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余烬录:浮生惘然 > 第370章 135、惊魂全文阅读

这世上有一种人,工作上再忙再累也可以支撑着应付,即便长久处于高度运转的状态,亦不会被压垮或打败,可一旦有了转寰,事务缓解松懈之后,便会因为压力顿失而身倦体乏、疲惫不堪,甚而生起病来,这就是一般被称作的“劳碌命”。

不幸得很,孟沅就是一个自带劳碌命的惨角色。

就在元旦来临的前两天,孟沅躺倒在床。她头晕目眩,四肢乏力,身上一阵阵地发凉发热,一会儿盖上所有被子都觉寒意刺骨,一会儿又热得巴不得脱掉全部衣服。

从昨晚入睡前,她就开始觉得不妥,身子绵软,喉间水肿,咽唾液都感干痛,心说不好,这扁桃发炎就是生病的前兆,百试百灵无一次幸免。

从半夜起,床头的体温计显示,量了两次温度,都是三十八度朝上,她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做了好些乱七八糟的梦,梦到了严以宽,梦到了小丁,梦到了陈亮、周老板、阮琳,还有许许多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正聚在一堂,乱哄哄地参加一个婚礼,婚礼在一座高大巍峨的古老教堂里举行,新郎新娘分别是夏明跟陈敏,明明这两人跟她记忆中长得一模一样,可当她过去恭祝他们新婚快乐时,这两人却异口同声地问:你谁啊?她看到了严以宽,在梦中,他的脸晃动得花成了一片,只看得清一只眼睛,缺乏生命力地白茫茫昏惨惨,她想奔向他,但她所有的意志力都在阻止她的奔赴;她看到严以宽在跟新郎勾肩搭背地亲热交谈,她又看到了小丁过来,她知道这就是小丁,尽管走来的这个人没有五官,面部融成了一张白板,小丁越过她,汇入亲友队伍中,还有所有她认识的人,他们都木然地越过她,当她是空气!

“你们不认得我了吗?”她努力想扯住经过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次手伸出去,什么也碰不到,大家像看一个傻瓜似地看她一眼,然后,归于本位,只有她,独个人站在教堂的走道中间,看着婚礼进行,看着牧师发问,看着宾客盈门,看着新人旧人同样甜蜜微笑……她是个局外人!

早间醒来不过六点半,或者说,从那种颠乱的半昏迷状态下,她终于得以逃脱。

孟沅强支撑着起床,热水瓶里还余半杯温开水,她一气灌下;身上汗津津地很不舒服,她打开热水器足足冲了近半钟头,洗好澡出来仍是体虚,光是提壶烧开水就费足了力气才得以完成。她喘息半晌,实在没力气替自己再煮早饭,便坐等水开后,冲了一包奶粉,抽屉里还剩小半包梳打饼干,也只吃了两片,便回房间倒头继续睡。

睡至中途,应该体温又上来过一次,身上汗出如浆,她口渴,却爬不起来。中午什么也没吃,她听到胖子来敲她的门,问她在不在,她没力气理会。

下午时分,居然东方缕回来了。

她回来见此情形,问候了两句,见孟沅病得有气无力地,便嘱她好生休息;有她回来,这下至少端茶递水有人帮衬,孟沅已经虚弱得连拎起热水瓶的手劲都欠奉。不过就算病成这样,她还是拒绝吃药,东方缕从药箱里找了感冒胶囊出来,孟沅哑声拒绝,这病未必是风寒,吃感冒药只怕不对症。

病可以乱生,药不可以乱吃。

东方缕给她熬了白粥,炒鸡蛋配咸菜,厨房的尹师傅听到孟沅病了,让老婆上来看望,然后端了碗鲫鱼汤上来,熬得稠稠地,里头搁了好些姜丝,一海碗喝下去,胃里暖洋洋地。

于是睡到晚间,孟沅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她这才问起东方缕怎么突然回来了,获知兴隆厂赶工,开三班倒,高大岭回去加班,元旦期间都没空出来,东方缕一个人在宿舍也没意思,不如回来。

“本来我想去老街买东西,听胖子说你一早上没出来,所以回来看看。”东方缕似是随口说说,孟沅从她语气里听出了示恩,她也领这份人情,毕竟东方缕原计划的市区之行因她这病而致耽搁。

而且,照她这说法,胖子也算出了“关心”之力,毕竟是胖子打电话给东方缕的。孟沅虽讨厌胖子的流氓习气,但对于别人的些微好意,哪怕是施予的小恩小惠,她亦报感谢之心。

想着等病一好,看哪天胖子在,给他做份宵夜,也够还这人情了吧。顶多如此,更多的就不必了。

***

这一晚的睡眠质量就比前一夜好得多,第二天起床,虽仍不免有些手足酸软无力,但较之昨日,已是天壤之别。

这是年末的最后一日,孟原打扫了办公室和房间卫生,东方缕同她一起做清洁,不过做得马马虎虎地,孟沅病体初愈,也就懒得较真。

两人皆把床单被套洗过,搭手绞干,抱到三楼平台上晾晒。这里即便到了冬日,也经常阳光普照,气温保持在十几度,衣服被褥都很容易干。

这一忙就是一天,等弄完已是傍晚时分,两人皆疲惫,随便吃了些炒饭;吃饭时东方缕问:“胖子晚上不回来?”

