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若溪思索的样子,梁母乘热打铁:“若溪,你现在怀孕了,对吗?真的很为你和小刘高兴,你们应该要有自己的孩子。我想,假如我把念念带到美国去治病,你也可以安心地生孩子,这对大家都好啊。”
顿时,周若溪警觉地看她。“你们应该有自己的孩子?”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她眼里,念念不是她和吉强的孩子?
梁母却浑然不觉,依然热情地说道:“若溪,我已经打听过了,我们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需要去办认养手续,这样念念才算真正的入了梁家。手续办成,念念就有了梁家亲属的身份,这样他就可以办长期签证,主要的目的是让孩子可以在美国顺利地完成治疗。无论需要几年,我都会精心照顾他。。。。。。”
“不!”周若溪听不下去了,在梁母描绘的这张蓝图里只有她和念念祖孙两个人。也就是说,念念从此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念念有亲属的身份,而她和吉强却只能办旅游签证,只能短期地逗留。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假如梁母翻脸不认人,强占了念念,甚至把孩子藏起来,不让他们夫妻见面,那时候,他们不是她的对手啊,谁不知道她在那有财有势。这种事在媒体上也曾报道过。。。。。。周若溪的思维奔逸着。不!她怎么能失去念念?“念念是我的儿子,我不能没有他。”
梁母一愣,“他是你儿子,也是我孙子。有些事真不能感情用事。”
周若溪无言以对。她清楚,她目前和吉强很难办到的事,对梁母来说却是易如反掌的事。她似乎早该答应梁母,让念念跟着祖母去治疗。可是这是一次赌博,一次亲情的赌博。这一去,他们母子就聚少离多。况且往日的积怨,令她还不能完全信任梁母,她不能担保梁母会不会彻底地把孩子夺走。一旦孩子被夺走,那么对吉强太不公平了?他凭什么这么无怨无悔地为他人的孩子付出?甚至刚才他说房子都已经卖出去了。
“念念!医生,救救我的儿子。。。。。。”走廊里,刘吉强火急火燎的声音,夹杂着念念的呻吟声:“我头疼,爸爸,疼。”小小的身体居然用自己的头去撞父亲的身体。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刘吉强惊慌失措,于是本能地大声呼救起来。
腾地,周若溪从床上弹跳起来,梁母也已经夺门而出:“念念——”
“念念。”若溪喊着,却走不远,挂水的针扎在肉里扭曲着,猩红的血开始倒流。
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声也紧接着赶来,很快念念就被推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外的长廊里,梁母焦灼地一圈圈徘徊着,那显示她高贵身份的印度天竺工坊披肩也就那么随便地搭在手臂上。
周若溪在刘吉强地搀扶下坐在了长椅上,她忍不住伏在丈夫肩头轻声地抽泣起来。刚才的一幕很可怕。念念大口大口地吐着,地上,椅子上全是污秽,还没吐完就晕眩地倒在父亲的怀里。刘吉强抱起他,急切地呼唤着:“念念,念念!”
“头疼。”孩子无力地说出两个字就彻底昏迷过去了。
头疼!我可怜的儿子,脑瘤这个恶魔在你小小的头颅里无情地肆虐,如果我能替代你疼,难受,那该多好!此时,刘吉强的身上还带着念念吐出污秽的味道,这味道让周若溪的心更疼得不能自已,哭声也不能克制地响了起来。
“别这样,若溪,念念会挺过去的。”刘吉强也是六神无主,嘴上这么安慰,可脸色却不自然地惨白。念念吐得比任何一次都厉害。是不是脑瘤又长大了些?孩子刚才那折腾的样子,实在太痛苦了。
走廊尽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若溪,念念又吐了?”是老周夫妇接到了女儿女婿的电话急匆匆赶来。
“妈!”若溪叫了一声母亲,就哭着说不出一个字。
“现在在抢救。”刘吉强说。
老周夫妇朝大家点点头,就在女儿身边坐下等待着。盛校长一眼就瞥见女儿淤青浮肿的手:“若溪,你的手?”
若溪摇摇头,把手藏在了背后,此时还有什么比儿子的病情更重要?这点痛算什么?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门终于缓缓启开了。
“医生。。。。。。”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孩子的脑瘤压迫着脑神经,我们现在只是为他进行镇痛措施,现在暂时控制下来了,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会。不过,这脑瘤是非手术不可的。如果拖下去,晕眩呕吐的症状会越来越频繁,甚至会出现癫痫,引发脑水肿,脑疝,最后。。。。。。”医生满含深意地环视了大家一眼,没有说出结局就走了。
众人沉默,可怕的沉默!
“我说什么来着?孩子治病重要,不能再拖下去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肯听我的?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救孩子别放在嘴上说,要行动!”突然,梁母恼怒地喊道。
“你这是说谁?你没看孩子的父母连房子都卖了?还不是救孩子吗?你这么说会伤人心的。”盛校长不满地说。
“为什么偏要卖房子?为什么就不肯把孩子交给我?为什么有捷径你们偏不走,非要绕远路?孩子的病拖一天就危险一天,我真急死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质问我们了?”盛校长也不让人。此时这沮丧的心情谁不想尽情发泄?
