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这一整天都很安静,写字楼里静悄悄地,完全像是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东方缕原本约好孟沅一起去市区逛逛,主要目的是采办化妆品;她的粉底液告罄,平素用的那个牌子,只有在深圳大商场的专柜才有货。可是,孟沅早起就头疼欲裂,实在没精神再奉陪这趟采购任务,东方缕叮嘱她好生休息,就独个人去了,还说晚上多半不回来,叫她自己当心些。
孟沅送东方缕下楼,她开铁门时注意到,插销又是打开的,这说明,胖子昨晚半夜,肯定又出去了。但她无法想明白,胖子昨夜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自己记得在十二点钟时,应该就反锁了铁门,胖子有钥匙也打不开呀?
东方缕后来就径直去睡了,总不至于是她半夜跑出来开门迎“胖”吧?要不就是自己记错了没锁上?再脑洞大一点,难道是自己梦游打开的?或者胖子有隔空移物的特异功能?
她怎么也搞不明白,想得连牙帮子都酸;在新旧年交替的这个夜晚,她基本上没睡过。
这次胖子给她的惊吓实在太大!
到台庆厂工作快满一年了,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孟沅也算经历过风风雨雨,但没有哪次,像昨夜带给她这么恐怖的感觉。以往这些台湾佬外头再乱来,在厂子里总归不敢出格,哪怕像李总,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嘴上占占便宜,做点小动作顶多了,也不至于真扑过来。
可是胖子居然敢在厂里对她用强,若不是东方缕这两天恰巧回来住,她简直不敢想像这事情可能会发展到哪一步?如果昨夜真的就她一人在,胖子再愣一点,当时立刻打昏了她,然后告诉外头的员工,什么事都没有,她肯定就是落口鱼肉无路无逃,这叫她如何不慌不怕?
不行,万不能让自己置身在这种危险的境地里。
她决定立即辞职。惹不起,躲得起。
打开办公室的门,孟沅坐下来开始写辞职报告,但理由怎么写?这么突然地要辞职,没有合理理由,林总肯定不会放她走,她总不能真的告诉林总,自己的人身安全差点不保吧?
正在咬笔杆,她听到推门声,白天这铁门从不锁,一推就开,方便员工们上来汇报工作。
进来的正是胖子,而且,他看到只孟沅一个人在,反身就把铁门锁上了。
孟沅立即站起,她全身肌肉绷紧,自感心脏乱跳,脊背抽痛,寒毛根根倒竖。这青天白日里,胖子难道还存了那坏念头么?
“东方走了?”胖子站在办公室门口没进来,这让她稍微松口气。她没答这话,心里在盘算,如果让胖子以为东方缕在寝室,一呼即应,至少他不敢再上来动手动脚。
“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好吗?孟小姐?”说完这两句,胖子主动退开几步,离办公室门远远地。他今天看起来没喝酒,不仅举止正常,连说话都彬彬有礼,没有丝毫无赖气。
“把大门打开再说。”她为安全计,先提这要求。
“就几句话。孟小姐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胖子不肯开门,想想也是,如果他真是低声下气来道歉,肯定不愿意让员工看到。
孟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她快步走过沙发,来到窗前,这样的话,万一胖子想动什么歪念头,她挣扎呼救底下人就可以看到听到。
“郎经理你想说什么?我不想再提任何事。”道歉这种马后炮,其实很没有意义。
胖子向前走了几步,眼见着他就要走到沙发那里,离自己距离越来越短,孟沅警觉起来,她问:“你想干嘛?”心想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就立刻高声叫人。
“阿沅,你原谅我吧。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出乎她意料之外,胖子就在沙发边,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这举动把孟沅又吓了一跳。
“你快起来,我当不起。”她慌张地冲了过去,伸手扶他。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还真没见过跪下来求原谅的。孟沅根本料不到他会来这么猛的,这一着急,就忘掉了自己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决定。
胖子顺手一拉,就把她拉了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孟沅立即到在了沙发上。她胸中深恨自己大意,怎么又把自己搞到这么危急的情形?
