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三叔有什么好消息?快说来听听。”
这个年代信息闭塞,钟灵获知别人不知道的信息惟有信鸽一途,但是象郑家这种地位超然的家族,他们肯定有自已获知信息的一套办法。而之所以能对郑炀入伍一事最终保持淡然,八成也是确定了他在前线比较安全的缘故。
而钟武强就不同了,说得好听点,是恩科进士,说得难听点,就是皇上用恩科为诱惑,招募的在前线做战的死士。
难得的是,这个年代这样的死士还有很多,毕竟是保家卫国嘛,最重要的是保家二字还放在前头。如果不是考虑到这点,钟灵也不会在三叔做出决定的时候投赞成票。
“这次倭寇攻城,是之前我军夺回的一个城池,具体地点在哪我就不说了,三面进出的道路都被倭寇封死了。
当时整座城池被围困了半个月有余,守城的军民倒是团结一心,只是外面的粮草一时供应不上,就在大家担心守城军民恐会因为饥饿而失去战斗力之时,却通过内外信息的沟通,内外合击,趁着倭寇惫怠之时,一举将攻城倭寇全歼。”
郑熠虽然内敛惯了,但是说起守城军民的英勇事迹,仍是十分动容,一张脸也因此而生动起来。
“哇,太精彩了。没想到三叔这么厉害!”
钟灵心中其实明白,三叔准是动用了储备“军粮”,就是切糕和光饼,光那两样玩意,平时做起来备着,一可抵二三,以三叔为人的谨慎和算计,估计总会备上足够一个月吃的干粮。
“嗯,所以,皇上闻知此战况,龙颜大悦,简单地说,你三叔升职了!从原来的额外外委的九品,升职为从八品崇武骁骑校尉。”
“啊?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三叔作战一向是不含糊的,这是他该得的。”
钟灵倒也不客气。如若普通的村民,也许早就跪下谢恩。没想到钟灵如此淡然从容,倒是郑熠眉头微微一扬,道:
“呃,说起来惭愧,我大哥这次也蒙此项战绩,升任正八品千总。”
钟灵一想就明白过来,郑炀是三叔的上司,三叔有了战功升职,作为三叔的上司,郑炀说有军功也不为过。就象一个科室的领导,手下人干得再出色,也是科室领导的功绩。
这点钟灵倒能理解,她道:
“如果不是郑公子在上面撑着,以我三叔的性格,可能早就得罪一大片了。人情世故他是比较不会处理的,如果不是郑公子,三叔哪有这么宽松的环境。”
听钟灵这么一分析,郑熠更是大出意外。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山村的女子,居然有这种见识。
嗯,当家主母不就是这样吗?事事都能考虑周全,还能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
看到郑熠发呆,钟灵露齿一笑:
“我得准备双皮奶去了!”
我去,郑熠才深思了一下人生婚姻大事,就被钟灵这句双皮奶把心思勾走了。
九月秋风起,南方的四季虽然不是很分明,但秋风一起,暑躁也渐渐消褪下去了。
稻子成熟了,金黄的麦浪在绿色的山野间,象一条金腰带,让农人看得喜上眉梢。
钟家的稻田一看长势就比别人好,谷穗沉重饱满,几乎低垂到了稻杆的腰间。不过,这也难怪,钟家的水稻田,都是用沼液当肥堆出来的,哪户农家也没有本事弄到象钟家这么多的肥料。
钟家养了四十多头猪,根本不用象别家一样,每天一大早就提着粪畚到处找肥,但是四十多头猪,一天要吃的饲料也不是普通农户所能承担得起的。
说一千,道一万,农业经济也是要纳入良性循环中,才能源源不断向前发展的。
由于有了水车保供水,所以观羽村的农田,今年虽然受了小旱,却还保持了稳产。就在割稻子的前几天,有村民看到,柳都镇上棺材铺的掌柜刘聪明回村了。
刘聪明回村也不安生在家呆着,而是到山上田间到处转悠。有眼尖的人发现,他转悠的地方,可都是钟自强家的产业,先是到山上香菇棚看了,又到坑冻池里瞅了,最后又到田间走走,几乎要一棵稻杆上的水稻粒数得清清楚楚。
刘聪明这样,自然就有人和钟自强学话了。
现在钟自强在村里人缘好得不得了,再加上他乐善好施,时不时帮衬着乡邻,所以大家也乐意和他攀上关系。
听到刘聪明这种作派,钟自强脸色一黯,却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亲家什么。倒是等传小话的村民走了,丁先凤捧着如倒扣西瓜般的大肚子道:
“这刘掌柜做得也太难看了吧?他这样子,不就是想咱们多给阿灵一些嫁妆吗?
