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宝的一家环境优雅的饭店里。林医生夫妇已经在一间包房里等候多时了。
终于传来了脚步声，随之门开了。
“爸，妈，我丈母娘来了。”许重重向父母介绍姚母。
姚母很高傲地把头抬起，朝亲家夫妇扫去，却真是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坐在车上一路过来，看惯了上海的繁华，她只觉得这从宝，一个远离上海的偏僻县城就是不毛之地，看人，看风景怎么都看不顺眼。心想，这许家夫妇就是一对乡下人。就跟来上海打工的那些外地民工没啥区别。
可是眼前的夫妇，却是相当的有气质。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老许是一身深色西装，露出的浅色衬衫领子和袖口非常整洁，林医生则是深色毛衣裙，配一条米色的丝巾。这样的衣着打扮就好像是刻意设计的情侣装，两人迎接自己的笑容举止落落大方。相反，自己这紫红大花的衣着，就显得俗气了些。在加上来时的匆忙，头发都没好好打理，和亲家母一比，自己立刻就没了来时的气势。
“你好，亲家母，能这样称呼你吗？真是失礼啊，到今天才请你吃饭。”老许亲自拉开椅子请姚母坐下。
林医生则拉了一边的椅子招呼薇薇：“薇薇，快坐，累了吧。”
薇薇也不客气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眼前有一小盘开胃小菜是酱萝卜条，也许是怀孕害喜的缘故，薇薇就伸手去拿了吃，一副馋相。
姚母觉得女儿真是丢了自己的脸。她伸手去拍女儿的手，训斥道：“像什么样子？”
薇薇朝大家伸了一下舌头。
“呵呵，没关系，反正都是自己人。不过别吃太多，有点咸，爱吃，我回家给你自己做。”林医生说，对儿媳的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今天呢，我们吃顿便饭，表示我们对亲家真诚的道歉，是我们没把孩子教好，结婚登记的事，理应要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亲家，事已如此，你看，既然他们情投意合，你是否。。。。。。”还没等老许说完，姚母就说：“谁说我不同意他们结婚啊？是他们没把我放眼里，我只是吓吓他们。”
没想到这亲家会这么说，这回是轮到老许夫妇出乎意料了。
重重朝着自己的父母得意地笑。
原来从车站下来，重重就叫公司员工开车来接，并不急着奔许家，而是先带着岳母去了公司，拿出这几个月的账本给岳母看。以此来证明自己曾经说出买别墅的承诺绝不是一句戏言，他们是真正地实施着计划。随后又带着岳母去了新房。
打开新房，里边布置得井井有条，家具电器应有尽有，最让姚母感动的是那一床大红贡缎绣花被褥。薇薇告诉母亲，这些都是婆婆在忙着张罗，小两口的拖鞋是一对粉色的兔子，因为两个人都属兔子。就连小夫妻俩的睡衣一年四季都准备好了，整齐地挂在了壁橱里。房间的四周角落均放着菠萝皮，薇薇解释说，房子是新买新装修的，难免有些气味，她从网上看到菠萝皮吸气味，婆婆听见了，就去买了一大筐菠萝，削了皮放好，说是她怀孩子了，闻不得异味。
而在隔壁房间的壁柜里安放着一床榻榻米。薇薇解释道：“妈，这是我婆婆特地为你准备的。说上海离这里远，你来看我，赶不回去就住在这里，如果睡不惯榻榻米，你就和我睡，让重重睡地上。”连这也想到了？这些细节无不体现了一个母亲，一个婆婆的用心良苦。
这一看，姚母彻底放心了，女儿有这样的婆婆疼着，就没嫁错人家。但最后，她还是乘重重上厕所的时候拉住女儿的手轻声问：“你说，你婆婆这房子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
薇薇得意地点头。
“你把房产证拿来给我看看，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样好的婆婆实在少有。媳妇不是自己生的，哪个公婆在房子上不留一手？”
“是的，一开始我婆婆说这是婚前财产，不准备写我的名字，可是后来还是同意了。妈，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和重重的公司这样下去，完全有能力自己买房子，可是如果他们不把我名字写进去，我就缺乏一种婚姻的安全感，我就会觉得他们没有从心里接受我，这样的话，我也无法接受他们，永远都只是面和心不和。所以我坚持要写上我的名字，哪怕出点钱我也愿意。后来我公公婆婆很快就改变主意了，也不要我的钱。不过，最近我公公身份证丢了，所以房产证还要等他补办好身份证才能办。但说好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我婆婆公公是讲道理的人，你等会见着了他们就知道了。”
姚母点点头：“他们把你名字写进去了，我也有安全感了。你也知道，你那杀千刀的爸，背叛了我们，跟着野女人跑了，妈就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连睡在一张床上的人都会背叛你，这个世界还有谁可以相信的？薇薇，你跟着我这些年也吃了苦，妈是怕了，妈要你好好读书有出息，就是要有资本嫁个好男人，找个好人家。”
