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课闹革命
那时候的龙泉中学也跟全国各地的学校一样,随着文化大命的洪流进入了停课闹革命的历史阶段。这可让那些平时不爱学习、喜欢胡作乱闹的学生“兴洋”了。他们完全不顾师生情谊,一切以“革命利益”为重,矛头直指那些教学严谨、认真负责的老师。一通猛烈的“炮轰”、“砸烂”以后,资深的老校长王殿权首先以“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罪名被揪了出来,接着就是戚彦秋、扈英伯、姜宏岩等几位老师以“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名义被打倒,他们头上戴着红卫兵用纸糊的“高帽子”,脸上被涂上难闻的墨汁,在龙泉镇的大街上被红卫兵押着游街。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你们这些臭老九!被毛主席支持的革命小将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前两年从拉拉屯儿作为骨干调入龙泉镇中心小学的鞠洪斌老师,就因为他教的学生升学率高,也成了批斗的对象。罪状是“只重视文化知识,不问政治,是片面追求升学率的急先锋”。
有的老师看了大字报风趣地对他说:“你快去看看吧,你才调过来两年,人缘儿咋就搞得这么好,来不来学生对你就‘表扬’上了!”
鞠老师出身富农家庭,经过“小四清”、“大四清”、“社教”运动,他和家人都一直小心翼翼地过日子。正在进行的“文化大革命”,更让他如惊弓之鸟,老老实实地工作着,生怕哪一天大难临头。这时候听说有他的大字报,心里顿时一惊。他趁着没人的时候,胆胆突突地看完了那张大字报,那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这才慢慢地放了下来。心想,好歹我干的都是正经事儿,算不上“政治”问题。再批也批不到哪儿去……
中学里另外几位教学认真、平时要求学生比较严格的年轻教师,虽然算不上什么“学术权威”,但也在劫难逃。几个红得不可一世的红卫兵小将,在他们那极其幼稚而又十分狂妄的心态驱使下,用错字连篇的大字报对这些老师进行人身攻击。他们把给一位年轻女教师的大字报的题目竟写成了“打倒××指(执)行资产阶级反动教育路线的**(谋)”,内容空洞无物,语言却咄咄逼人。这些年轻教师被污蔑为“野心家”、“小爬虫”,老师们看了一个个不免在心里流血又流泪,无不感到小将们的可气、可笑而又可悲!今后事态将如何发展?老师们心中无不充满着失望、焦虑、迷惘和担忧。
不久,“贫宣队”进驻学校,开始了“贫下中农管校”的历史。拉拉屯儿很出人才,贫农代表程兆平受公社革委会指派,担起了“龙泉中学管校老贫农”的重任。从此,学校工作事事必须首先请示管校代表。
其实老程头儿只能发挥政治权威,其它也不会管什么。但是这位管校代表还真像那么回事。也许是想听听老师们在讲课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动言论”,也许是想听听讲课是不是脱离了毛泽东思想,所以上课的时候,他时常推开某个教室的房门,往里瞅一瞅,在学生们的一阵哄笑当中,他还是走进去,很冷静地找个地方坐下听一会儿课。要问他能不能听懂,或者说能听懂几句,这就要看是什么课了。对于数理化,他显然是一窍不通,所以他也就坐那么一会儿就出去了……
程兆平家过去是拉拉屯儿的大户,土改以前家族里出了几个“大烟鬼儿”把家抽穷了,所以土改的时候定了个“贫农”成分。程兆平念过四年书,识文断字,在村上算是个文化人儿。土改后在管理区当了两年“钱粮”。后来犯了生活作风方面的错误才回到拉拉屯儿当起了村长。人民公社成立以后就当上了大队长。因为他觉得自己有点文化,在农民中总觉得高人一等,从来不下地干活,就会指手划脚的,平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分头也梳得锃亮,给农民开会讲起话来总是一套一套儿的。在他身上,除了那根从不离手的小烟袋儿以外,别的地方几乎看不出他是个农民。社员们都看不惯他这一点。据说自打我们知青来了以后,他还收敛了不少呢。
这回他当上了贫下中农管校代表,心中很是满意。当天晚上就把行李搬到了龙泉中学的教师宿舍。他平时爱喝酒,在他管校的那些日子里,每天晚上都要在食堂喝上二两,校长要依靠老贫农管校,只好陪着他喝。也借机向他请示一些事情或是征求一下意见,于是这喝酒也就成了工作。
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发展,学校教学工作很快就进入了语文课读“老三篇”、政治课背《毛主席语录》、数理化课程无人问津的大萧条时期。为了落实毛主席的“五七”指示,学校用“学工、学农、学军”代替了正常教学活动。体、音、美课程全部砍掉,教研组也被解散,正常的班级建制都改成了连排建制,学校从此变成了“民兵营”。学生们都成了阶级斗争的工具,只需要积极参加政治活动,学习文化知识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事情。学生们没有了任何学习压力,一个个混到毕业拿一张毕业证回家了事。
那年月,别说是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就连历经沧桑的“老革命”不也是看不清现实,稀里糊涂地混日子,天天遇到自己无法理解的新问题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