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书生们的意气, 会有稚嫩处,可少年热血,却依然很激化人。
“难能可贵, 将来可期啊!”
崔璇肯定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志向, 并给予了高辰很高的评价和期待。
我知道这是崔璇对我的期许, 这下有志士人, 看多了流血杀戮、纷乱离散, 就没有不期待战乱终结的。
向崔璇礼致意, 我突然想将直存在底的某个疑惑问出口,直觉告知我崔璇可能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兄长见闻广博, 不知可认得崔攸其人?”
“崔攸?!”
崔璇的表情略显古怪。
“我曾于书市中无意得到过本名为《刑述》书, 书中所言刑名学令辰受益匪浅, 故而度分好奇此书何人所书。”
听闻此言,崔璇便知我想要询问什么了。
“故而,此书为崔攸所写?!”
我微微颔首。
“是, 可后我问过许多学者大儒, 都说未听闻此人。”
崔璇亦是微微摇, 捏虚言道:
“忏愧,玄徽亦未曾听闻过这位前辈呢!”
崔璇下意识回应的这句话, 不觉令人有些疑惑了。
既然未曾听闻,何见得此人会是前辈呢?
崔璇是个正人君子, 不善谎言, 只有在里有所疑虑揣测却未经证实, 才会言出此等模棱两可语。
只是我有我自己的计较, 因为开始,我想问的根本不是崔攸。
“那兄长可识得崔廷佑?”
我追问的这个问题,竟然让崔璇为怔。
看到崔璇的反应, 我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肯定知道了。
在北魏能将刑名学参悟得如此渗透人,在当年,非崔廷佑难有出其右者。
对于崔廷佑的身世来历,都说他是出身寒门,无依无靠,若非巧言得宠于先帝,还做了当年太子殿下的老师,有了机会蛊惑太子殿下,又如何会引得北魏当年朝中大乱,令太子殿下做出那等无君无父悖逆叛乱事?!
究其根本,事实真相无非就是崔廷佑当年强势革新变法,触动了北魏老士族们的利益,被老士族们反扑打压,连带着支持他的太子殿下身受牵连,后死于那场兵变中,而崔氏惨遭灭门。
可即便那场革新变化终失败告终,寒门士族惨遭打压,可北魏朝中的变法势却并未因此真正掐灭,因为有识士都知道,北魏若不变,终会覆灭,若变了却不根本上去改变的话,依然难逃被灭亡的命运……
我无意间得到那本《刑述》,观其中述,竟与师尊教导似有相似处,可却又与师尊所教导的别有不同、令有蹊径,故而我曾度疑虑师尊与此人定然有所渊源,至少应是师出同源,只是在各自经历后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可我却更偏向于此人在书中所提及的法术势说。
在遍寻崔攸此人无果后,我不得不怀疑,此人与崔廷佑有关,崔廷佑死后,朝中元老士族们似乎极为惧怕崔氏变法说死灰复燃,不但请旨诛灭了崔氏族,还将崔廷佑有关的所有痕迹都灭失得干干净净,有关于崔廷佑的事情,不是说他是乱臣贼子极尽贬低诋毁,就是将其妖魔化,任何人都不得再议,刑名学在北魏消失得渺无踪迹,甚至被列为禁学!
这许就是崔璇会好奇教授我刑名学的老师是何人的原因吧!
“崔廷佑名,何人不知呢?”
崔璇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可里面竟然有了几分怨,说不清,道不明。
可崔璇转念又不禁有所联想,不觉忙开口询问道:
“小友是怀疑崔攸便是崔廷佑,难道小友你的刑名学,师……”
我微微摇,摆手言道:
“彼我还年幼,虽曾得机会远远的见过崔廷佑,可我两人却并无师徒缘分。可若崔攸便是崔廷佑的话,那我如今所奉的法家学,确实便是源于《刑述》了!”
崔璇闻言,不觉喜极而泣,惹不住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激动言道:
“好,好啊,族兄平生所学,算是后继有人了!”