她张嘴欲呼,胖子把食指竖到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轻声安慰道:“不怕,我不会乱来。”
这次他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他扶着沙发站起来,绕过茶几,坐到沙发的另一边,隔了孟沅有一人的距离。
“等过了元旦,师傅一回来,我就要去坪山厂了,总经理调我过去当那边的驻厂经理。”胖子沉默半晌,当孟沅都以为他这“道歉”行为已经完成,打算离开时,胖子却又说起话来:“阿沅,你不要怪我昨天冲动,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舍不得你。”胖子把刚才的说法重复一遍。
“从来没有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会去做那些让她厌恶的事情。”孟沅轻轻地说,“郎经理,请不要说这些话,我一样当不起。”
她本想出言讽刺,别把肉.欲伪饰成感情,可一想到胖子昨晚的暴力,她就不寒而栗,虽说目前胖子比较正常,可万一呢?犯不着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怒他。
“你就对我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你说,要我怎么做才有机会?”胖子坚持追问。
孟沅无言以答,八百年前她就跟胖子说清过这个事实,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事。无论胖子如何软硬兼施,如何放低身段,两个人都不会在一个频道上。
“我知道我昨天晚上做错了,你不要怕,不要气我,我是……我是……我以为……”
胖子支唔了半天,孟沅才弄明白他的意思:原来,自从胖子听说自己会调去新厂后,就跟林总申请,把孟沅一起调过去,但林总告诉他,只可以把东方缕配给他当秘书。他便自以为是地认为,如果孟沅主动向林总提出调职,林总不会不答应。
但如何才能让孟沅主动提出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唯一的方法。
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他跟柴经理还有东方缕,都知道孟沅是个非常正统且传统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中国传统女性,对贞.操都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执念,不会声张,只会默从。他以为只要过了这关,就可以扫除障碍。
东方缕其实跟他暗示过这事,她也并不想跟着胖子去坪山厂,这意味着,她每周跟男朋友的聚会将成为泡影。当时东方缕说:“如果孟沅肯去就好了……她那个人,一看就是死心眼,跟了谁那就是跟到底,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她弄上手……”
胖子当然没有把东方缕跟他说的这些话向孟沅和盘托出,也不会出卖东方缕,昨夜其实是她起来开的门,更不会告诉孟沅,东方缕泡给她的那杯养生茶里,放了安眠药。
不过胖子亦不会想得到,别说他没得手,就算他真得了手,以孟沅的性子,尊严远比颜面重要,一是不会真的跟他,二嘛,告他坐牢是肯定的事。
“这些歪门邪道,我奉劝你以后别再搞,不要以为会是你想的那种结果。有百害而无一利。”孟沅正告,“别说牢狱之灾,说不定血光之灾都会有。”有万一的可能,她的烈性真会让她拔刀相向,至于是杀人还是被杀,则要赌老天爷的安排。
老天爷还算垂怜,不必让她去当一回受害者;但胖子存了这些龌龊的念头,光是想起来就令她不齿。
“阿沅,今次是我想歪了,以后不敢了,你别告诉人,更不要告诉总经理,我保证绝不再犯……你再考虑考虑,当我女朋友吧,我跟你说实话,我在台北买了楼,以前很有些积蓄,你别以为我赌钱输得厉害,那都是些小钱……我妈过世前跟我说,她走得不安心,就是怕我再犯浑去混江湖,我不想让我妈咽不下最后一口气……我自己要来大陆的,这样可以避免再跟那些兄弟们接触。阿沅,我家境很不错,我是独子,我爸也是做生意的,我家产业不比总经理差,以前我爸恨我气死我妈,把我逐出家门,让我自生自灭,这几年我跟着总经理老老实实地打工,我爸看我是真的改邪归正了,才松口想让我归宗……我家的产业早晚是要交到我手里的,你跟了我,不会委屈你……要是你实在不想跟我回台北,我们就在这里买楼也可以……”
胖子讪讪地,把自己的身家一点一点地掰给孟沅看,冀图这样可以打动她。
孟沅觉得这种谈话毫无意义,胖子有没有身家,有多少身家,跟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郎经理,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到此为止吧。不可能的,你不必浪费时间。”孟沅从沙发上站起,表示在自己这方,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我接受你的道歉。其它的,多说无益。我只希望你言而有信。”
最终,胖子为了安她的心,许诺这几天他会搬回宿舍住,晚上不会过来。
等胖子离开后,她回办公室把那张未写完的辞职报告撕掉。
她以为这风险就此过去。没有料到,很快地,又要迎来另一场风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