他家有衰败成这样?指着儿媳妇的嫁妆过日子?”
“要是衰败,也是他家那个浪荡子害的。”
钟自强臭着脸,终于说了一句刘絮的不是。作为男人,他的信息比这些常年宅在家里的女人更灵通,关于未来女婿的作为,他自然比丁先凤他们了解得多。只是过去怕说出来会惹她们娘俩担心,一直憋在心里。
当然,是人都有憋不住的时候。钟自强也不是圣人,此时被刘聪明那一幅算计的样子打败了,气得说出了心里话。
“阿爸阿母,你们别生气。刘家父子本性就是那样的人,只是过去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钟灵看到双亲都已经充分见识到了刘家的真实嘴脸,心里才高兴呢!
开镰割稻子的时节到了。
钟家挑了个好日子,除了家里十来个长工,另外又在村外雇了十个闲散流民,帮着割稻子。
钟岳现在在汤臣药铺学了不少药理知识,整日汤公子长汤公子短地跟在他身后,颇有小大夫的架势了。普通的感冒、头疼脑热的,也能对症开方。
不过,农忙时节,钟岳依然请了农忙假,回家帮忙割水稻。说到底,钟家这一家人,还是没有脱离农民质朴的本色。
钟自强也认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所以能让孩子多做些农事,保持不忘本,他也是一力赞成的。
这天一大早,天色未开,钟家大厝外的大锅就支起来了,做好了稀饭和蒸上了馒头,又加了榨菜炒蛋、莴菜、茄子等几样素菜,让长工们吃饱了一早就出了工。
钟灵可看重自家的试验田了,她特意挑了三个做事稳重的长工和她一起下田,第一亩田是要来取样看成果的,所以必须手脚利落,不能伤了太多稻穗,否则数据就不准了。
手里的镰刀割在稻杆上,发出“唰唰”的响声,有经验有力气的长工,只要一刀就能把一丛稻杆割倒。
一垄田里,三两个人一字排开,从地头各割几丛,一直割到地尾,不一会儿,身后留下了一捆捆倒伏的稻杆。
这时,另外一名长工拖来拖粒的斗,抱起地下的稻杆,将有穗的那头放在斗里斜支的架子上抽打。那此沉重的穗头都被有力的击打而脱落和……
不一会儿,脱粒斗里就有了半斗的谷粒,脱粒的长工拿起大布袋,将斗里的谷粒都往布袋里装去……
要割稻的水田,水早几天就开始排干,此时光着脚踩在水田里,陷得并不深,只至脚踝。钟灵拿着镰刀,熟稔地割起水稻来。虽然她力气小些,割一丛稻要两下,但她的姿势和速度还是让长工们心里暗自赞叹。
没想到这个地主家的大小姐,也如此能干,谁家要娶了这样的儿媳妇,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钟灵从上农大的第一年,就在田间干活,没办法,做农活就是农大学生的天职。所以毕业之后,她已经是田里的一把好手了,种田的几道环节,她都能一一从容做来。
不过,到底是久未劳作了,弯着腰割一会,就有些腰酸,钟灵时不时抬起身来扭扭,缓解下疲惫的腰身。
做农民就是这点苦,体力活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山里这些水田,太阳照到得晚,直到十点多,才有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钟灵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招呼大家先歇息。一般是要到下午两点多,太阳不再直射之后,才又割稻的。
割完这季水稻,南方一般农家就不再种小麦了,但是钟灵却想套种小麦和马铃薯,这样虽然小麦会吃一些肥,但马铃薯的根茎也有固氮的作用。而且,钟家现在沼液可以源源不断出产,断不会怕地里失了肥来年会长不好,把地荒着一冬挺可惜的。
“钟姑娘,咱们早上大约割了一亩地吧,打出来的谷子我大约装了9袋,一袋能有8、90斤呢。看来你这块地,不光稳产,还丰产了。”
脱粒的长工趁着歇息,跑过来向钟灵道喜。
“嗯,还行。辛苦你了大叔,回头帮我看着点,把这些谷子和别的不要混在一起。”
钟灵算了下,一亩地大约七、八百斤的样了,对于看过亩产上千公斤的她来说,这点产量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于平均亩产500多斤的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惊人的数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