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喉啦”,钟灵把泥脚在水田边上的野山沟里洗干净,被黑乎乎肥沃的泥巴一浸泡,再被山泉水一冲洗,白生生的脚板就露出来了。这让钟灵想起了从前的泥巴浴,不过,这可不是我国的传统,而是西方人的玩法。
把脚洗干净,套上阿母亲手编的草鞋,钟灵拿着镰刀招呼长工们:
“大叔,你们把谷子挑到山下我家灰埕就赶紧去吃中饭吧!”
“哎,知道了。钟姑娘,这些谷子和别的要分开晒吧?”
长工们来之前被钟灵交待过,仍好事地又追问了一句。
“嗯,分开,千万别掺在一起,这些布袋都是做了记号的。”
钟灵漫应着,向山下家里走去。
别看是草鞋,但阿母的手艺很好,草鞋编得又紧实又绵软,穿在脚上很舒服。这种草鞋,都是用稻草编的,农家女人闲时,就一会抓一捆稻草围坐在一起,边编草鞋,边聊天,在放松的同时把一家老小上山下地需要穿的鞋子都编好了。
说是闲时,其实农家哪有一天闲的时候呢,不是上山砍柴,就是到井边担水,最轻松的就是象编草席、篾席这样的活了。
钟灵下得山来,夏荷和钱嫂已经忙着烧大锅咸饭了,整个宅子里都升腾起一股饭菜的香味。
淡淡的炊烟从青瓦顶上爬升起来,不时传来几声鸡啼狗吠,而且村里各家各户也都在烧锅做大锅饭,犒劳去割稻的家人,整个村子弥漫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钟灵深深吸了一口,这是村子里丰足的田园气息,这口生活之气深吸之下,顿觉一身的疲惫都消失无踪了。
“夏荷,中午吃什么呀?”
虽然知道收割季节吃的无非如此,但是钟灵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
“咸菜干咸饭,同安封肉,紫菜汤。边上这锅咸饭多加了把火,有锅巴的,一会郑公子也要来吃。”
夏荷知道郑公子肯定会闻香而来,所以就自觉地往灶里添了把柴。因为这里离工地实在太近了,每次做大锅饭,郑公子就会自动出现。以至于现在夏荷都摸清了他的秉性,每逢做大锅饭,都会在其中一锅上多烧把火。
“同安封肉?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的?”
钟灵知道这道封肉是将整块的肉装盆,加盖入笼蒸熟之,上桌才掀盖,色泽鲜亮、酥烂,用筷子一挑即开,配咸饭那可是上选。
“我们就是从那里逃难过来的,小时候见家里人做过,所以这次就学着做一下,希望还螈来的味道。”
夏荷脸上露出怀旧的表情,钟灵不忍再问,生怕她会想起不知流落在何方的阿爸阿母。
钟灵掀开桌上放着封肉的盖,只见蒸熟的封肉红里透亮,掺和着海蛎干、香菇、莲子、虾米等佐料,盖一掀开,喷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哟,果然不负虚名,夏荷,看来你做菜也有些天赋啊!这封肉怎么做?以后我也可以自已动手做做。”
“要做封肉也不难,挑三、五斤重的猪腿肉,将猪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大块,然后再配上香菇、虾米、板栗等佐料,然后用黄巾包裹。
这黄巾可是有讲究的,那得用白纱布浸煮黄栀子叶,裹得形如大印,下锅蒸煮。这四方形封肉恰似封王的大印,包裹的黄布犹如束印黄绫,布包为“封”。封者,“敕封”也,所以就叫“封肉”。”
钟灵一听,原来这封肉光名字的来源就挺吉利的,不禁赞道:
“以后等三叔回来了,就做这道肉给他吃,还挺应景的。”
钟灵无意中的一句话,她哪里知道,三叔未来的确会有更辉煌的一天呢?
“哈,这是什么好吃的?我一里外就闻到香味了!”