“呜呜呜。。。。。。”周若溪一半委屈,一半焦急又哭了起来。
“现在不是吵架,也不是哭的时候!”老周朝女人们一声大喝:“现在是冷静,冷静地好好谈谈,要闹事都给我出去!”
于是又再度沉默了下来。
半晌,“好吧,我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谈谈,是该好好谈谈了。”盛校长说道,并带头走向若溪的病房。
众人坐的坐,站的站,神色凝重。
已经恢复到常态的盛校长清清嗓子说道:“大家也都看到了,念念此劫难逃。我相信我们在座的每一位都希望孩子好,也都在为孩子的手术问题奔走。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协调,看看谁的路最可行,现在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她说完把眼光停留在女儿女婿身上。
“我的计划已经跟若溪说过了。我现在正四处打点,如果你们配合,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初就能带孩子出国。争取早日手术。”梁母说。
周若溪,刘吉强不约而同对看了一眼,显然这是他们办不到的事。别说签证还没办出,即使办出来,到了美国找医院和医生也是很费劲的事。
“你们是怎么想的?”盛校长问女儿和女婿。
“我舍不得孩子。”若溪低声说道。“也不放心孩子。”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还不相信我?要不要我挖出心来给你们看?”梁母没好气地说:“我难道会害自己的孙子?你实在不放心,我们到墓园去吧。当着阿成和阿成他爸的面,我发毒誓。”提起亡人,加上急于带走孙子的焦虑,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不是不放心这个。”若溪欲言又止的样子。
“梁太太,你就是不会设身处地想事情。我女儿不放心的是,你会不会独占孙子?孩子被你带走了,你会不会忘记孩子在中国是有父母的?你会不会忘记我们这一家子也牵挂着念念?”盛校长一口气说出了女儿的忧虑。
梁母这才恍然大悟。“我说不会,你们能相信吗?要我怎么说,怎么做你们才相信?不过在美国我们梁家生意越做越大,就是靠诚信!”
刘吉强从开始就没说过一个字,其实内心是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掏出一本红色的建行储蓄卡:“密码是念念的生日。里边会在这几天打进去八十八万元。用这笔钱给念念手术吧。”
“这钱?”若溪问。
“是卖房的钱,还有我们的储蓄,买主今天刚打了二十万定金,说好这星期只要协议一签就打最后一笔钱。”刘吉强说完,双手将卡递给梁母:“别告诉我,你有钱,因为这笔钱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你必须用这笔钱给念念付第一期治疗费。而且我会尽早办好签证,去美国找你们,尽可能陪着念念动手术。当然签证期满我只能回国,但是,只要念念在美国,我都会不惜一切机会常去看望他,你不能拒绝,这些你能做到吗?你能做到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办孩子认养手续。”
若溪看着吉强,吉强同意了?她知道念念对吉强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生命,更曾是他一份感情的寄托,念念对他很重要。他甚至为了他可以舍弃自己的孩子。在他倾其所有拿出治疗费的时候,他早已不顾自己未出世的骨肉。可他此时愿意放手了?愿意赌一次了?念念就如是他精心制作呵护的风筝,如今风筝高高飞在云端之上,而手里握着的那根线却随时都有可能断了,散了。因为有一天,梁母若起了贪念,她要独占了念念,在美国,那个陌生的资本主义国家,她不是不能!
“吉强,你想清楚了,你就是同意梁太太的决定了?”盛校长问。
刘吉强痛苦地点头。好似安慰自己,又好似安慰着妻子:“只要念念病好,什么都是值得的。”
梁母想了想,伸手接过了那张卡说道:“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若溪,你刚才还没来得及听我说下去。阿成走了,我想认吉强为干儿子,当然这也许是我的奢望!如果可以的话,你依然是我的儿媳,我这么做也是想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这天下,没有孩子的妈,和没有妈的孩子都是最可怜的人,我不要我孙子和我一样可怜。你们完全可以自由来去美国,我说带走念念,我并没有说,要和你们断绝关系,你们放手也并不等于是放弃。若溪,你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阿成。你难道不认为,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是阿成在指引着吗?我会在阿成的墓前找到你和念念的照片?恰在这时,你又怀孕了,一定是阿成在提醒你,不要再辜负吉强了,他是个好父亲,好丈夫,更是个好人!相信我,也相信阿成,阿成在天之灵会保佑念念,也会保佑你,保佑未出世的孩子,好人一生平安。”
这番话让若溪好感动,不管以后会怎样,此刻她愿意相信梁母。刘吉强伸过一只手习惯地揽住她,这个动作表示,不离不弃,由我一路陪你,再大的风雨也不寂寞!
一切尘埃落定!
