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汐察觉到自己的不妥,红着脸放开他,有些手足无措。可又担心顾昊钧的状态,呐呐问道:“真的没事吗?不是说进急诊了,还没醒过来吗?”
景汐一放开谭飞,谭飞立时觉得清爽起来,又觉得对这样小巧娇气的女孩子太过不礼貌,安慰地笑了一下,“真的没事。如果你已经交费的话,能够保证用药那将会更没事。”
景汐勉强咧了下唇,“那就好。我……已经交费了。”
谭飞指着病房,“他就在里面,你可以去看看他了。”
景汐快走两步,到门口,却停下来。
察觉到谭飞疑惑的眼光,自嘲一笑,“我还是不要进去了。他没事就好。”
他现在出事,会更恨她了吧?要不是苗可生气离开,他也不会喝酒出事。
谭飞在她沉思间,把病房门推开,“你是她女朋友吧,两个人吵架生气了,他才酒驾出事的?”
他自顾自的给景汐的着急却不进去找了个很好的理由,更是笑眯眯地把景汐从外面引进来,“没关系,小情侣么,吵完架就好,你没看他车祸之前还给你打过电话吗?他说不定还指望你原谅他呢。病人现在腿打了石膏,生活不太方便,你刚好照顾一下他吧。”
景汐愣愣地看着病床上好像睡着了的顾昊钧,长长的睫毛蒲扇似的,一排排,在眼睑处留下点点阴影。
他出车祸前给自己打了电话?她并没接到。可能是昏迷的时候被毛毛摁掉了。
可是……苗可因为她跟他分手,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罪魁祸首。他哪里会给她好颜色!他不过是想找她算账罢了。
景汐沉默了半响,轻轻应了声。
“好。”
即便他恨她,可是看着他到了厚厚石膏睡得不舒服而皱眉的模样,还是有浅浅心疼冒出来,还带了一点愧疚——她虽然不觉得是她的错,可是到底因为她,他才成了这幅模样。
她会照顾他。就像以前他照顾她。
想起那次,景汐的眼睛就干的发涩。
彼时三月份,她高三,正直复习的紧要关头。听到顾昊钧他们同学组织去崆峒山玩,不听别人的劝阻非得跟着去。
那时,她就隐约听到有传言说顾昊钧喜欢苗可。那次旅行苗可也去。她就犯了坳劲,非得跟着去。大家都不让她去,她就越发打定主意跟去。
火车是半夜的,她根本就扛着没睡,在他还没走的时候,悄悄起床出门,向着火车站去。怕被发现行踪,她连手机都关掉。
从家到能搭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路,一路黑暗,猫叫狗吠,煞是恐怖,她也害怕,就跑起来,结果,还没打到车,扭了脚。
钻心的疼,当时却顾不得,凭着一股气强撑着往前走,后来,终于是坚持不住,跌倒在地。
漆黑的夜,冰冷的地面,冷风簌簌,偶尔阴影晃动,她吓得想哭都不敢。
后来,她就听到顾昊钧焦急的声音,大声叫着她,竟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她鼻子一酸,嚎嚎大哭。
再后来的后来,她因为扭脚严重,三个月未好。他也因为她的伤脚,没去成崆峒山,连课都逃了,照顾了她很久。
景汐走过去,帮顾昊钧掖了掖被角。
这一次,算她还他那次的人情好了。
景汐手还未离开,就被顾昊钧一把抓住,一脸的警惕,看见是景汐才舒了口气。不过,很快一脸阴森的摔开她的手。
“你来干什么?!看我这样子,开心了?终于没时间去对付你那个假仁假义的爸爸了?终于让苗可离开我了是不是?!”
景汐因为自己也才昏迷过,又跑了这么长距离,被他一甩,眼前又是一黑,身子晃了一下。她急忙拉住被子,被子本就没固定,和她一起松垮垮的跌倒在地。
跌坐在地的痛楚传来,她才有了些清醒。
转头,看见顾昊钧如墨般的眸子里满的几乎要溢出的嘲讽。
他腿不能动,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动作的灵明,他弯了腰,抓住景汐想要挣扎着起来的手,用劲捞起她。动作太狠,收势不及,她和他一起向病床倒去。
景汐一惊,根本不敢去看顾昊钧的脸。因为怕压到他受伤的腿,她移动了下想要起来。却被顾昊钧按住。
“你是有多饥渴?”
景汐挣扎着脱开他的禁锢,避开他的伤腿,站起来,不答话,眼睛根本不看他。
被伤了这么多次,这样的冷嘲热讽,她就当小孩子在发脾气。
她不生气,她不伤心,她只是来还他的情……
即便这样想着,脸色还是有些泛白。她干脆转身出门。
顾昊钧住的这个病房是个高干病房,条件极好,像是个宾馆房间。他冷眼看着单景汐出去,嘴角一弯,眼里亮亮的。
谭飞其实一直有注意顾昊钧这面的情况,看见景汐急急出来下楼后,他就推门进去,刚好看见顾昊钧这样的表情。
“把人家气跑了你这么高兴?”
