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木淋汐从外出的夕阳陪伴,到黑夜渐起月亮挂上天际时,才堪堪踩着点回到家。
她一手提着一只大鸟的脖颈,脸上笑魇如花。这两只大鸟皆是被一箭穿透心脏,凉到不能再凉了。可见今天是难得的丰收之日。
晚饭有了着落,不必担心饿肚子的木淋汐,随意将两手提着的晚餐丢到地上,从怀中拿出一束根须沾满泥土的不知名草药,去看风忆尘的状态。
她见人仍旧未醒,不由长叹一口气道:“也不知你能不能挺过这一场灾难……孤人岛条件简陋,这还是我从找了许久的草药,它能止血生肌,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暂且先抹一抹吧。”
木淋汐找来两块碎石将放在地上的草药来回捶打,直到它泛出青绿色的汁水,才小心翼翼地扒到一团,敷在风忆尘皮开肉绽的月匈膛上。
待所有药草都用完后,她这才在旁边开始添柴加火,枯树枝摞成一摞,没一会儿动作熟稔,篝火烈焰。
暖色火光驱散了黑夜骤降的寒冷,照耀在木淋汐覆在脸颊的面纱上,熟练利落的将大鸟处理完毕,架上树枝支架,来回翻考。
待吃饱喝足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在兽皮另一端沉沉睡下。
终日习惯面纱示人的她,就连夜里歇息都从未想过摘下,先不说习惯使然,更别提自由独处的空间蓦然多了一名陌生男子,此刻终归还是小心谨慎点才好。
夜幕沉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替在寂静回响的山岩洞口,月色朦胧、篝火烈烈,这时候的孤人岛颇有些与世隔绝的祥和安宁。
一日复一日,白昼黑夜更替变化,白昼的烈阳与黑夜的寒冷使孤人岛处在两个极端之上,而洞口内的木淋汐打猎寻药,对待昏迷的风忆尘可谓尽心尽力。
这一天,她如往常一样手里拿着止血生肌草回了山岩洞,一进去视线就对上了一双望来的平静温和的眸子。
木淋汐反应不及时地眨眨眼,杏眼中满是讶异:“你怎么、怎么醒了?”
没错,风忆尘早在她出门没多久后,就从沉沉的昏睡中苏醒过来。
他一睁眼就被久违的刺目光亮照得泪光迷离,不由遮挡了好一会儿才重又恢复清明。
先是打量起岩洞的布置,再去看近处燃烧的篝火灰烬,心下判断得出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下了,可所处何地、时间多久都无从得知。
鼻尖翕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引起了他的注意,低头去瞧狰狞伤疤上的青绿色汁液,心下的警惕暂且消了一半。
从目前来看,风忆尘起初害怕被有心人利用一事也纯属多心了,这处处透着简陋的布局跟身上敷着的未经加工的草药,一时让他不由好奇究竟是谁好心救了他。
时间流逝,从一开始的静心等到到刚才的四目相对,风忆尘见救人的竟是一位身影单薄,杏眼透着纯粹光芒的女子,不禁惊讶不已。
“风某感谢姑娘出手相助。”他面上不显,艰难地抬手施了一礼,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虽伤势狼狈,可仍旧不失正气凛然、大家氏族的翩然风范,只这一举彬彬有礼的动作,就让木淋汐紧绷的身子松落了几分。
“我叫木淋汐,在海边救下的你。”她开朗一笑,可惜被面纱遮挡难以瞧清,“你可真是命格强悍,这么重的伤都挺了过来。”
说罢后,将手上的草药熟稔的用碎石剁碎成一团汁液,用宽大沙耶树的叶片装乘好,递给了风忆尘。
“既然你醒来了,这月匈膛的伤还是你自己放吧。男女授受不亲,怪不好意思的。”她心无杂念,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未去纠结语中的词汇不当。
虽被木府上下叮嘱教化了许多世俗人情,可到底还是时间太短,难以痛彻点透。
风忆尘接过草药,闻言不由一笑,从未接触过这样说话“利落”的小姑娘,一时间仅剩的几分警惕也随之淡去。
他一边涂抹放药,一边想到她口中的海边救起,不禁疑惑不解,开口发问道:“敢问木姑娘,你方才所说的海边救起,又是何意?”
脑海中的回忆到了妖兽首级被斩、兽爪近在眼前之时就戛然而止,未曾明白事情经过的风忆尘,此刻完全只能依靠着木淋汐的诉说,串联起一个大概。
“你是说,我身子飘浮在海上,接近这孤人岛时,被你机缘巧合救了下来?”
他沉吟片刻,一知半解,对中间缺失的部分,难以解释。
“是的,至于你为什么落海,在海上飘了多久,这些我一概不知。”木淋汐点头附和,席地而坐开始生火,“不过说起来,你肯定不简单,这么长时间没被海浪淹了,还能安然沉睡这么久……”
风忆尘闻言温和一笑,手上拾起地上的枯树枝递给她,被这一打断就绕开了所有思路。
“区区一介布衣平民,又何来不简单一说。”他柔声回应,去望她被火光照得潋滟的杏眼,说,“反倒是姑娘,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蔻华,竟独自一人跑到这偏僻艰难的孤人岛上,实在令风某敬佩。”
大火被点燃,木淋汐抱膝坐在他的身边,被这一口一个“姑娘”“风某”弄得浑身不自在。
她不喜拘束这些礼节,开口道:“你我在这没有一人的小岛上相遇,也算缘分啦。你就不要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直接唤我淋汐就成。”
“至于你嘛——”
她话中一顿,风忆尘这才想起自己竟被诸事扰乱,忘了自我介绍,连忙接过话茬,说:“在下风忆尘。”
“恩,我知道,你玉佩有写,风、忆、尘。那我就叫你忆尘好了。”
木淋汐杏眼弯弯,仿若将万千光亮装到了这双眸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一时间让风忆尘恍惚了神色。
仅凭这双眼睛,不知道就能迷倒多少人的心神、摄住多少人的魂魄。
他回过神来,掩饰失态的轻咳两声,说:“好,沐汐姑娘,忆尘在以后还便多加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