在初春刚来临的时候,周家人在机场为梁母和念念送行。
“念念。”虽然昨天整个晚上都抱着儿子睡,可还是抱不够。此时周若溪抱着儿子不肯放。
“爸爸,答应我,你马上来,我等你。”念念对父亲说道。
“好,爸爸在等签证,签证下来,我马上就去美国找你。”刘吉强说完不愿对着孩子掉泪,只能偷偷地扭过脸去擦泪。
“念念,你要早点回来,外婆外公等你。”盛校长夫妇也是万分的难受,昨夜老两口相互安慰着根本无法入眠。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梁母地助理海伦在一边暗示着。
梁母对念念说:“念念和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说再见。”
“爸爸妈妈再见!”孩子恋恋不舍地朝父母挥手。
梁母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刘吉强,“我和念念在美国等你们,若溪就好好在家调养身体,有这么好的丈夫,你还不放心什么。这是我给未出世的宝宝一件小礼物,你们一定要收下,因为你生孩子那时我要照顾念念,不可能回国看你。”
“谢谢你。”刘吉强说。
“若溪。”梁母有些动情地上前握住若溪的手:“孩子,我一直要跟你说声对不起,让你委屈得太久。”
若溪明白她说的是梁成去世的事,两个女人同时开始落泪。
“念念是阿成给我和你的一份礼物。我就有一种奢望,当初你来不及叫我一声妈,可今天你是我孙子的母亲,以后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妈?”
周若溪看丈夫和父母,他们都朝自己点点头。她终于张口叫道:“妈!”
虽然是低低的一声,却已经让梁母热泪盈眶,她一把将若溪拥抱住:“帮我去墓园照料着。”说罢两个女人抱头痛哭起来,多少辛酸,多少沧桑,有谁能知?
“好了,好了,这是干嘛呢?哭哭啼啼地给孩子做个榜样吧,我昨天刚刚对念念说,我们要勇敢!动手术有啥好怕的?”盛校长说。
“手术就是把我头脑里的大坏蛋赶走,赶走了,念念就不疼也不呕了。”念念接着外婆的话如背书一般说道,这可把大家给逗笑了。
飞机起飞了。
周家人抬起头,目送着飞机直入云霄。
“念念会好的。”盛校长说罢却掩面抽泣了起来。
“像什么,叫别人不哭,自己带头哭。”老周生气了,甩开了众人朝前疾步走去。
“这老头!”盛校长去追老伴。
刘吉强拍拍妻子的肩:“回家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了。”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丁——”地一声响。
刘吉强捡起来,是刚才梁母给的信封。他拆开看,一枚钥匙就掉了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家五楼的钥匙。这房子已经卖出去了,他们这几天已经搬出来住在了若溪娘家。才住了几天,那何晓惠的脸就拉得老长,走出走进都刷了一层糨糊。他只好上门去向若明夫妇主动解释:“哥,嫂子,我们只是暂时住一些时间,我们已经在找房子了,我们会租房的。”
周若明倒是很通情达理,说:“干嘛,多想了是不?你们现在是困难时期。不住娘家住哪里?”
“周若明,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有时间来抱嘟嘟。”房门内何晓惠大喝一声。
刘吉强识趣地急忙说再见。
走出三楼的门,刘吉强忽觉得自己很幸福。自己的老婆若溪善解人意,温柔大方。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顷。虽然房子卖了,积蓄也没了,可是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贫穷,相反他觉得远比周若明夫妇富有一千倍!
刘吉强拿着钥匙,觉得很奇怪。周若溪从他的手里接过信封,里边果然还有信纸。
梁母的字跃然纸上。
“若溪,吉强:
这就是我送给你们孩子的礼物。请一定要收下。我没有什么意思。就如我接受了你们给的手术费,因为你说这是你们行使的责任。我送给孩子这份礼物,就是我作为长辈,作为梁家向你们表达真诚的谢意。其实这一套房子根本就无法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以及你们为梁家所做的这一切。
你们卖了房,又怎么安心生孩子?他可是念念的弟弟妹妹,不照顾好他,你们怎么能安心来美国看念念呢?再说,我早就把你们看做是我的儿子儿媳,这个孩子也是我的孙子孙女,一个做奶奶的,给自己的孙辈一份礼物,你们不会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我?最后提醒你们,房产证什么的,会有人以后通知你们去办,你们先拿了钥匙搬进去再说。。。。。。”
原来,梁太太去找了那个买下他们房子的人,又给了十万元,说服了那家人把房子卖给她。凭空短短没几天,就多出了十万,而且一切手续费都是梁太付,所有的手续,她也已经委托律师会一应办齐全,他们要做的就是接受了钱,把钥匙交出来,同时,不许去碰房子一下,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做?当即就立了字据成交。因此那房子里一切都保持着原来的样貌。
刘吉强看着若溪。
“先拿着吧,别拂了别人的一番心意,以后就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一样孝顺,她也怪可怜的。她当真和梁红断绝母女关系了。有了这房子,以后回家扫墓,她也不用住宾馆了。”
刘吉强点点头:“反正以后这房子是给念念的。若溪,我一定会靠自己的能力给你买一套房,住在自己买的房子里才踏实。”
“不是给我买,还有公公婆婆,还有他!”若溪握住丈夫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你要分点爱给他呀。”
刘吉强笑了。
“哎!”周若溪叫了一声:“我好像觉得他在我肚子里动了一下。”
“不会吧,才多久?”