“妈，重重很爱我，他说，我就是他心里的女神，他什么都听我的。他对我的好，我喜欢。他就是我这辈子的好男人。他爸妈对我也好，这样的好我感觉不是装出来的，尤其是我那婆婆，你可别小看是小地方的人，思想赶潮流，和她聊天觉得没有代沟。我觉得这家人家就是好人家。”薇薇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妈，我爸妈打电话来，在饭店里等我们过去了，您看？”许重重接了电话进来说道。
“走吧。”姚母站起来说。
这次姚母从宝一行就是来考察许家的情况。考察的结果是相当满意。尤其是那套新房，她住了大半辈子的石库门老房子，至今煤卫都与邻居合用。因此看到女儿有了独立的新房，加上女婿的一表人才，亲家的知书达礼，实在让她称心如意，当即就订下了婚期。林医生更是周到，临走还硬是塞了一大包从宝特产，让她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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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一缕晨曦透过白色的窗帘投进病房。刘吉强揉揉惺忪的眼睛，只觉得四肢有些麻木。可能因为美国回来不久，时差还未适应，居然陪在若溪的床头睡过去了？他看看盐水瓶里的药水，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床上的若溪依然保持着昨天的姿势，静静地躺着，好似沉睡在梦境之中。手术到现在已经七八个小时了，若溪还没醒来？他的心中升起一种忧虑。
不，她很快就会醒来，她一定会醒来的，她说过，她等他下了飞机就要告诉他一句话的。他这么想着，去取了温水，挤了毛巾，小心地给她擦拭着脸庞和露在被子外的手。
护士端了药盘进来，揭开被子，开始为若溪换洗伤口。白色带着血腥痕迹的纱布揭开，露出腹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只看得刘吉强的心抽得紧紧的。
“请你们轻点。”他恳求道。
护士点头朝他微笑。
“为什么，我妻子还没清醒？”刘吉强问。
“也许是失血过多，需要慢慢恢复吧。”护士回答。“昨天那情景你没看见，真的很危险，你妻子送到医院时整条裤子都被血染红了，手术的时候要不是你岳母苦苦哀求，医生一定就放弃孩子了。我们当时都替王医生捏一把汗呢。”
可以想象当时危急的情景。刘吉强都不忍心听下去了。仿佛医生那把刀正划在自己腹部那样生疼生疼。
“你去看你女儿了吗？她的情况不错呢。”护士又说。
女儿？刘吉强这才想起那小小的人。太牵挂若溪，总是怕她醒来看不到自己，所以舍不得离开她寸步。是的，他怎么能忘记了女儿？那可是他和若溪的孩子啊。他昨天甚至还在迁怒与她，这对她来说是多么不公平。
“小刘！”盛校长推门进来：“我给你送拌面来了，是你爱吃的口味。”盛校长一定是一夜没睡，两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刘吉强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感谢岳母的关心，摇头是自己根本没有胃口。若溪还没醒来，脸色如纸一般地苍白，他看着揪心，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吉强，你就先回家休息去吧，我来陪若溪。若溪一醒来，我就给你打电话。”盛校长说道。
话音刚落，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带头的就是为若溪主刀的王医生。
“医生，我妻子怎么还没醒来？”刘吉强问。
医生走近床边仔细看了看，抬头说：“请家属回避一下，我们现在要为患者做检查。”
刘吉强和盛校长走了出来。
“看过孩子了吗？我听医生说，孩子的求生欲望很强，情况在好转，皮肤也开始红润起来了，你去看看吧。”盛校长对女婿说。
刘吉强点点头。
透过观察室玻璃，那个暖箱里仰天躺着的小人就如是玩具店里的洋娃娃。居然还微微蠕动了几下。
霎时，刘吉强热泪盈眶，完全是感动于新的生命。这就是与身具有的亲情。深深的歉疚油然而生。怎么这么晚才来看自己的女儿。女儿受苦了，一出生居然来不及吃一口母亲的奶就被送进了狭窄的箱子，还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整整“遗弃”了一个晚上，对不起，我亲爱的宝贝，是我太担忧你的母亲了。宝贝，祝福你。
“吉强，打个电话给你父母吧。说的时候口气婉转些，别让他们太担心了。”盛校长说。
“哎.”刘吉强答应着，这些事根本无需别人提醒，只是自己目前心思已经乱了，真不知该怎么对自己父母说。
接通了电话，是母亲的声音。
