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落到地板上,掷地有声,裂成几块。景汐叹口气,走过去蹲下,细心拾起,打扫干净才走出去。
只是在顾昊钧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在微微的抖——在他心里她一直这么龌龊。
她深呼吸一下,安慰自己。他受伤心情不好,而且,她是来还债的,她是来还债的……
以后的几天,她确实像是个来还债的人,会安排他的饮食,会向医生咨询他的病情然后嘱咐护工该注意什么哪些问题。却,不再去他的病房。
但她每天都会在窗外看他。
他有时候会看文献,低头认真的模样,一个简单的侧影就能让她心跳一下,可是,她不敢表露出分毫;有时候他写写划划像是在设计实验,修长的手指握着笔,灵巧地让人嫉妒;有时候会有朋友看他,他也会高兴地笑,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一点,让人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好心情。有时候他一个人,会皱眉,好看的眉形微蹙,她知道他皱眉是为了什么。
她叹口气,低头看看手里的杂志。发行量很好的时尚杂志,大大的头条就是小提琴公主苗可和北城彭市长的公子拍拖的消息。
这么多天,苗可一次也未曾出现!
尽管景汐一直嘱咐护士和护工不要把那些报道苗可的杂志和报纸拿进顾昊钧的病房。可是还是忘了最重要的消息渠道——网络。
当顾昊钧激动的从床上跳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完了。
他好像是打苗可的电话没打通,手机啪的一声放在柜子上,然后一脸铁青的下床。他的腿还不能用劲,根本站不稳,弹跳着就想出去,可是还是不免牵动伤腿,疼得眉眼一皱。
景汐在病房外的窗户上看着。竟然有种错觉,似乎他的脚就是踩在她的心上。一步就是一痛。
她以为这样远远的看着,就能远离那些疼痛。
可是……她握拳,转身。可是没走两步就听见顾昊钧病房里传来摔倒的声音。
她倏地转身,冲进病房。“你还好吧?”
“你滚!”顾昊钧一挥手,拨开她的扶持。
景汐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因为担心他的腿,她又急忙半蹲着想要扶起他。不料,对上他的眼。一时竟然怔住,手顿住,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眼睛,竟是赤红的!
他低低的近似呢喃:“我们完了,你满意了!”
她第一次见到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泛起酸涩,灰蒙蒙一片。怔怔地张了张嘴,却又抿住,死死的。
再多辩驳,都改变不了结果。确实是因为她,苗可和他分手了。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和苗可分手的情形,唯独除了这一种。她以前甚至想就算她当年错做事,可是如果没苗可,她有冗长的时间可以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
可是……现在苗可真的走了,她却一点也不开心。
他这个样子,让她很难受,很难受……眼和心都是酸涩的。
她闷声扶住他,愧疚的,坚定的,用力的。
顾昊钧突然转头,拧成一股的眉毛松了些,看着她竟然一笑,“帮我找到苗可!”
他虽然在笑,可是眼角透露出的阴鸷仍然能让景汐感觉到。她知道他在怪她,可是现在又没有办法,只能托她去帮他找苗可。
“好。”
她回答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看见他眼里浮起悲伤。
景汐按照顾昊钧给她的地址去了他们的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1月的天气,呼气就能成雾。苗可还没回来,屋里漆黑一片。她不知道电子锁的密码,进不去。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联系到苗可,只能等在外面。很大的复式小区,她因为冻得厉害,来回走了几趟,希望运动起来能稍微暖和点。到后来她累得走也走不动,蹲在屋前面的石阶上,不停呵气搓着手。远处,路灯亮成一条线,直直的照着人们回家的路。
可是……她等不到苗可。
天色微麻起来,她迷迷糊糊中看见小区门口那家早餐店里亮起了灯。她冻得根本站不起来,费了番力气才扶着墙站起来,竟觉得眼前花花一片。定了好一会儿,才哆嗦着向早餐店走去。
好冷……
她需要取取暖……
等景汐打了电话让毛毛来接她的时候,遭到毛毛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可终究是心疼发烧的景汐,带她去看了医生。
需要打点滴,景汐却执意不肯,让打了一针退烧针,又取了点药。
她回到宿舍,吃了药,就换了羽绒服拎着包匆匆往外跑。被毛毛拦住。
“你今天再出去试试看!”
“毛毛,我有事……”景汐的脸因为发烧红扑扑的,可是唇色却苍白的不见一丝血气。
“你有什么事?帮顾老师去找那个泼妇?你有病吧!你不是喜欢顾老师吗?他们分手不是更好,你用得着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去找你的情敌吗?!我不管,今天没课,你也不用做试验,今天你就别想出宿舍门,好好给我在床上躺着去!”