“可能是心理感应?”
灿烂的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投在了梧桐树下,一高一矮,相互依偎着,缓缓前行,多么美丽温馨的风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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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播种的季节。王大妹的脸上又恢复到往日的笑容。每天她过着充实简单的日子。
天蒙蒙亮她就去那块荒地忙碌。
等到老何上班的时候,她已经大汗淋漓地扛着农具回家。一如既往地为丈夫煮上一锅泡饭。这一锅泡饭除了丈夫吃一碗,剩下地就是她的午饭。
“你这几天老清老早在干吗?”老何咀嚼着老伴自制的酱地瓜说。
王大妹擦了把汗说:“阿善,这人身体就是要出汗,出一身汗,我就舒服。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住在上海给晓惠带孩子,和鸟躲在笼子里没啥区别。我都闻不到阳光的气味,真把我要憋死。”
“现在村里的人都在寻思着要去镇上买房,你怎么反倒说住高楼就是鸟笼呢?”
“还不是鸟笼?那些人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窗户外边还要装什么防盗窗,你说不是鸟笼是什么?”
老何笑着摇头。“大妹,你还没说,你早上四五点出门在干嘛?”
“干嘛?”王大妹颇有成就感地说:“种地啊?你怎么忘了?我在果园那边河滩上开了块荒地?我今天种了些豆子,我明天还要去种些菜。我这早早去,再早早回来,不是没有人发现了?这样那河滩那块地就是我一个人的!如果让别人发现了,都去开荒,那不是便宜了别人?”
“我是说你身体吃得消吗?”
“没关系,我等会补一觉。阿善,我寻思着那荒地肯定能丰收,以后我就把新鲜的菜给儿子女儿送去。现在上海人吃的菜都打农药呢,特别是鸡毛菜,听说今天打了药水,一个晚上没到就拔了去卖呢?这样我家宝宝和嘟嘟吃了阿会中毒?如果吃不完我就拿去卖,赚来的钱还可以给毛毛还债。”
“你就是想不穿!”老何生气了:“告诉你,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是瞎操心,你都几岁了,还在瞎忙?你没看见萌萌的妈,和你差不多年龄,打扮得像妖精花枝招展得?你就给我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给我好好享清福!”
“睡了吃,吃了睡,你把我当猪啊?呵呵,阿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乐意,乐意忙。”王大妹笑着露出那稀疏的牙,看着丈夫,那眼光充满了慈爱,仿佛丈夫就是自己的一个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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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里,大家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新官上任就是三把火,园长亲自带着沙淼和郑云丽每个班级检查工作,还听教师随堂课,听说还要找教师个别谈话,弄得人心惶惶地。”有人在角落里抱怨。
“是啊,这几天抽筋扒皮呢。”
“你们知道吗?一般新园长上任,不会全盘照用前园长留下的人。”
“一朝皇帝一朝臣,谁不懂?”
“就是那些做官的,这几天恐怕睡不着吧。”
“我们老百姓少管,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
听着女人们的议论声,萌萌觉得很好笑。小小的幼儿园,一群女人在一起,整天瞎猜尽说些废话。
“许萌萌,园长找你。”有人通知。
“来了。”萌萌用手理了理头发,答应着起身走去。
“喂,园长问了你什么?”迎面有人走来,轻声问赵兰兰。
“问我做教研组长做了几年?以后有什么设想。。。。。。。”赵兰兰说着,看见萌萌就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说?”
“我就说,我以后会团结教师什么的,反正就吹呗。”赵兰兰站住问许萌萌:“咦,小许,你干嘛去?”