“妈——”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吉强，你回上海了是吧，前天若溪打电话告诉我们的。怎么样，念念的情况？”母亲问。毕竟是和自己相处了一些时间，那个孩子曾经“奶奶，奶奶”地，分开以后，还真想念同情那个孩子，于是刘母关心地问道。
“很好。”
刘母拿着话筒，儿子却没有继续往下说，“那么若溪好吗？叫她当心点，这个时候很容易早产的，你们住五楼，上下楼梯不要奔......”
“妈！”刘吉强颤抖着声音打断了母亲的叮嘱：“若溪生了。”
“生了？早产了？情况怎样啊？你倒是说呀。”
“在医院里，是女儿，因为没有足月送进暖箱了。你别担心。”
刘母松了口气：“你话怎么说得吞吞吐吐的？生了就生了，早产也没什么，出了暖箱，好好养着，没什么影响的。这样吧，我叫你爸现在就买火车票，我们马上来，我来照顾他们母女。”
“妈，不必了。”刘吉强不希望父母跟着担心，于是拒绝道。
“什么不必？儿媳生孩子，我做婆婆的怎么能不管，说定了，我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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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怀了孩子，反应很厉害。连着几天都吃不下饭菜，这可把林医生急坏了。
“薇薇，我看你这几天就不要去公司了，在家歇着，我去给你配点安胎养生的中药调理一下。”林医生在阳台上晒着儿媳的内衣内裤这么说。
“是啊，薇薇你就在家躺着，你都瘦了。”重重有些心疼地附和着说。
薇薇却在电脑上忙着操作着，没有搭讪他们母子。
“薇薇啊，我那天看你嘴馋要吃萝卜条，我就去食品店给你买了些橄榄话梅的，你嘴巴里觉得没味道就拿些出来尝尝，我就放。。。。。。”林医生折身一看，就急得叫起来：“薇薇，你还对着电脑干嘛？电脑是有辐射的，对胎儿是不好的。快快快，我给你买的围裙呢，不管有没有用，戴起来。”说着就把前些天特地叫女儿从上海买的防辐射围裙去找出来。“我说，你们总是盯着个电脑，干嘛呢？”
“妈，我在给英国一家公司发邮件，他们想要的货这个价不对，现在国内这种货都涨价了，可是他们给的价还是几年前的价，这样我们赚得不多。所以，我要求调价，在和他们商量呢。”薇薇站起来，让婆婆为她系好围裙。
“那就叫重重来谈。”
“妈，英语我不精通，我们公司生意好，靠得就是和外国人做生意，这钱好赚，薇薇和他们用英语交流，有的文件我都看不懂。”重重说。“薇薇，如果他们答应我们调价的要求，这笔货能赚多少钱？”
薇薇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百？”林医生说。
“三百？”小两口嗤之以鼻：“三百，我们喝西北风啊？”
“一笔生意赚三百已经蛮好了，现在钱不好赚。我和你爸上了这么多年的班，做一天才赚多少？”林医生说。
“妈，我们这笔生意谈成，一次就能赚三万。”
“啊？这么多啊？”
“多什么？假如不扣税，还要多。现在我们赚的钱多，上缴的税也厉害。咱们上缴的税最起码已经能购买一辆车了。”薇薇说。
“这没办法，难道你们还想偷税啊？薇薇啊，你这笔生意谈成，我看你这一年干脆就别做，就在家安心生孩子。”
“那怎么行？我不在，重重只能做些小生意。”薇薇说。
“钱是赚不完的，就算是小生意，也比人家工薪阶层好多了，但是这生孩子呢，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什么叫胎本？胎本就是在娘肚子里的本质，胎本就要靠娘养，胎本差，生出的孩子就多病，难养。有钱是好，可是很多事靠的是心思，再多的钱也办不成。”
薇薇皱皱眉：“早知这样，真不该怀孩子的。”
“怎么这么说？怀孩子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最骄傲，最最美丽的时候，你该觉得幸福才是。你去医院不孕科看看就知道，那些人因为怀不上孩子有多么痛苦。”林医生耐心地对儿媳说道。
“哎！”薇薇叹了口气，抚摩着自己的腹部：“其实我人生的计划里是三十五岁生孩子，那时，我已经有了别墅，有了名车，有了一切我要向往的东西，而生孩子就是我人生奋斗成功的一个标志。因为我觉得，我要生孩子，就要有能力给孩子幸福，让他拥有世界上的一切。假如没有丰裕的一切，那不是让孩子吃苦吗？有了丰裕的一切，才是真正优生优育的体现。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小东西怎么就迫不及待地来了呢？”
“什么逻辑啊？照你这么说，好多人家经济条件不好的，就该绝种了？”林医生摇摇头说：“薇薇啊，你就正视现实，既然有了，就好好地怀着，好好地生出来，为自己为孩子负责。”
“薇薇，你就听妈的话，自从你来了之后，我们公司的业绩这么好，足可以维持好长时间了，生意做不完的，你身体要紧。”重重握住了薇薇的手安慰道。
薇薇想了想说：“知道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好好养胎。不过，公司有啥情况你可要每天向我汇报。”
