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久久地立于祭祀台前,望着倒地的阿娇,心中竟恨意全无。
我与小灰将阿娇抬入那裂开的坟茔,将风月镜放入其中,那坟便嘎然而合。
我提起莫邪在那原本无字的墓碑上刻下几个大字:奎木狼之妻玉女侍香。心中无限感慨,这世间任谁也不比谁活得轻忪。世人不曾信因果,因果何曾放过人。
回到祭祀台上,望着那玄衣身影,我眼中一片清澈,心中一片澄明。我默默靠在海雒笙的身旁,仰望那满天的星宿喃喃道:
“愿所有的情深意重,都换来岁月温柔,不必回首。
海雒笙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望着我俯下身:“愿一生被爱,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
那吻我只觉得等了十年……
那一晚海雒笙告诉我,自他元神回归正身后,便赶去大长和的军营中寻我,但守营的士兵说我扶了星君之陵前去下葬,他便一路追来。看到我站在碑前伤心欲绝,一心想将实情告知与我,可如此荒谬之事又怕我不信,更怕禺疆发现他与星君元神回归正身换坏了大事。于是他忍了又忍才没说破,最后还是忍不住吻了我。还被我在胸前捅了个窟窿,那时他身是疼的,心却是喜的。
他不知我已看过风月镜,知他与星君互换了元神。只道自己这十年相守终是换得了我的真心相付。这十年,他与我一般,日日盼着我记得他,又盼着我忘了他,想与我重新开始。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星君那副兽面人身的样貌,他怕告诉我实情也如同他人一般全然不信,更加离他而去。若如此还不如放在心中至少还能尚存一线希望地守着我。他毫无自信,我是否还能爱上他,他即盼着我爱上他,又怕我再爱上他。如今他一无所有沦落至此,根本无法给我想要的生活。每日里在矛盾中挣扎煎熬如烈火焚身。
那日他看到月孤桐闯入陵中又听到他母妃的事情,悲愤交加,看到月孤桐对我心无旁骛,是可托之人,临行时便将我托负月孤桐,将我带出古墓,莫在此误了终身。
他回到宫中,偷偷瞧了他母妃的尸首,便觉其中细节颇多疑问,便暗暗调查。谁知他感知我在夫夫山战场上以身赴死,毫无生意。便放下一切赶到了阵前,与我持剑共舞。可我当日不知他之心意,无法将剑法发挥威力,招数也不同步,导致破绽百出,才让星君有了机会,他便替我挡了一刀,哪知这一切都是天意,这一刀便是当日在天宫之时他欠星君的一刀。
他气绝之后,魂魄出窍,望着万念具灰的我,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看着我悲喜交加,喜的是他这十年倾心相付终是值得,我索性还是再次爱上了他,虽然他是那副嘴脸;悲的是他已归黄泉不知如何再与我相聚。幸亏我给他服了还魂丹,无意中破了禺疆的术法,让他与星君终是各归各身。
禺疆乃神人,无事不察,便不敢露出一点马脚。暗中绸缪,联络了巫咸与大长和国设下八卦阵准备诱杀禺疆。不曾想我窥破他母妃死因,千里迢迢跑到白民国与他二哥齐王设下局,欲替他报仇,打乱了他诱杀禺疆的计划。那时他只知他父王突发恶疾昏迷不醒,一心以为是禺疆搞的鬼,只得应召回宫,暗中查了他先前安插在宫内外所有的眼线发现齐王嫌疑最大。
回宫当晚,他感知我竞然在白民国的齐王俯,怕他二哥为争储不择手段,利用我心中恨意迫他就范,便一路寻我。他至齐王别院见我无恙方才安心。那晚他拥我入眠感知我心中悲愤,又看到我早就准备好写给阿娇的字条,便猜测我与齐王恐有惊天秘谋。那时他只道我是因他杀了星君恨极了他,一心想把他拉下太子位,那时他便已想好,这太子位本就无甚要紧,只要我能平了心中怨愤,太子不当也罢。
思前想去,猜测齐王图的是王位,我图的是报仇,两人若要联手必先从他父王处下手。便对闵大监生了疑心,那闵大监虽是齐王耳目,但贪生怕死,他心知他父王病得蹊跷,便抓了闵大监严刑逼供,谁知还未用刑只吓唬几句,闵大监便和盘托出,他便将计就计。将解药提前让闵大监与国君服下,称御医用药起了作用。同时将自己心中对母妃之死的疑虑如实告知了他父王。那时他还不敢断言他母妃之死一定与阿娇有关,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阿娇为何要杀他母妃,他对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天生狼面的事情毫不知情。这时他接到太子太傅秘报,言齐王请他与尚书等人皇陵查验,他便知我此行一定与他母妃有关。他与他父王说,阿娇与星君有染十年前他便知晓,这十年他从未与阿娇有过任可关系,那皇子自不是他所生。只是碍于两国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便言明,又怕阿娇留在宫中与星君窜通坏了大事,便将阿娇放在军中,日日看管,结果还是出了大事,弑母之事不可姑息。
他便说服他父王要了三道圣旨,一道是开棺验尸,若猜测属实,便让闵大监宣读第二道,废太子妃赐白菱。同时为给朝臣一个交待,便宣第三道圣旨,辞去太子身份,暂代军职,待边关战事停熄,自请回封地,与我同往洱海,逍遥度日。结果他父王始终记得那道长所言,平王在则家国安,平王去则家国乱。只同意他不再辅政监国,反正这些年他一直在边关,监不监国只是一纸虚职,储君之事,事关重大,酌情考虑。为挽留他还特意封了我为太子妃。他并未与他父王提及元神互换一事,只因此事荒谬绝伦,性众人对真假太子无法识别,弄巧成拙,故不提也罢。
那日他未带一兵一卒,与闵大监两人隐身皇陵中。看着齐王、我、阿娇等人纷纷入场。闵大监吓得一头是汗,连连问他,一兵不带,若齐王灭口该当如何?他只笑答,一道圣旨胜似百万雄兵,且问那大监,太子俯兵是以太子还是太子妃号令为准?禁军号令是以齐王还是国君号令为准?况且国君已醒,十万禁军随时候命,齐王只是想抓他把柄把他拉下太子位,又不是举兵造反,有何可怕。于是才有了那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一幕接一幕。
最后他笑着与我说,我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但我不知他尚在人世,元神也归了位,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最后才让他占了先机。他本想等阵前挫败番禺疆后再与我相认,但星君出现救下阿娇,两个真假郎君把我和阿娇弄得几番愁苦,这才提前与我相认。
他早就与我说过‘可知此郎非彼狼。’?只是我自己心眼未开,识人不明。这话干将也和我说过,只是我始终不明何意,想来是自己太蠢。他笑我,不是蠢笨,而乃一根筋。
我气得趴在他的怀中狠狠地在他胸前咬了一口,看到被我用剑戳的那个窟窿我突然便落下泪来。那夜他摸着我的长发道:
“月儿,你信我,一切终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