“园长找我。”萌萌回答。
身后就响起奇怪的窃窃私语声:“今天不是都叫大官小官谈话,怎么会叫她去?”自从晋级自荐事件之后,萌萌就是这幼儿园里最没地位的人。
“小许请坐。”园长蒋雨菲新烫了一头卷发,还化了妆,那套浅绿套裙是今年广告的新款,下边是一双尖头皮鞋,整个人看着时尚漂亮。这完全颠覆了以前那个老园长的形象。记得老园长总是一成不变的齐耳短发,领口的扣子不管天气多热都要扭到脖子。衣服永远是黑灰色。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一些事,萌萌根本就不相信老园长的素质其实很差,就是一个不讲原则和公道的贪官!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将两个人的形象对比之后,她就对新园长有了好感。她觉得老园长就是虚伪,把自己晦暗的心灵隐藏在朴素老实的外表之下。
“您好,园长。”萌萌恭恭敬敬地说。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毛衣,下边是红格子短裙。这是自己母亲从小教育的,一个女人就要学着把自己收拾干净,不求漂亮夺目,但一定要整洁大方。不需要流行啥穿啥,但一定要穿出自己的味道,这就是气质。容貌天生有,气质却是后天培养的。因为家里买房贷款还债,条件不允许她跟着别人那样,流行什么穿什么,但是她却会将以前买的衣服进行合理的搭配。这条红格子裙子,本是一条喇叭长裙,可现在上海流行短裙了,她就让裁缝把裙子剪去了半截,就成了一条短裙,配上母亲给自己编织的小毛衣,穿着还特别别致。
蒋雨菲朝着自己上下打量,微笑着点头。“小许,我进这幼儿园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响,可是人看着干干净净很有气质。现在我们新时代幼儿园教师就是要这样,既要会工作又要会生活,幼儿园里能上课,跑出去社交也要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萌萌听着云里雾里,但是能感觉到园长似乎很欣赏自己。
“许萌萌。”园长收起了笑容:“我看了你的资料,我听了你的课,检查了你的班级,一切都很满意。我现在问你,假如让你做主任,你有什么设想吗?”
萌萌的脑子里一个激灵!什么,叫我做主任?我没听错吧?
“给你五分钟考虑,考虑好回答我。”
“不,园长,您说什么?叫我做主任?主任不是郑云丽吗?”
“小许,你现在要学起来,在领导面前,不该问得就不能问。因为你记住,我是领导,懂吗?”
这顿时让萌萌惶恐起来,自己说错话了。她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已经两分钟过去了。我提醒你。”蒋雨菲说。
脑子里不容许多想,就飞快地转起来。
“时间到,说吧。”
“假如让我做主任,我想第一件事就是要端正教师的工作态度,具有幼儿园主人翁的精神。因为人的精神统领人的行为,如果没有动力,没有进取意识,工作也就没有效率。。。。。。”想起平日里单位里的所见所闻,萌萌越说越有主见,侃侃而谈。
蒋雨菲听着听着不断地点头。“还有吗?”萌萌已经讲完,她还意犹未尽。
“还没想到。”萌萌害羞地笑笑,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说得真好。”蒋雨菲拍起了手。“从你的谈话里,我了解到很多的信息,不瞒你说,在你之前我也找了好几位老师谈过,不是谈得太空不实际,就是太狭隘,做不出大世面,我们现在要做品牌,我要让绿岛幼儿园成为上海一流的幼儿园。”将雨菲说着情不自禁激动起来:“小许,我必须启用一批新人,为什么?老干部他们的管理方式已经模式化了,很难有什么创新,我想聘你为主任。你回去好好写一份业务计划,好吗?”
“这?”一切来得好突然,萌萌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单位里和她同龄人混得最好的是赵兰兰,两年前在沙淼的举荐下做了教研组长,像自己这么年轻就做业务主任?自己何德何能,新园长如此信任自己?这简直就是连跳几级。
“别犹豫了,小许,我需要你。”蒋雨菲恳切地说。
“我,我还没想好。”
蒋雨菲的脸色突然一变,很严厉地说:“如果想表现矜持那就到此为止,如果没有魄力,那只有让我觉得你是懦夫,我看不起你。不想做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做园长的教师也不是个好教师!现在,我要工作了,请出去。三天之后把计划书交给我。”
关上园长室的门,萌萌还愣在那里。
“想什么呢?”捧着一叠材料的郑云丽走来笑眯眯地对自己说。
“啊!”萌萌顿时如做贼一般,惊慌得让出一条道。自己做主任,不就是把郑云丽给挤下去了,这似乎太说不过去了。况且,不可否认,郑云丽曾经帮过自己呀。
郑云丽走进去交了材料走出来。
“郑,郑主任。”萌萌叫道:“我有话跟你说。”
“好啊。”
“郑主任,刚才,刚才蒋园长找我谈话了。”
“是吗?很好。园长正在考虑新一轮干部人选,被谈话的教师都有可能担任职务。”
“她,她好像叫我考虑担任主任。”萌萌很为难地说完这句。
“是吗?那不是很好吗?”郑云丽依然笑眯眯地说。
萌萌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了。
“哈哈,我真没看错你。”郑云丽亲热地拉起她的手。“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觉得把我挤下来了?园长要在你和赵兰兰之间选择一个做主任,看来她是选你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你也知道,这些年,我和沙淼之间的恩怨很深。赵兰兰就是她的心腹。一旦她做了主任,她和沙淼联合起来弄我,我真不是她们的对手,一个来明的,一个来暗的!可是你做主任就不同了,你是我的人。”她得意地说。
许萌萌看着她,怎么什么事到她嘴里就会变得极其复杂,我是你的人?
“怎么,你忘记了,你曾经许诺过我的,在关键的时候,你那一票会投给我?”