“是，夫人。”
就这样，许重重去了公司，林医生则去中药店给媳妇抓些安胎调理的药，老许也上班去了。家里就剩下了姚薇薇一个人。
薇薇想起了婆婆关于养胎的话，就关了电脑睡觉，睡到一半，突然觉得又饿又渴。想起今早只吃了半个馒头就吐了一地，到现在腹中空空。于是爬起来去客厅里找吃的东西。找了一圈怎么尽是自己不爱吃的？最好是什么橄榄话梅的，她忽然想到婆婆说过给自己买了些零嘴，放哪了，自己没听清。她环视了一圈，怎么就找不着了呢？莫非在婆婆的房间里？想起话梅的酸，她就馋得直流口水。这怀孕的人就是这样，想吃什么就一定要吃到。于是她推开了婆婆的房间，里边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扫了一眼，婆婆有个习惯，不喜欢摊东西，什么东西都要归类放抽屉。于是她拉开了婆婆的床头柜，很失望没有看到自己想吃的零食，刚想关上，却看见了那本绿色的房产证。心中顿有些好奇，不是说公公身份证遗失了，等到公公证件补办了才去办房产证的，怎么就办好了呢？
她拿起那崭新的绿色房产证，揭开看。。。。。。
林医生抓了药，又去菜场买了只老母鸡，兴冲冲地回家。
推开家门却什么人也没有。儿子房间虚掩着，“薇薇！”床上的被子就那么凌乱地堆着，根本不见儿媳的身影。怎么回事？这孩子不是答应在家养胎了吗？怎么又出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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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重重接到薇薇的电话，急忙赶去从宝妇产科医院。
“薇薇！”重重在人流手术室的过道外找到了姚薇薇。只见她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过了。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妈说你从家里出去了，你打你手机你也不接，却跑到这里来？啊？人流？”重重忽看见手术室上赫然那两个红字有些吃惊地看薇薇。
“孩子不好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我对医生说，这孩子不能要了，要你来签字动手术。”
“啊，什么时候的事？那你为啥不对我妈说？”
“我怕你妈担心，你妈是那么想要这个孩子，如果她要强留怎么办？孩子好不好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流了那么多血还会好吗？”薇薇语无伦次地说。
“姚薇薇家属来了吗？”有人喊道，“医生请你们进去。”
“胎儿没什么，根本不必人流，都两个多月了，会出很多血的。除非是你们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医生看着检查结果说。
“不，我不想要了，我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姚薇薇却一口咬定要放弃孩子。
医生看许重重。
妻子说孩子不好了，还说自己流了好多血，而医生则说，孩子可以留下，这是一个很矛盾的问题。许重重毕竟年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打电话给我妈，让她拿主意。”
“我们自己的事，还用你妈定夺吗？”姚薇薇生气地说：“这个孩子就是不能要了，我叫你来就是来签字的，我也不想这么早就生孩子。”说完，咬住下唇拼命忍住哭的样子。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医生再次征询。
“是的。”姚薇薇抢在前回答。
这时候，许重重也就不再反对了。他很喜欢姚薇薇，就如她所说的，她是他的女神，她学识丰富，才思敏捷，他对她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她又敬又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医生，手术会很疼吗？”他问。
“你妻子极力要求今天完成手术，本来有无痛手术，但那要预约的。”
“现在就做。”姚薇薇咬牙说道。看来是铁定了心要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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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林医生炖好了母鸡汤，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等着儿子儿媳回家。
老许下班回家了，林医生就问：“老许，你的身份证办好了没有？”