不提防背后郑熠喝了一声,把钟灵和夏荷给吓了一跳。郑熠现在三天两头都跑到钟家蹭吃蹭喝。
这监工的工作也不好做,整天在山头上和工人们泡在一起,除非另外开小灶,不然就得和工人们一样吃糙米饭啥的,这对郑熠一向的好胃口也是一种考验。
钟家有吃有喝,而且做的菜味道都很合他的胃口,再加上对付钟灵,郑熠的脸皮一向出奇地厚,所以现在钟家俨然已经成为他的厨房了。
“郑公子,这盆是特意为你做的。长工们还是吃大锅肉。”
夏荷很老实地招了,她当然能感觉得出来郑公子每次过来,看到小姐都目光闪闪的样子,就算从工地上受了闲气板着脸过来,看到小姐也会露出微笑。
“不过,这是夏荷的手艺,回头再给你做个蛋糕吃。”
钟灵见郑熠欣赏这道菜,心里也很高兴,赶紧盛来饭,摆上汤,当然,还有一盆焦黄的锅巴。
“嗯,有这么好吃的咸饭,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我听说倭寇的老家,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吃不上米饭。有些浪人,在我大夏国劫得粮食,回家烧了饭团带回给老母亲,就能令家人觉得十分满足。
倭寇山穷水恶人狠,只是听了这个故事,还是令人有点心酸。看来天下子女对父母的孝心也无不同。
只是他们这种孝心是建立在别国百姓流离失所的痛苦之上,未免就变了味道。”
郑熠不觉说出这一番话来。身为大夏国的国舅爷,他也会不知不觉把思绪抬高到了一个平台上。所谓站位不同,眼界不同就是如此。到底他也是未来的皇侄或皇侄女的舅舅。
“是啊,如果能正常通关贸易往来,倭国也不是不可挽救的。”
钟灵想到穿越前那个时代,倭国以高科技来征服世界,世界也为他们精密的仪器和先进的设备所折服,觉得郑熠的话也不无道理。
夏荷在边上听了他们的脸,精致的鹅蛋脸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好象深深地陷入到了他们的语境里。夏荷的年纪虽然不大,但脸上却偶尔也会露出超越她年龄的成熟表情,钟灵一直以为是她经历了流离失所的缘故。
田里的长工们把谷子挑到灰埕上摊开晒好,陆续回厝吃饭。郑熠已经吃了一碗咸饭,又自已盛了一碗。
长工们看到郑熠,也都随意地和他打着招呼。乡野之中,村民们虽然对郑盐官的名头如雷贯耳,但郑熠十分亲和,也不主动表露身份,村民们都以为他只是观音大士庙的监工而已,所以对他也如对待一般年青人一样随意。
郑熠打小就和自家的护院、武师们混在一起,虽然上了几年学堂,但最终发现求学出仕这一条路并不适合自已,便和大哥一样,专心学起了武术。以武出仕,在大夏国也是一条路,所以郑盐官原本并不苛求。
郑盐官之所以会愤怒郑炀参加武举恩科,主要还是出于父亲的一番舔犊之情,因为这次的恩科明显是诱惑平民子弟去做炮灰的。如果是平时,郑炀能考中武举,郑盐官高兴还来不及,肯定要大摆宴席三天庆贺。
长工们都知道钟家的伙食厚道,见有肉有饭,都十分满足,各自拿起碗来,或坐桌上,或随意找个树荫一蹲就吃了起来。
看到这幅场景,郑熠不由道:
“如果我大夏人都能天天吃上米饭就好了!”
“这有何难?我家水稻如果丰年,都可以达到亩产八、九百斤左右,如果全华夏国都推广这样的稻种,产量就可以实现翻番。每一户农家顿顿吃上米饭也许不可能,但是一日一顿米饭还是有可能的。”
钟灵不以为意地道。
“真的?一亩地能产八、九百斤?这是观羽村的地头问题,还是你用的谷种不同?”
郑熠闻言,连饭也不吃了,把碗直接放在桌上,吃惊地看着钟灵。
“嗯,都有。土地首先被改良,把一些偏酸性的土地改良成更适合种水稻,另外,我的沼夜也是一大基肥,最重要的当然是谷种了,没有好的谷种,光有肥田也没有用啊?”
钟灵扒拉着碗里坚实饱满的米粒道,淡然地道。这样的亩产她还十分不满意呢,所以并没有郑熠这样的欢喜。
“这,这是什么谷种?必须尽快呈给宫里,如果能在全国推广开来,那我大夏国国富民强,指日可待了。”
郑熠十分激动。
“都还在老宅的灰埕上晒着呢,还没干,我是说谷种。我就种了五亩地,如果供给全村可能还勉强供应得上。但要供给全国就不太可能了。”
郑熠心中忽然有了大胆的想法,他道:
“你且把种子收好,我把相关事情汇报到宫里,看皇上有什么打算。”
虽说皇上是自已的妹夫,可除了上次在永州见过他一次,郑熠和他还真没什么交流。但是如果说到能让国家富强的举措,他就不信皇上不会不感兴趣。
宫里的那摊事,郑熠多少是能从父亲的话中领会到一些,但这些就足够他消化了。如果自已做些什么,能巩固妹妹在宫里的地位,郑熠就凭着一个哥哥的本能,也会努力去做的。
“这事怎么就扯到宫里去了?”
钟灵一阵头疼,她的脑子中不由响起了《宫心计》、《甄寰传》的一个个插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