似乎自己曾答应过她的,记得那是她为自己争取了公开课的机会,她不要她感谢,只要这一句曾诺,原来在那时,自己就上了她的名单?
“你这人简单朴实,我就当初看好你。你知道吗?新园长上任,她让我把教师名单给她,我就乘机在一边提起你曾经开过课的事,她就一定对你刮目相看了。果然她就很留意你了。”
“郑老师,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做了主任,你怎么办呢?”这是萌萌关心的问题。从小父亲就教育自己,该自己的可以拿,但不属于自己千万别觊觎,尤其是掠夺!
“我还是做主任啊?诺大一个幼儿园为什么没有两个主任?”郑云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人肯让位,那我只能坐在原地不动。以后我和你可要多多配合啊。哈哈哈。”她笑着扬长而去。
没有人肯让位?言下之意就是副院长沙淼?幼儿园的女人们私下盛传,郑云丽提拔为主任之后,一直觊觎着沙淼的副园长位置,为什么这样,她的心机全写在了她的脸上。副园长是最有可能接替正园长的。可是沙淼却一直稳坐副园长的位置,郑云丽拿她没办法。郑云丽业务能力的确要比年长几岁的沙淼专业,在位置上也的确做出了一番成绩,老园长虽没升她位置,可在待遇上,都让她和沙淼享受一样的待遇了。只是在最后考虑接替人选的时候,老园长还是推荐了沙淼。这事一直让郑云丽耿耿于怀。其实在这幼儿园,她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她却无法与沙淼平起平坐,她就是个唯我独尊的人,可她却能容忍自己与她一起做主任?这是什么逻辑?
这是个周末,何晓毛提醒萌萌收拾好行李,明天赶早车回老家。
萌萌却在灯下苦思冥想,她想完成新园长交给自己的计划书任务。她在这个幼儿园做了很多年了,也的确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晓毛,我不回去了,我要写计划书。”
“什么计划书?”
“哎!新园长考虑要我做主任。。。。。。”她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
“你想做这个主任吗?”何晓毛问。
萌萌想了想说:“来得很突然,根本来不及仔细考虑。不过,我想我是非做不可了。园长那口气就是不容拒绝。”
“你要想清楚,不想做就去说清楚,不要勉强自己。现在做官最累,做老百姓日子最好混。”何晓毛说道,口气里全不当回事。
“你就这样,不求上进。你在单位里被人提拔,就是别人对你的认可。再说,做了主任每个月就有三百到五百元的津贴,年终奖金也会多。”萌萌说,这也是最实际的问题。
“那算我白说,你想做就做。”
“我是听了郑云丽的话,有些七上八下。我不想去帮她搞沙淼,我不想惹那些是非,要做就好好做,做出些成绩,你说是吗?可是我听郑云丽的话,怎么好像幼儿园的官场里尽是阴谋、耍手段、整人?这样就没意思了。”
“不会吧,小小一个幼儿园搞得这么复杂?”何晓毛睁大了眼睛说。
“嘀铃铃!”电话响了。
原来是林医生打电话来。
“妈,明天本想来看看你们,可我不回来了,你想宝宝是吗,那就让晓毛带到你那玩个半天。”萌萌对母亲说。
“为啥不回来?”
“妈,你知道吗,我有可能提拔为主任了。”
“是吗,我女儿真有出息。我告诉你,你弟弟的外贸公司已经正式开了,是与人合伙开的。我和你爸就给他十万,我看这钱多半是丢水漂了,可他这么执拗,有啥办法?你爸说了,给他钱就这一次,让他去撞了南墙自个醒悟回头吧。”
“妈,弟弟开公司是好事,你怎么就没半句好话,现在年轻人创业多难?”萌萌倒是很理解弟弟,自己做个幼儿园老师都那么地艰难,尝够了世态炎凉。
“到你这诉诉苦,我也希望他成功,否则我们家是亏了。当了几年兵回家,最终还是做个体户。。。。。。”母亲叹息着儿子的大好前途偏离了自己预设的轨道。
“好了,打电话也要节约,尽说些废话。”老许在一旁边看报纸边说。
“你来说几句?你女儿要做主任了?”林医生把话筒递给丈夫。
老许接了话筒说:“萌萌啊,穿衣穿布鞋,我看你就适合做个好老师,做干部很累,要担责任,没想好还是不要做。要做就做好!”
“去去去。”林医生夺了话筒:“别听你爸的。记住跟领导搞好关系,现在这年月,搞好领导关� �好吃饭。”
放下话筒,老许对妻子说:“你的虚荣心会害了女儿。”
“我怎么害女儿了?”林医生没好气地问。
“萌萌还年轻,一下子做主任,就该浇浇冷水。”
“不会说好话就别说。你当初管好你这张嘴,不要给你领导提意见,我们家置于这样吗?到手的干部房到了别人手里。我叫萌萌搞好领导关系就是不要走你的老路!”