“族兄?这般说来,他当真来自清河崔氏?”
“是,崔廷佑并非出自寒门,乃我清河崔氏难得遇英才,族中长老给予厚望,更是族中早已定下的掌族人,是我崔玄徽仰若高山的族兄!”
崔璇语气中,满是对崔廷佑的敬仰与敬重,那是他的中向往,想要与并立人。
我懂崔璇的这份情,所就很快理解到了,崔璇所不肯出仕的原因了。
个害死了他的族兄还玷污其世英名的国家,崔璇如何甘情愿为这样的国家效命……
可想要洗刷崔廷佑的污名,何等艰难?
“兄长不愿出仕北魏,原因竟在于此么?”
崔璇境逐渐平稳下来,缓缓的松开了我的手,无不慨言道:
“当年咋闻族兄遇难,我激愤难当,曾立誓族兄污名世不得清洗,崔璇世绝不入仕北魏,与蛮族为伍。彼自有少年激怒愤慨,可既然立誓,必当遵循,绝不为逆,更何况如今我早已没有仕途争利了,若能老死于山林,固然所愿;可若事与愿违,合该叹句命如此,与人无尤了。”
崔璇有如此豁达性,同为士林中人,自然都懂君子不强人所难的道理。
可世间安得双全法啊?
“兄长切勿因此灰意懒,若我能查清当年太子谋反案真相,还崔廷佑清的话……”
崔璇忽然示意我噤声,似在防范隔墙有耳。我领神会,对此方话题点到即止。
崔璇微微点致意,面带温和笑容,很显然是在激我的良苦用了。
我们里其实都清楚,想要洗刷太子殿下冤案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可想要还崔廷佑清,却是难于登的。
崔廷佑既然出自清河崔氏,乃名门士族,兼才学渊博,文采风流,在当应该无哪国,都是争相想要争夺的人才。可他当年却自愿舍弃名门士族身份,寒门学子身选择入仕积贫积弱的北魏,成为想要己力改变魏国国运的国士,这其中他付出了多少又舍弃了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切是否值当!
若早知结局如此,又是否会后悔当年不顾切选择这条路的决定呢?
崔璇隔着长袖拉着我的手腕在前为我带路,路上有说有笑便宛若故友相逢格外亲切,我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对方才的话题避而不谈,因为越往大堂上去,途中遇到的人就越发多起来。
这候崔璇才逐渐舒缓了紧促的娥眉,逐渐松开了我的手,我已经意识到,这路,崔璇似乎有意无意都在护着我……
就在此,个身着绿色锦衣身形发福的富商眼便认出了崔璇,忙不迭地拱过身来,打躬作揖道:
“崔先生,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仰慕崔璇的人来都不在少数,而想要借机结识崔璇的更是大有人在。
这位富商既然能得邀参加今晚这场龙舟盛宴,可想而知,应该是花了大价钱,动用了不少人脉关系才能得此良机,如何能浪费了呢?
“原是朱员外,幸会了。”
崔璇待人向彬彬有礼,无是何人,只要依礼拜会,他都能温和应对,令人如沐春风,自然很是得人喜爱。
更重要的是,他识人不忘,只要是见过回并且知晓姓名的,往往第二次见面都能说出对方的身份来,这如何能不让人戴?
这朱员外听名士崔璇竟还记得自己,早已高兴的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了。
“崔先生竟还记得鄙人,这是鄙人的荣光。”
这大腹便便的朱员外不免注意到崔璇身边的高辰,双精明的眼睛顿发光,忍不住揣测道:
“这位莫不是小崔先生?当真是少年英才啊,今日有幸得见大崔小崔两位先生风采,当真是足慰平生啦!”
我注意到这位朱员外很久了,特别是他这身翠绿锦衣,这不就是我换给李乐官的那身袍子么?
真真没想到,那李乐官竟还是这般会做生意的主儿,转眼就把这件精美的袍子给转手买人了,这得到的利益想必早已不知番了几倍了吧?