“在办呢，我早到派出所申请了，不过补办程序很慢，要去指定的地方拍照什么的，不是立马就能办。”
“你这个人就是多事。你这么拖着，房产证的事也跟着你拖着。”
“这是我的责任。”老许承认。“咦，薇薇呢，不是说不上班在家休息吗？”
“一定又是出去做生意了。我还没看到过这么要赚钱的女孩子。早上出去还好好躺着的，回家就不见了人影，打电话给重重，重重说手机没接，一定是谈生意忙连手机也不接了，看看又是一天过去了，我都担心死了，早上吃了半个馒头全吐了，这样营养就跟不上了。”
“这孩子是很要强，很有事业心。”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林医生有些担心地问。“我倒是希望重重能娶个安分守己，能顾家的女孩就可以了。”
“现在你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人无完人，多看看别人的优点。”
正说着，总算楼梯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只不过今天的脚步声有些沉重。
门开了，重重扶着薇薇进来，她的脸居然蜡黄，还满头虚汗，喘着粗气。
“这是怎么了？”林医生忙放下了毛线过去搀扶。
“薇薇刚做了人流。”重重说着扶着薇薇进房间。
“什么？人流?为什么要把孩子做了？”林医生整个惊呆了。
“孩子已经不好了。”重重揭开被子，姚薇薇就很无力地躺了下去。
“什么不好？”
“我也不清楚，反正是做了。”许重重如实说。
姚薇薇则面朝里，一副不愿意讲话的样子。
林医生心底里有很多的疑问，什么叫孩子不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看着床上的儿媳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拉了儿子出来。
“怎么回事？”
“见红流血了，薇薇就去了妇产科医院检查，最后就选择了人流，就这么回事。”许重重说。
“把病历卡拿来，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医生说着伸出手。
“干什么？你还不相信他们？什么口气？”老许过来拉老伴。对儿子说：“你去洗一把脸，问薇薇想吃什么，就端进去，你陪着吃吧。”
厨房里，林医生盛了一碗鸡汤交给重重：“给薇薇吃，补的。人流是小月子，不做好会影响一辈子的。”
“哎。”
看着儿子端着汤进去。林医生拉着老许到房间里压低了喉咙说：“你不觉得有蹊跷？”
“什么蹊跷？”
“我就是怀疑是她故意不想要这孩子？骗我们？”
“我说你就不能朝好的地方想人家？你是不是想孙子想疯了？”
林医生却有些难过，她这几天都一边看电视一边在给未来的孙子织毛衣毛裤了。看着角落里一大包补胎的中药，她更难过得要掉泪。
“好了好了，他们还年轻，自己还是孩子怎么做父母啊？再说，孩子已经没有了，你难过瞎想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老许缓了口气安慰道。“好好照顾她，离婚期不远了。”
“薇薇，能起来吗，我妈给你炖了鸡汤。”许重重放好汤，上前扶起薇薇。“喝一点吧。”
薇薇低声问：“你妈怎样？”
“还用问？很难过。”
姚薇薇接了汤开始喝起来，喝着喝着，眼泪就滴答滴答地掉落在汤里，最后，她放下汤，抽泣了起来。
许重重去抱住她：“别哭了，我们还会有的。”
“不，我是后悔了，今天早上，他还在我的肚子里，现在就没有了。”姚薇薇这才意识到一句话：什么东西只有失去了，你才会知道它的珍贵。当看到那张崭新的房产证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她就有股冲天的怒火，一种被欺骗被侮辱的感觉油然而生。随之是对公公婆婆的仇恨。他们太虚伪了，关于房产证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她委屈得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她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好，我要报复你们，我要你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她根本就没仔细多想，拿了钱包就出门打车，径直去了妇产科医院。
在医院里，她挂了急诊，谎称自己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这孩子不能要了。她坚持要做人流，而且马上做。后来才知道做人流根本就没这么简单，也要家属陪同签字，医生还要对你的身体做检查。最后只得叫来了重重，忙活了一天，总算是达到了目的。
可是躺在手术床上，医生叫她撑开双腿，一把冰冷的利器伸进体内，她能感觉到它在自己的身体里鼓捣，这时候身体的疼痛刺激着她，她忽然意识到，它是在摧毁一个生命，她惊叫起来：“不要，我的孩子。”
可是一切尘埃落定。