“她不会走。”
他太过笃定的语气让谭飞俊眉一挑,“这么确定?”
见顾昊钧不答,他疑惑道:“我搞不清楚了。这不是你妹妹吗?你以前不是挺疼她的吗?现在这样,又是干什么?”
谭飞是顾昊钧初中同学,知道当年被收养。只是后来出国了,一直没联系,在美国的时候偶然遇见的。因为谭飞欠了顾昊钧一个大人情,所以才会答应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
可是,他很费解的是,那个单景汐,不就是他以前一说起来就会笑眯眯的妹妹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成了现在这样怪怪的情形。
“无可奉告。”
顾昊钧已经坐起来,从床头柜里拿了一个文件袋出来,像是早就准备好的。递给谭飞,“给你。”
谭飞像是很能接受他这种冰冷的态度,接过文件袋打开一看,原本毫无表情只是无聊看戏的眼睛里瞬间惊喜万分,激动地张了张嘴,几乎想要高唱一曲。可是,随即,皱眉看向谭飞,眉目里,是浓浓疑云。
“你这是?”他的语气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正式而谨慎。“你……苗可知道吗?”
顾昊钧摇摇头。“很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只是想帮你。”
顾昊钧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一丝疲惫,然后长久的不说话,像是陷入一种深思,眼睛盯着窗外,迷迷蒙蒙。许久,才转头对上谭飞质疑的眼。
“有些人,错过还有补救的机会。祝你好运。”
谭飞还是不明白顾昊钧的话,也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好心。
他皱眉看着顾昊钧,像是要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和苗可……好奇怪。”
顾昊钧看着他,没作声。
很快,谭飞笑起来。不管怎么,他该是感激顾昊钧的。但他决计不会说出他的感激。不仅不说,还扬起下巴,张扬一笑,“不过你不用太得意,我当然会有好运,!”
顾昊钧表情松动,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露出一抹真心笑容,“是。”
景汐并不是要走,她只是看病房里什么也没有,想着顾昊钧腿疼,必然没胃口,出门给他买了些水果。
他向来是不爱吃水果的,但知道对身体有好处,也不排斥。所以景汐每样都拿了点,分了两个袋,拎在手里都沉甸甸的。
她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顾昊钧的那一抹笑。
清清淡淡的笑意是从眼眸深处传播出来的,暖盈盈的。让她心尖一颤。
她想起一句话“春风十里,不如你”,那样的感觉,大抵就如看见他这样豪不设防,不冰冷不残忍的笑容。
顾昊钧如沐春风的笑容在看见景汐之后就消失不见。
谭飞也看见了进门的景汐,一笑,再看看手里的文件袋,意味深长地对顾昊钧嘴角一弯,拿着手里的文件袋出去。出门前像个负责的医生嘱咐景汐:“你平时注意点,千万别让他手上的腿使力。好好保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景汐忽略掉顾昊钧冰冷如刀的眼神,含笑礼貌点头。谭飞一走,景汐垂下头,不去看顾昊钧,自顾自的把水果放好。
“赖在这里还不走,是知道我斗不过你爸爸了,来这里看我的笑话?”
景汐给他洗了苹果在削,手一抖,差点削到手。
她也是刚刚在楼下接到爸爸的电话。因为证据不足,调查告一段落。长久梗在心头的石头像是落下了,她觉得浑身一轻,连面对顾昊钧的冷脸她都不觉得有多难受了。
只是……他冰冷话语中掩饰不住的萧索让她有些难受。
瞬间的感觉,让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自己嘲讽一笑。他的微小情绪她总是能发现,并且惯性的心疼。
这毛病,其实是要不得的。
她不吭声,接着削苹果。然后细心切成小块,放在自己刚用开水消过毒的盘子里,放在顾昊钧床头。
“你先吃点水果。”她帮他把蜗成一团的被子理好。“三餐我会定好,也叫了护工看护。以后……”她抿抿唇,“我有时间会来陪你。”
顾昊钧盯着她起落的手,唇角弯出邪魅的弧度,“你这样,算什么?”
景汐不理他的挑衅,轻轻说:“等会会有人送餐给你,护工也会来。你自己小心点。哦,对了,要遵医嘱用药。”
她说完拿了自己的包往外走。
“你这是新的勾-引方式?”
她停下脚步,顿了一下,开门:“随你怎么说吧。”
她的语气出乎顾昊钧意料的平和,几乎不含任何感情。
顾昊钧听着,怒火倏地一下就起来了,俊眉长目一眯,拿了床头柜上的被子就摔过去,“滚!不用你的怜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