然而真是如此么?说她心计深沉,算计了人,却真是她算计谁了么?是呵,背叛,设计。似乎都是如此认为的,可却有谁知,到底真相是如何呢?或者,她是最糊涂之人,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想至此,朦儿又笑起来,淡淡的扯起唇角,算计,也是有那么点的吧,或者背叛,但是那又如何?她不过是小小的算计一下,这世上被蒙了眼,蒙了心的,又何止她一个?可是,到头来,她除却得到一宿欢好外,还得到了什么?是的,还有尊号,朦贵人的尊号呢,为了这个虚浮的名位,她失去了从前,的欢愉,往日里,若在倾华宫内,便总有见着的机会,可如今,她已然忘记了,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呢。
伸手抚着微微隆显的腹部,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太医说,会是个皇子,可是她心底却是喜欢女孩儿的。或许是因为他曾说过,已经有了儿子了,这会儿生个女儿出来,这才叫有子有女。他很疼爱那些妹妹的,而弟兄多了,皇嗣之争便也多起来了。朦儿心底生出一丝疼痛来。
想及那黑浓且苦涩的药汁,喝入口中之时,她已然知道了,这药是有问题的,或许,是女人,或者说是孕妇,孕妇的直觉吧。可是当初怎么想的呢?咽下药的那瞬间产生的思绪,已然消逝在脑海,她只记得当一阵痉挛的痛楚侵袭而来,当她感觉到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脱离她而去,她才意识到,孩子,她的孩子——
朦儿缓缓回神,想到了那个儒雅的,一身青衫的男子,俊秀的面容,温暖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他叫什么来着?
是了,楚太医。她一时不会记得这宫里有这么个人,她记得的不过是,正当她绝望,以为自己终于还是要再失去所有的时候,所有,她腹中的骨血,是与他唯一有所关联的了,那便是她仅所拥有的了。是他救了她们母子吧?是的,就是他了。可是如何呢?当她清醒起来时,她已经身在了倾华宫,而那个救了她们母子的楚太医,他不知他在何处。只知道他成了谋害皇嗣的凶手!
嘴角泛起笑意,这就是后宫,颠倒是非的黑暗地界,这样的戏码,几乎时时在上演,并且永远也不会落幕吧?
所以,她那点小小的算计,实在不能算什么,在这个地方,你如果想好好的活着,算计是必须学会的一项技能了。
朦儿想着,缓缓的闭上眼,那个儒雅的温润的男子,楚太医,不过是比较倒霉了点罢了。而自己现下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及得到他呢?殿外传来细碎而轻微的脚步声,朦儿轻轻的睁开眼,朝着烛花望去。
烛芯已然燃尽,那细微的弱光也彻底的熄灭,大约是夜恋凝回来了吧,朦儿想着。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