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璇见我如此真性情, 不但不问罪我言语随性,反而还露出分欣赏的神色来。
随即却是拱手向我一礼,带着致谢之意, 言道:
“说起我的那位贤弟, 玄徽要待们向小友你致谢, 多谢小友多方维护之情。”
崔璇言辞切切, 可见是真情实感。
我却颇感奈的轻叹了口气, 不敢承受这份谢意, 便依足礼数回了一礼,有些惭愧言道:
“不敢, 与其说是维护, 倒不如说是逼们做了许多违背本愿初心之事呢。”
这不就逼着们一个个出来入世为官了, 若是易地而处,我心中是极其不愿的,更何况是们呢。
崔璇知我心意, 淡然一笑, 言道:
“士大夫学成文武艺, 货于帝王家,这是正途。否则空付了这满腔才华, 白白虚度这光阴数载,岂不可惜了?”
崔璇这话说得坦然, 其实并不反对入仕为官一途, 可这一途却并非心中所愿。
洛都七俊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奈, 被逼于现实的奈,却有自己内心所坚不改的信念,而有人, 会选择自己的内心的信念,并且生不惧。
崔璇就是这样的人,我敬佩这样的人,可却害怕崔璇是这样的人……
“那崔兄,你为自己觉得可惜?”
这句感叹,便算是相知了。
崔璇感叹,世上本就知己难求,却不曾想,今日会在这龙舟大船上,再遇一人。
可惜,可叹啊!
可惜,相逢恨晚;可叹,一见如故!
“玄徽只适合老山林。”
哎。
我最害怕的就是这句话,因为今晚这场龙舟夜宴,便是为崔璇而设,的选择会直接关系未来的命途……
我不觉气恼,崔璇谢我逼们的个手足兄弟入仕为官,是因为们知道我在想法设法的保全们的性命,明明心知肚明,却依然还说自己只适合做个闲散之人,老山林。
“不可得!”
士大夫学成文武艺,并不是只有货于帝王家这一途,还可以隐于市,藏于,潜心学问,甘于平凡。只是这个以皇权统御为先的朝代,一切不愿屈服于皇权之的人,都会成为这个权力中心需要排除的潜在威胁。
一切都因为洛都七俊声名传扬天,何尝不是成在名,败在名呢?
而身为洛都七俊之首的崔璇,兼山东士族领袖于一身,朝廷征召令一,更全身而退的可能。
逃不掉了……
“做个山野之人,老山林,与兄不可得,正如同于我,亦不可得。若你我皆为知识,一介草莽农夫,山野中人,老山林,便算得此生归宿了。可你我自幼受训,先贤教诲,奉行不悖。在其位,谋其政。身有所用之时,当肩负天兴亡,志怀天,敢为人先,这是为百姓一粥一粟所奉养的士族子弟不可懈怠之责。所以,你我注的容身之所,都在朝堂之上……”
听我此言,崔璇沉默良久,似想,眼前这个不过才弱冠之年的少年人,对于入仕官场,早已有一番自己的觉悟和信念,更有比坚的执行力。
在执行力这点上,北魏的士族子弟似乎更优秀,这可能与北魏常年处于积贫积弱局势的关系,国家极度需要由弱变强,故而在教导士族子弟上,更注重于实干而非空有其表、侃侃而谈的坐而论道了。
崔璇突然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老师,才能教导出高辰这般锐意进取、百折不饶的学生了。
“究竟是怎样的老师,才能教导出如小友你这般优秀的学生啊?”
闻言,我知道崔璇已经在好奇我的老师是谁了,不觉温和一笑,保持着一个学子该有的谦逊。
“不敢当。洛阳乃百年都城,底蕴深厚,太学府苑,儒学氛围浓重,曾为天培养出多少优异学子,高辰的好位老师,都曾受教于洛都太学,们游学魏都之时,都曾受顾先生所托,执教于魏国国子监,因此高辰有幸能受教于各位老师座,成就了这段师徒缘分,令高辰受益终身!”
既然是太学府苑教导出来的大儒,那多是儒学大家了。那不知是何人教授高辰法家刑名之学的?
可察觉高辰似乎有意意的略过这段,显然是不想轻易开口,崔璇从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姑且按不表。
“顾先生?可是顾昭顾老先生?”
“确实是。”
顾昭乃是当代大儒,乃是山东士族顾士子弟,当年曾求学于太学府苑与一道前来洛都求学的高辰的养父高镇乃同窗之谊,后来顾昭不顾家族反对,选择了出仕北魏,执掌国子监掌多年,为北魏培养了许多人才。
“不知顾老先生现如何了?”
“顾先生早已告老还乡,隐退山林了。”
北魏朝廷虽一度朝局不稳,朝中权利倾轧不断,可对于真正的名家大儒还是分敬重的,并未刻意为难。顾老能隐退山林,算是好的结局了。
“那小友的琴技不知师从哪位大师?”