这李乐官还真是个人才啊!
我里忍不住暗自嘀咕,却陡然听到那李员外称呼我为“小崔”先生,我就知道他是把我当作崔巍了!
洛都七俊,崔氏便占了两席,往后便有了大崔小崔来形容这两位名士。
崔璇正欲解释却被我先声反问道:
“朱员外觉得小生面相如何?”
听我此言,朱员外自是明了这是谄媚的绝好机,哪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奉承自己呢?
“小崔先生生得面如冠玉,温文儒雅,气度非凡,自是少年英才,前途无量啊!”
朱员外这吹捧人的功夫,却算得上是绝了。
我不觉哈哈大笑,问道:
“小生若并非小崔先生,员外只怕不会如此出口称赞了吧?”
“欸,怎会呢?两位先生乃当今名士,常闻小崔先生与崔先生形影不离,小崔先生如此神俊风采,绝不做第二人想了。”
站在崔璇身边,果真是能吸引他人瞩目和得到他人夸赞的!
“原来员外是觉着小生风采神俊,气度非凡,才觉得小生是小崔先生的啊,当真是好眼光呢!那员外觉得那位士子容貌可有小生好看?”
能如此恬不知耻的自卖自夸的人,当场除了高辰还真不做他人想了。
朱员外顺着我的手指去的方向,恰好看到位儒生在几人拥簇中走了出来,他倒是仔细瞧了瞧那儒生,又回看了看望,旋即脸确定的表情言道:
“自然是小崔先生你,模样生得更好看些的。”
这话说来理所当然,很是自信。
闻听此言,我不觉开怀哈哈大笑起来。
“员外此言,甚得我啊,可小生并非小崔先生呢!”
朱员外咋听我询问其实里有点鄙夷的,可崔璇在跟前自然得表现得谦恭有礼,原本还为早把人奉承得花怒放,可听到对方并非崔巍,顿急得跺脚,言道:
“你既不是小崔先生,怎生如此诓骗于我,真真是可恶至极。”
闻听此言,我却笑得更加开怀了,而那远处走来的儒生想来是听到我们方才言语,脸上顿铁青,面露不悦神色来。
我方才不过就是随手指,却不曾想倒似无意间做了件坏事来。
只见那儒生直直瞪了我眼,可见到崔璇却格外恭敬有礼,向崔璇本正经的作揖礼后,唤道:
“林拜见兄长,兄长近来安否?”
林?!此人竟然就是崔巍了!
我顿觉尴尬,脸上笑容凝固,这人果真是不能背后说人的,这不就遇到正主了么?!
朱员外见这位才是小崔先生,神色都有些慌乱,可很快便转换态,副方才事未发生过的模样,真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么,脸笑呵呵的向前向崔巍礼。
“原来这位才是小崔先生,方才真是鄙人有眼无珠,竟不识得真正的贵人在此?”
却只听崔巍冷哼声,副毫不领情的模样,言道:
“陈员外此言差矣,员外应该是慧眼识珠才对,只是这真正的贵人我可当担待不起!”
方才不过顽笑话而已,又何必太过较真呢?
只是有些人若真讨厌你,无你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不会任何不同,该讨厌的依然讨厌!
然后,崔巍就很讨厌我,即便前未见过我就开始讨厌了,现在真正看到我了,应该是更加讨厌才对了!
呵呵,好吧,谁让我方才又无意将他得罪了呢?
“原是林兄,在下高辰,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啊!”
谁让我脸皮厚呢,对方既然不主动打招呼,那自然就得我先起这个了。
那朱员外听我自报家门,顿目露精光,转而又巴巴的回到我跟前来对我好通示好,言道:
“原来是高御史,久仰大名,当真是相逢恨晚啊!”
朱员外确实没想到,他得罪了个小崔先生,转而却捡到这么个大宝贝,遇到的竟然是北魏朝廷未来的红人高辰,这何止是个大宝贝,这就是个价值连城的金疙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