“话不投机半句多。”妻子提起这事,就是吵架的终结。他“砰”地一声把房间门狠狠地关上了。一会又不甘示弱重新打开门:“萌萌就不是个做官的料,她像我一样天生正直,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这样的人做官是很痛苦的,会时常挣扎在是非道义之间。做个好老师,桃李满天下有什么不好?”
这一年的三月,绿岛幼儿园人事大动。首先是沙淼调走了。调得很远,去了郊区一个边远的地方。新园长并没有降她的职,可她却主动提出调职。是在老园长正式退休的那天调走的。事实证明,她才是老园长最忠实的属下。而老园长曾经重用的郑云丽,还没等她正式退休就不理不睬了,原因是老园长最终没有推荐她,无论最后这样的推荐有没有用,这却让郑云丽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沙淼的办公桌被腾了出来。郑云丽不想碰她的东西,对萌萌说:“你用她的办公桌吧。”
萌萌没作声。园长还没宣布,她怎么可以这样急吼吼搬进行政办公室呢?
看着沙淼拿着空纸盒来装自己的东西,是那么孤独落寞。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帮她。纸盒整理好了,有些沉重。萌萌再也看不过去了,走过去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她转头看,一愣,居然最后帮她的是她?许萌萌,她曾经不屑一顾的人?
“我自己能行。”她冷然说道。
许萌萌将书整齐地放到她的纸盒上,只是笑笑。
当她离开的时候,沙淼却叫住了她:“许萌萌,听说你要升任主任了?”
许萌萌如实说:“有这个可能吧。”
沙淼笑了,那笑容有一些沧桑:“很多年前,我和你一样,年纪轻轻被分配到这所幼儿园,我没你这么好运,我从组长做起,直到三十八岁才升任了副院长,为这个幼儿园不遗余力贡献了自己的大好年华。我第一次怀孕,因为幼儿园要验收,我为了工作都偷偷去流产,那是我第一个孩子。每次搞大活动,我都担惊受怕失眠,就怕这天会出状况,我老公骂我工作狂,要和我离婚。我想,我这么努力奋斗,总有收获的。时间真快,一晃我就不再年轻了,可是你看看我今天的结局,我失去了很多,我换得的是什么?”
萌萌愣住了。
“我告诉你这些,我是忠心希望你不要重复我这条路。活得太累了,付出的不值得!你是我见到的就目前为止还是很纯洁的人,若干年之后,我希望你还是这么简单纯净。再见,祝你好运!”
沙淼走了,看着她的背影,虽然孤独却依然有几分傲气。萌萌突然对她心生了几分敬佩。一个输不起的女人,却有几分士大夫的傲气。相比之下,她倒觉得郑云丽的为人比起她来说,就有些猥琐了。她越发怀疑那封匿名信就是郑云丽写的。因为事实证明,匿名信所产生的后果是彻底打败了她的竞争对手,沙淼!对郑云丽来说,她得不到的园长位置,也不允许她的对手得到!
这一天,园长正式宣布,郑云丽升任副园长,许萌萌升任主任。
沙淼走了,郑云丽做副园长,这好似不存在什么悬念。这里资历业绩排名,她当属第一了。可是许萌萌升任主任就有些意外了。因为她以前是被老园长踩在脚底的人,今朝却咸黄鱼翻身,连跳几级?但这就是事实。
萌萌去收拾办公桌,发现自己的东西早已被人抢先收拾好了。
“许主任,你的东西我打包了,帮你搬进行政办公室了。”居然是那个简琳。老园长的亲戚,曾经对自己冷嘲热讽,就连自己的晋级巧克力都不屑一顾扔进垃圾桶的人?
“许主任,这是你的茶杯,忘记了吧?”赵兰兰的声音,声音里不够真诚,但是郑主任三个字却叫得响。
“恭喜啊!”还是师傅老张依然如以往那般。
“许主任,要帮忙吗?”
“许主任,以后多关照啊!”
萌萌有一种要逃的感觉,离开了教师办公室,她才喘了口气。这样的变化真让人有些接受不了。怎么这么多变色龙啊?
搬进行政办公室。人事就拿来了她这个月的奖金条。哇!她的奖金从原先的基础上上调了六百元。整整六百元?这么多!她简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奖金看到了吗?”她交材料的时候,园长关了门问她。
“看到了,谢谢园长。我还没做,就先拿钱了?”
“上边规定主任的津贴是三百到五百,可我的工作要求比较高,所以我擅自给你多加了一百元,用你的实际行动谢我吧,好好工作。”
“嗯。”萌萌点点头。
“这是未来一年的课程规划书,要交到教育局去的,我想请你来写,我给你收集了一些资料,我看了你的计划书,你的文笔不错,化些功夫写,写得好我有奖。”
“是。”
“不过时间很急,后天就要交。”
“我行,我尽力!”无功不受禄,如果说是明天就要,萌萌也会通宵不睡赶出来的。
“看什么呢?”郑云丽走过来问,眼光却已经落在了那叠资料上。
“我在写课程规划书,没写过,看看别人写的范本。”
郑云丽的脸色变了,但萌萌却丝毫未察觉。“谁叫你写的?”