“不知道。”孟沅答道,“前几天晚上倒没出去,我倒不信他会转性子开始修身养性了呢……估计这几天旧病复发,不是去赌就是去玩了。”

“那铁门你反锁不?”

“锁。我睡得晚,一般十二点就会锁门。”孟沅根据经验回答,如果过了十二点胖子不回来,那说明他这一晚上多半就不会回来。

晚上七点,工人们照例把电视推出去,每回只要休假,工人们的电视时间雷打不动,七点到十点半全包。大家对于电视节目的热情始终未曾减过一分,从新闻联播看起,两集电视连续剧看完,差不多十点半,胖子有两天善心大发,还把柴经理的录像机贡献了出来,自掏腰包租了几盒电影录影带给大家看,一时间,郎经理声名雀起,引来赞誉无数。

孟沅吃过了晚饭便觉疲倦,已经又去床上躺了一会儿,闭着眼算打了个盹。等工人们把电视送返,东方缕关了铁门返回后,她反而睡不着了,便坐起来开了台灯看小说,看没多久,东方缕带着倦意问:“还不睡啊?”

她知道灯光会影响到东方缕,可自己一时半会儿又清醒得很,便熄灯往外走,她打算照老习惯,去看深夜档。

在外头看了会深夜栏目,晃眼已近十二点,见胖子未返,估计今晚又是歇在外头,孟沅起来锁铁门。她刚把门锁好,就见着东方缕也出来了,手上还端着杯子。这杯子是孟沅常用的那个。

“病才好,就又开始等你的深夜档了?”东方缕把杯子递给孟沅,“给你泡了一杯养生茶,喝了慢慢等。”

孟沅不便拂她的好意,便把这茶喝下,笑道:“我只看一小会儿。”

东方缕返身回房间后,孟沅便半躺在沙发上,这才又看了没多久,她就觉得眼皮沉重了起来,脑袋越来越不清醒,乏累得直想睡觉,想起身去关电视,却懒洋洋地怎么也提不起兴致,便干脆蜷在沙发,拖了个靠垫抱着,迷迷登登地伴随着电视里的对白,进入似睡非睡的梦乡。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着了没有,好像还做了梦,梦里听到东方缕在打电话,轻轻地说着什么,这梦不真切,多半是幻觉。

但又隔了没多久,她似乎听到有人开了铁门进来,梦里她努力睁了睁眼,好像是胖子回来了,喝得脚步倒歪,走近到沙发边,跟她说话:“阿沅?我来了。”

一个重量压了下来,压得她心口乱跳,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往唇里钻,熏人欲呕。

孟沅猛地醒了过来,这不是梦,梦境绝不会有如此清晰的触感与酒味,她惊骇地发觉,一切都是真的,胖子真的就压在她身上,臭嘴正在她唇上拼命亲吻,还试图把他的舌头往里伸。

她脑子轰地一声乱成一团,立刻开始挣扎,胖子见她清醒,一手捂上了她的嘴不让她呼救,他嘟哝着:“乖啦,听话啦……”另一手则往下移,去扯她的衣裤,他把头埋进她胸前,拱来拱去。

胖子身材魁梧,体量惊人,沙发上空间小,孟沅一只手都被他压着,另一只手被他拿手肘制住,酸软地垂落着无法举起,别说挣脱了,连呼吸都感困难,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力弱,只是幸好这是冬季,孟沅怕冷,不仅穿着牛仔裤,皮带还拴得好好的,胖子一只手一时解不开。

她身上没力,心里却异常明白,这样根本不是办法,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凭她个人力量,完全没有对抗胖子的丁点儿资本。

唯一可以动的只有脑袋,她集中全部意志力,拼命扭动着头,寻到一个空隙,嘴巴略能张开些,便用尽余力一口咬落。

胖子不及防范,掌沿立刻被她咬得出血,他哎哟一声,条件反射地缩手,趁此良机,孟沅尖声大叫:“东方!东方!”声音凄厉,夜里如有警报,她拼了全力在叫喊。

胖子被她的叫声也惊住了,他停止了动作,一秒钟之后,胖子从沙发上弹起来,飞速地溜回自己的房间。

铁门外已经传来了拍门的声音,还有男工的询问声:“出了什么事了?孟小姐?”依稀像是邵进兵的声音。东方缕这时也出现在了走廊上,她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裹了件外套,急冲冲地跑来按亮电灯,问:“是你在叫我?怎么了?”

孟沅惊魂初定,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犹留着胖子的口涎,她说:“没什么,做了个恶梦,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

一边自己支撑起来去开铁门,门口站着好几个男工,两位组长都在其间,邵进兵只穿了背心裤衩,庞长元亦然,见孟沅开门,着急问道:“没事吧孟小姐?”孟沅忙跟大家道歉,也拿做恶梦来搪塞,又赶紧让他们去躺下,别因此惹上风寒;这时隔得较远的女工也走过来两个人,居然是阿红领头,阿艳紧随其后,问明她无恙,方转身返回。

这才把铁门再次落锁,东方缕帮她关了电视,伴着她一同回寝室,再三确认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沅一口咬定,没事,就是做了个可怕的恶梦,吓着大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