“不是这样的……”景汐知道毛毛是关心她,可是她不知道如何解释。但她得找到苗可。歉意地看向毛毛,“我今天真得出去。”
毛毛一掌拍过来,却在看见景汐满眼的血丝之后半路改了手型,变拍为掐,轻掐了一下景汐的胳膊,“你这个样子,烧成二B了吧!”
景汐冲她笑了一下,“亲爱的。”
毛毛“切”了一声,跑去拿了她的包。回来对上景汐诧异的眼,翻了个白眼。“我陪你去,免得你曝尸街头!”
景汐带毛毛去了苗可今天演出的地方——鑫海大酒店。
她和毛毛混进去,刚好看见多功能大厅里,苗可在拉琴。
景汐从没见过这样的苗可,一身得体的红色稠质抹胸礼服,衬得她的削肩,杨柳腰更加突出,礼服下摆大大的铺开,像一朵艳丽的花。她拉琴的手起伏,带动随意飘散下来的栗色卷发,落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妩媚至极,若只是这样还好,偏偏她拉琴的时候闭着眼,还带了股肆意沉浸在自己音乐中的洒脱豁达。
这样的女子,本该就是这世上男子都喜欢的吧!
她半眯了眼,胸口像被击了一下。像嫉妒,像不甘,像知难而退的酸楚。
她让毛毛在大厅等着,自己悄悄移到后台等着苗可演出完,截住她。
“你?”苗可看见单景汐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冷笑一声,向前走。“别挡着我的路!”
“抱歉,打扰你一下。”景汐尽量温和有礼,“你能去看看顾昊钧吗?你走的那天他伤心去喝酒结果出了车祸,现在还没好起来。他……”
她不去看苗可眼里嘲讽,垂眸遮住自己眼里微微泪意,接着说:“很想你。”
苗可嗤笑一笑,艳红的唇,冷冷道:“他想我让你来找我?单景汐,你告诉他,我们没可能了!”
说完,她拿着小提琴走开,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着愣着的单景汐说:“我俩的账没完!你最好最近别让我再看见你!”
景汐眉心皱紧,咬着惨白的唇,晕乎乎地看着她走远,只觉得这后台的黑幕晃得她越发难以呼吸。
她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顾昊钧说。
她没想到苗可这么决绝!
不过,显然顾昊钧对苗可的性格更为了解。在景汐斟酌了好久颤颤巍巍告诉他的时候,他向来没表情的脸上白的有些慑人。
许久,他突然说:“苗可跟你不一样。”
景汐害怕他情绪失控伤到腿,防备似的站在床前,假装为他倒水。听见他的话,手一紧,有些诧异的“啊?”了一声。
顾昊钧冷哼一声,继续说:“苗可不会像你这样外表温柔却心机叵测,她一直很温柔,但又处事决断。”
他突然伸手攫住景汐的下颚,把她的脸搬到自己面前。
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景汐看见他眼里的浓墨铺天盖天席卷而来。心被冰锥重重一击,她的眼眶突然酸涩。轻声问他:“然后呢?”
然后呢,苗可不像我这样居心叵测的然后呢,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能甘心?你才觉得自己对得起苗可了!?
顾昊钧幽冷肃然的目光尖锐的捕捉到景汐眼里失控的破碎,深眸里亮光一闪,瞬间又消失不见,黑沉沉的一片。
他放开攫住她下巴的手,大臂一挥,揽过她的腰把她弄到他臂弯里。
她手里的杯子不稳,啪的碎在地上。她眼睛看着他,眉尖皱成一团,惊惧地挣扎起来。
她的腰纤细的柳枝一般,柔软的不可思议,盈盈握着,顾昊钧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模糊不清。突然,他使了个巧劲把她推倒在床上,他翻身压上去。
他的腿不方便,动作即便用力又残忍,可是还是缓了一拍。这一拍让景汐奋力从他手臂的禁锢里脱出来。可是,他反应是何等灵敏,只片刻又将她捞回来。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她使劲挣扎,他残忍而霸道……
景汐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下来。她不懂顾昊钧,从他这次回来就不懂他,现在……更不懂!
那一晚姑且能说是酒醉,可是现在呢?因为苗可的决绝,他又要羞忍她了吗!?他这样恨着她,根本对她没了任何感情。让她以这种方式承欢在他身下,不过是为了羞辱她!
她有些痛,那些疼痛从骨头里渗出来,慢慢向外蔓延,流经血液,穿透肌肉,抵达皮肤,像是能把她烧灼。
她哭喊着使劲捶打他,可是男女力气到底悬殊,他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将她挥动的双手按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