走出手术室，她就扑到在许重重怀里痛哭着说：“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重重已经听见了她在手术室里的大呼小叫，也在后悔刚刚没有极力阻止，只好安慰着说：“你不是说流了好多血，那说明孩子有问题了，留着不一定是好事。”没想到这话一说，薇薇哭得更厉害了。
劝了好久，才止住了哭，跟着回家。
老许夫妇听见，隐隐约约从儿子房间里传出薇薇的哭声，以及儿子的安慰声。
“你听听，你还说人家是故意不要孩子，不要会这么哭？还不去安慰一下。”老许说。
林医生点点头推开门走进去：“薇薇，你现在是小月子了，哭不得的。虽说是迷信，可不得不信。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姚薇薇见婆婆进来，就转过身，钻进了被窝。
林医生为她拉好被子：“好好把身体养好，看来这孩子也讲究缘分。没有缘分是强求不得的，只是可惜了，两个多月了。”林医生本是想来安慰儿媳的，说着说着，自己却抹起了眼泪。
“林美珍，出来。”仔细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老许喝道：“出来洗碗！”
“你大呼小叫的干嘛？”林医生走出房间，一股子火朝老许发射。“凭啥我伺候你？凭啥？”
“你这张嘴说得出好话吗？”
老夫妻俩又如往常那样，争吵起来。
姚薇薇能够感受到公公婆婆因为失去了孩子很难过，这就是她报复的结果，可是，她却分明觉得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快感，反而是无边的痛苦。她抚摩着腹部，她更恨婆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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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日如年，医院里，已经两天过去了，可是若溪却依然没有清醒。这不仅是刘吉强着急，若溪的父母着急，医生也开始担心起来。
连着几天，若溪的病房里来了一批批医生，据说是医院请来的专家会诊团。刘吉强按捺住内心的抓狂，他耐着性子等待着，等待着若溪的清醒，或者是医生的解释。可是什么也没有。反而，他发现医生和护士看自己的目光是躲闪的。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于是，心中的不祥感越来越浓。
终于这一天，王医生又来查房，他给若溪做完一系列的检查，依然没说什么要离去的那一个时刻，刘吉强抓住他的衣服：“医生，你应该给我一个答案了，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在医学记录上，有人这样的手术昏迷了十多天甚至一个月之后醒来的人也大有人在。”医生回答道。
“这么说，就是等待，那么你还准备让我等多久？”刘吉强情不自禁发怒道。
医生站定：“我看了手术的录像，每一步我都没做错，专家会诊团也这么认可，我已经尽力了。这种情况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从检查身体的结果来看，一切生理指征都在恢复中，我坚信，她会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时间的问题？要多久，到底要多久，请你告诉我，还有一天？两天？无论多久，只要能醒来，我都能等，可是你要给我一个明确的期限！”他怒目圆睁，紧紧抓住医生的衣服不肯放手，等待的抓狂，他需要发泄。
“吉强，放开医生。”盛校长开门进来。
刘吉强却依然不放，而医生却保持着淡定：“我至今都没有后悔那天的决策，母子共保。手术很成功，我克服了重重困难，我问心无愧。现在请和我一起等待，我没有放弃，你更没有理由放弃。”
在医生坦荡荡的眼神下，刘吉强松开了手。
“吉强，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做错，是我哀求医生母子共保的。”医生走后，盛校长极其难过地说。
“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半晌，刘吉强才这样声音沉重地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若溪昏迷之前跟我反复说得是：妈妈，请无论如何保住我的孩子，我爱吉强。”盛校长泣不成声地说。
这句话让刘吉强所有的是震撼。霎时，他扑倒在妻子的床头，哭着说：“你怎么这么傻？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扔下我，扔下我们的孩子……”
“吉强。”门口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刘吉强抬头，自己的父母已然站在了病房门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是老周带他们来的。