“园长呀。”萌萌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资料上,丝毫没有察觉,郑云丽此时的表情变化。
原来这课程规划书一直是副院长的职务。郑云丽已经在暗中准备了,只等园长一声令下,没想到现在园长却叫许萌萌在写。
“妈妈,给我讲故事。”宝宝拉着妈妈的衣服说。
“宝宝自己玩好吗,妈妈有事。”
“有什么事?一回家就写,衣服也不收,晚饭也不做,回家还做老师啊。”何晓毛有些埋怨地说。
“晓毛,我要写一份材料时间很紧的。”
“写材料上班写啊,回家写什么?”
“其实我写好了,可是我就是不满意,我想交一份完美的规划书,白天人多事多,静不下心来修改,只好拿回家了。”
“你别变成个工作狂。”
“晓毛,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女人,唠叨什么?我现在是主任了,我多拿了人家六百元津贴,我难道光拿钱不做事?我总是要有所作为的。”萌萌有些生气了。
“好好好,你写,我带宝宝出去吃,你不做饭,我们买了吃,宝宝走。”
萌萌摇摇头。何晓毛什么都好就是不求上进。自己不求上进,也不支持妻子求上进。宝宝可千万别像他。
连着几天下大雨,好不容易雨停放晴,王大妹急着赶去河滩,一看傻了眼,哪还有河滩,果园里开了条沟,水直接从路上往河里放水,那些水啊,汩汩地流,把她的菜全部淹了。
她一口气直冲胸腔,顿时眼前一片发黑,差点就晕倒在泥地里。
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阿善,我胸闷。”
“怎么了?”老何见状忙扶她坐下,去撸她的胸口:“好点了吗?”
“阿善,我辛苦种的田都给水淹了。”她痛心疾首地说:“那么多菜秧菜苗,我一刨一刨开的地就这样被水淹了呀。”她捶胸顿足。昨天晚上她还在做梦,梦见自己和宝宝在河滩上采瓜,那瓜大得,比宝宝的人还大,一老一小抱着瓜摔倒在地里“咯咯咯”笑个不停。那可是她一番心思啊。“阿善啊,你给我去买毒药水来,我去打在那些果树上,毒死果园老板。”
“好了,好了,毒死了他我们去坐牢啊?大妹啊,我看你淹了也好,就是叫你闲下来享福,你做了大半辈子够苦了。”
“呜呜呜,我的地啊,那些缺德鬼。我光种子就化了好多钱,我还指望大丰收的。”王大妹哭了起来,实在心痛啊。
这个打击对她实在不小啊。这几个月来,她就因为有了这块地,心中有了新的梦想,忘记了宝宝,忘记了烦恼,日子过得踏实,没想到寄托了美好希望的地一下就化为了乌有,她接受不了。
从这一天开始,王大妹病了。曾经好似打不死的老虎,从来不生病的王大妹这次却卧床不起。还吃不下饭,浑身出虚汗。
老何叫了村里的卫生员来看。
量了体温血压,什么都正常,到底哪里出问题了?“王大姐,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啊?”
“我浑身不舒服。”王大妹一夜之间就苍老了很多,她苦着脸说。
“那还是到从宝医院去看看吧。”
老何丝毫不敢怠慢,带着老婆就去了医院挂号做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就是一切正常。医生甚至说:“到底是种田的,身体好啊。”
老何这才放心了,带着老婆回家说:“大妹,你没什么病。”
“没什么病?”王大妹狐疑地问。
“不信,你看。”老何拿了她的病历看。
仅仅一年级文化水平的她怎么看得懂医生那龙飞凤舞的字体:“老何,你是不是骗我啊?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你瞎说个啥,没病偏要说有病?”
“那我怎么就不舒服,还要出虚汗,心里觉得闷得慌?”突然她脸色一变:“阿善,我是不是得什么癌症了?”
“啊?”出其不意的问题,倒把老何吓了一大跳。
这样子还真让王大妹起了疑心:“老何,我是得了癌症是吧,我没几天了是吧?老何,你不要骗我啊,骗我没意思的。”
“我真没骗你啊,你查出来没病啊。”
“这就是癌症了。我早听人说癌症是查不出的,一旦查出就是要翘辫子了。宝宝啊,我苦命的孙子,奶奶走了,谁对你好啊?毛毛啊,晓惠啊,妈要走了,阿善,你啥事都不会,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啊,苦了你们啊——”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可把老何急得不得了。
“大妹,你等着。”
老何骑了自行车往农药店里赶,那里有电话。
“晓毛,快回来!”接通了电话,他命令道。
“啥事啊,我还在上班。”
“你妈不行了,快回家!”
“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