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令大人很快被韩宣子派人请了过来。
问明情况之后,那瘦长脸型的中年人略沉吟片刻,便轻易地化解了这一场剑拔弩张,改判为罚俸禄一年。
季云舟自然是笑眯眯地应了,从韩宣子面前走过时,冲他挑衅地一扬下巴,他本就气得浑身发抖,奈何被本族叔父看着不好发作,直拿眼神狠厉地瞪着她。
“哎,你怎知府令大人来了就好使呢?”季云舟盘腿坐在一堆木花中间笑呵呵地问道。
孟湛一边捣鼓着手上的木头头也未抬道:“那韩宣子摆明去估计针对你,府令大人虽也是韩氏,但毕竟做府令这些年,少府监中大小事情哪有是他不清楚的,他知你是太子推荐过来的,心中自有思虑,总还是要给太子些面子。”
“嗯,是啊,总还是有这些‘明白人’撑着,不然韩氏何以能走到今天呢!”季云舟仰头感叹了一番,也开始低头摆弄起地上的木片来。
狂风直吼了一日,到了夜间大雨倾盆而下,季云舟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似梦非梦中,又回到那间小小的密室,潮润的泥土气息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昏暗沉闷的空气几乎让她窒息。
从梦中惊醒时,外间仍是天昏地暗,凄雨沥沥,也不知是何时辰,就这么一直坐到婢女叩门,知已是过了卯时,才慢慢起身洗漱了朝少府监去。
骤雨初停,街道上青砖湿漉漉泛着莹莹薄光,空气中有湿润的馨香,是桂花的味道,原来已到了桂花初放的时候了……
季云舟轻轻地嗅着,抬眸环顾却并未瞧见附近有桂树,大约是哪家院庭中的吧。
她上值一般都是步行去,空气好走走正好锻炼身体,才走至半道,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紫色衣衫在晨风显得有些单薄,却正是原意。
季云舟眉眼一弯,朝他挥了挥手,原意也一眼看到了她,眉头微凝起,大步走来,却是与她错身而过,如陌路人一般。
“诶?小哥哥,你钱袋掉了!”季云舟一把拉了下他的手臂,挑眉扬声道。
原意果回头瞧了一眼,瞬时脸色一黑:“季云舟!你有意思吗!简直轻狂无耻!”
季云舟面上笑的更欢快了,“哎,我怎么就轻狂无耻了?我这不跟你玩笑呢嘛。如此美好清晨,你哪来这么大火气啊!”
“哼,清晨是本美好,但遇见你便不是了!”原意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季云舟故作惊奇道:“哟,我就那么神奇哪,居然有了可以撼动风景的力量啦。”
原意瞪了她一眼,转身便欲走:“我没空在这里跟你耍嘴皮子!”
季云舟抬手一拦:“等等,你这一大清早,不侍候在俞少君跟前,急匆匆是要上哪去啊?”
原意侧眸瞥了她一眼,目光似是更冷了,顿了片刻才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遮遮掩掩不肯说,必定有古怪,莫非……”季云舟微眯着眸子,嘴角勾起一抹贼兮兮的笑:“莫非你是去会情人了?”
原意如触电般疾退两步,怒道:“季云舟!你自己作风不正,满脑子龌龊思想,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季云舟扬眉一笑:“哦?那你倒说说你这是去哪呢?”
“我是去给主子买桂花糖!”原意脱口而出后,似是有些后悔,眉头紧紧凝起。
季云舟扬眉:“买糖?呵呵,骗谁呢?你家主子是三岁小孩吗?他可不像是会要糖吃的人啊!”
原意闻言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季云舟,若不是主子有令,你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是是是,我早一脚踩在坟墓里头了。”季云舟轻叹口气,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俞少君怎么突然喜欢吃糖了?”
她以为他定又不会答她,还欲再想些话来套他,却见他转过了头,望着道旁那晨风中一棵孤弱的垂柳,缓缓道:“大约,是心里苦吧……”
季云舟扑哧一笑,摇头道:“你是在开玩笑吗?俞少君是何许人也?他岂会心里苦?”
原意这次倒像是真气了,扭头丢下一句“不知所谓!”,转身便走。
“嘿,这句话应该我说吧?”季云舟自语着,眼看他大步流星,转眼便走出了十来步外去,又想起什么,冲他喊道:“那你到底是买到没有啊?”
那身影越去越远,却无人回她,季云舟回头看了眼前方的店铺,只三三两两开了铺子,大多都还闭着门,而香果铺正是还未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