“妈，爸，你们来了。”
“我们都知道了。”刘母走来，看着床上的若溪说：“若溪，我们看过孙女了，苦了你了。”刘母又对儿子说“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父母，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你同甘共苦？”
刘吉强含泪点点头。
“不到最后时刻，就不要放弃，你一个男子汉，流什么眼泪？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从五楼上摔下来，都能捡回一条命，怕什么？好人会平安，老天看着呢。孩子过几天就出暖箱了，孩子就交给我们，我们会带好孩子的。你呢就尽心照顾若溪。若溪是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吧。”
盛校长按摩着女儿的手臂：“若溪，你听见了?看见了？你婆婆来了，你婆婆对你多好啊。”
**********
美国梁家别墅。
海伦带着念念走到院子里。
“念念，今天跟着海伦阿姨玩得开心点。”梁母跟着送出来对孙子说：“奶奶有事就不陪你们去了。”
“夫人，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念念的。”
“妈。”大门口梁红的声音响起。
梁母一见是她，立时，板起了脸不作声，这让梁红有些尴尬，只好对海伦说：“你们要出门吗？”
“是的，带念念去迪斯尼乐园。”
梁红蹲下身，端详念念：“你认识我吗？你该叫我姑姑。”
“姑姑好。”念念很有礼貌地叫道。“你也从中国来吗？你见过我爸爸和妈妈吗？”
“海伦，时间不早了，还不快出发？”梁母说。
“好，我们走了，念念跟奶奶和姑姑说再见。”海伦说着带着念念钻进了车。
车子开走了。
梁红感叹着说：“和我弟弟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还好意思提起你弟弟？”梁母嗤之以鼻：“你不觉得对着孩子很惭愧吗？”
“妈，我早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何必抓住这事穷追不放？”
“那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没有办法原谅你。”梁母转身离去。
“我来是问你，我听律师说，你要修改遗嘱？你是想把梁家的财产全部由念念继承吗？你别忘记了，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难道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梁红大声问。
梁母站住：“你倒是消息很灵通，我说吧，你们夫妻俩就惦记着梁家的财产。我本来下不了决心，你现在倒是提醒我了，我应该尽快把遗嘱改了。”
“妈，你不能这么做，我来是求你，钱松在外边出事了，他自己开的快餐店倒闭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妈，救救我吧，你已经失去了儿子，难道还要失去女儿吗？”
“梁红，你每次来总是为你那老公问我要钱，一次又一次。你的丈夫应该改名了，就叫钱坑，永远都填不满的钱坑。”
“这次是真的。”
“我管不了。”
“妈！”
可是，梁母却已经重重地关上了门。
迪斯尼乐园里，海伦指着一座巨大的城堡说：“念念，这叫童话城堡，我们进去可以找到米老鼠，唐老鸭，好多好多有趣的童话主人公，走吧，我们去玩个痛快。”
“谢谢海伦阿姨。”
也许是童话城堡里生动的场景，完全吸引住了念念，他这天很开心。在此之前，他一直情绪不好，开口闭口就是爸爸妈妈。
海伦从背包里，拿出了饮料，递给念念：“念念，累不累啊？”
“不累。”念念说，突然他看见拐弯的地方有人在排队买什么东西：“海伦阿姨，他们那是干什么？”
“那是迪斯尼乐园的纪念品，可能是出新款了，人们买回去可以留念也可以送给朋友。”
“我能送给我爸爸妈妈吗？”
海伦叹了口气，这孩子念念不忘自己的父母。
“你想送，我就给你去买，你就坐在这里喝水，我马上来。”
念念点点头。
海伦买了一对钥匙扣，走回来却已经不见了念念，这下急得一身汗。“念念，念念——”
“夫人，念念不见了。”她给梁母打电话。
“什么？你怎么不看好他？那你还愣着干嘛，给我去找呀!”梁母接了电话险些晕倒。
“我现在和管理人员已经找遍了每个角落了。”
“继续找，一定要找到！”
电话刚放下，钱松的电话就来了：“我尊敬的岳母大人，别来无恙？”
“钱松，我现在没空理会你。”梁母刚要挂电话，却听见了念念的声音：“奶奶，救我。”
“钱松，念念在你这里？”梁母听见孙子的声音，有些惊喜。
“是的。”钱松直言不讳道。
“你马上给我送过来。”
“马上？可以呀，就看您的表现了。”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梁母心中一凛：“钱松，你该不是想绑架吧？”