一提琴技,我便不免惭愧了,因为我确实并非是老师最优秀的学生。
“是古旷大师,说来惭愧,我在琴技方面实在是资质欠佳,虽得大师拨冗教诲,却并未得其神韵,惭愧至极!”
提古旷大师,连崔璇脸上都是一脸崇敬的模样。
“小友不必妄自菲薄,古矿大师对弟子是极为挑剔的,不是看中的人,即便千金相赠,高位相许,不得大师一诺。既然能教小友,便知在大师心中是认可小友的。难怪乎小友拨弦的指法与玄徽的一位友人极为相似,的琴技亦是师从古旷大师……”
我不觉苦笑,古旷大师确实不会为名利所折腰,可若是为了实践承诺就另当别论了。
“哦,不知是兄长的哪位友人?”
我这一问是好奇心使然,却不曾想,不经意间便落了崔璇设好的陷阱里了。
“前齐的尚书令和谦。”
“……”
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古旷大师是位世外高人,在音律方面天赋异禀,自然喜欢在这方面分有天赋的学生了,只是教授门徒只是传授技艺,个中神韵需要让学生自己领会,且每首曲子只会教授一遍,之后便让学生自学。
而我虽说记得住谱子,可指法依然分僵硬,课后都是大师兄白圭亲自教导我指法练习的,所以我的指法会有意意的模仿大师兄,久而久之,影响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
崔璇除了才学渊博,在音律之上有着非同一般的造诣,曾想只是通过指法,便能联想我与和谦的牵连,对真是一时半刻都不能懈怠啊。
我们就这样相视而笑着,有些事儿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得过于直白,彼此心知肚明,点即可。
知道了尚书令和谦的老师是谁,自然就知道了教导高辰刑名之学的老师究竟是何人了!
“不知道,兄长对于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郎曾在酒楼里争论的一个问题有兴趣否?”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不知不觉间,便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哦,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问题?”
“们依着栏杆,望着酒楼外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有人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觉得这里,什人最多’?”
崔璇闻言,倒是温和一笑,对这个问题开始感兴趣起来。
“见仁见智,想来各位少年郎的答案然都分有趣。”
一想当时的情形,我不觉面露笑容,言道:
“答案五花八门,确实都分有趣呢!有的说高的比矮的多,瘦的比胖的多,穿短衫的比直缀的多,城外的比城内的人多,脚夫比商人多,还要的说男子比女子多呢……”
听这些,似乎都能联想当时的场景了,一群少年郎围在栏杆前,望着楼外来往走过的人群,发出一阵有一阵的议论,分热闹。
“想必当时,小友应该在场才对。那在小友眼中,当时所见,什人最多?”
我如今脸上的表情,所谓喜,亦所谓悲,一切都是淡淡的。
“是的,我当时在场,当时我回答的是:贫困望之人是最多的。”
“……”
崔璇闻听此言,便一切都明了了。
这般世道,贫困望之人,永远都是最多的,们就是被封建皇权压在最底层苦苦挣扎求存的平民百姓,国弱家贫,最望的依然是平民百姓!
“就因为那句话,当时在场的那些少年郎们,做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决,们决穷尽自己一生所学,去改换天地,创造一个令人心向往之的美好世道!”
“可每个人心中所想,又怎会相同呢?”
“是的,因为每个人所设想的美好世道都不尽相同,所以这些少年郎们最后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都依然在坚持心中所想。”
“那小友你已经决好了自己要走的路了?”
我点头,目光格外坚。
“嗯,我已经决好了。我想要结束这乱世纷争,让天重归太平,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心中有信念之人,锐利目光之中所展现的光芒,都格外的耀眼。
崔璇分感慨,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了心中所念,勇敢向前,所畏惧。
“现在玄徽才算是真正明白,为何当年和谦兄立在洛阳城头,含泪而叹的那句话,究竟是何含义了……”
“大师兄,说了什?”
在这一刻,我毫不掩饰与和谦之间的关系,因为早已所畏惧了。
崔璇看了我的坦诚与畏,目光中满是赞赏,言道:
“说自己有家而不得归,再回不去了……”
闻言,我鼻子一酸,不觉有些泪目。
当年的洛阳城比之魏都,是何等的繁华富庶,一直以北魏为家的大师兄,原本一心想要做的就是富国强民,可惜天意弄人,的故园竟然容不了,逼得亡命天涯,人在异乡亲眼目睹了别国的繁华富庶后,心中会有多不甘,心中又会有多痛啊……
终究是回不去了!
“你同当年的和谦兄像啊,对你真的是予厚望的……”
崔璇已经认识北魏的士族子弟们为了富国强兵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和代价,怪乎,北魏代出人才啊!
“我不会让大师兄失望的,终有一天,我会让北魏都城比如今的洛阳城还要繁华,期望着这天百姓都能得享太平之世!”
这是我,竭尽全力,都要去完成的使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