“岳母，这是什么话，这孩子也该叫我一声姑父吧？我把孩子留在身边带几天，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梁母倒吸一口气：“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不怕，因为你不想我和孩子同归于尽。”钱松邪恶地说道：“我已经欠了一屁股债，还不出就要被打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
“钱松，你还有没有做人的良心？”
“你有吗？你就看着你女婿被人追债，见死不救？”
“你到底要怎样？”
“马上给我送钱来，帮我还清一切债务。把你名下的快餐店转给我。如果不答应的话，我即刻抱着孩子跳海，我说得出，做得到，让你女儿守寡吧。你这死老太婆，守着钱就是不肯给我们。”
“你叫梁红听电话。”
“妈，与我无关的，是他逼我的。”梁红哭泣的声音传来。突然，“啪”地一声，分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话筒被夺走挂上了。
“夫人！”海伦从外边走进来，“我已经报警了。”
只见梁夫人跌落在椅子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夫人！”
“孩子在钱松手里。”
“啊？”海伦拿起电话，手却被梁母按住了。“不要报警，我不想他伤了孩子，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下三滥，我要他即刻就把孩子送过来，我不要我的念念被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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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
盛校长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客厅里何晓惠已经等候在那了。
“妈，我妹妹有没有醒来啊？”周若明迎上来问。
盛校长摇摇头。
“会醒来的，妈，你别急。事已如此，急也急不得。”何晓惠在一边劝解道，可是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分明是有什么事要说。
“晓惠，找妈有什么事吗？”盛校长哑着嗓子问。
“妈，上次我户口迁进上海，是你托了你的同事那个李老师是吗？如今我想把户口迁回去，连带着若明和嘟嘟的户口，因为我娘家要动迁了。”
盛校长看儿子，儿子却已经坐在一边翻看着报纸上关于车的广告。
“动迁？你们不是已经动迁分房了，还要这么折腾干嘛？再说，这种开后门搞关系的事能不做就不做。上次我求我那同事都觉得很难开口。”盛校长说。
“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哎，晓惠，这事真难开口，你也知道我已经退休了，和过去的同事都没联系了，再说，若溪的事，我真的没心思啊。”
“你就知道女儿，却从不知道关心我们。”何晓惠的脸板了起来：“我这次迁户口回去，还不是为了嘟嘟，如果能搞到一两套房子，也是为嘟嘟挣家产。”
“家产？”盛校长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晓惠，你可不要见钱眼开啊，你当初不是和我说过吗，你们从宝家产都给儿子，不给女儿的。你若是在动迁上回去插一脚，只怕你弟弟弟媳要不开心的，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愿意帮忙就帮，不愿意就爽气地说一声，不帮。你若肯帮的话，一家三口全部迁回去，若不帮，我今天就和若明离婚，离了婚，孩子归我，我把带着孩子总可以把户口迁回去了吧。”
“什么？晓惠，你要和我离婚？是假离婚对吧，我听说过好多人为了动迁多拿房就假离婚呢。”
“哼，我一不开心起来，就来真的。”何晓惠故意威胁到，眼睛直朝婆婆瞥。
盛校长摇摇头：“我说你们啊，你妹妹躺在医院里好几天了，你们也不去看看，帮着吉强料理一下，整天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哎，我老了，真的管不动你们了，你们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与我说了，这样的事，我也不会来帮你们的。”
“出去！”老周从厨房里走出来：“你们马上给我出去，让你妈安静一会。”老周还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走，不欢迎我们！”何晓惠大声朝周若明吼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