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萌被褚未央劝回了包厢,阴月月和秦玟也没兴致唱歌了,退了房便一前一后的到洗手间整理仪容,走出门口的时候正见到褚未央。
褚未央在等她们,一脸诚恳。
“月月,今天还是把话都说清楚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不要躲了,以免以后的误会更深。”
陆陆续续出入洗手间的过路人都在看,阴月月愣在当场,她不是有理说不清,只是料不到褚未央会以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对她。她以为她们是朋友,却不料,朋友也分三六九等,褚未央的态度就恰恰说明她和齐萌的友谊更深刻。
“好,我也觉得有必要说透了。”
阴月月看了看秦玟,秦玟点点头,表示愿意同行。
三人一起来到齐萌的包厢里,又一次照面,齐萌再次激动。
但褚未央很快站在两人中间,对着齐萌说道:“月月是来好好谈的,不是要跟你吵架的,有话就说开,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趁着齐萌被褚未央挡住,阴月月很快将“某某街钱柜,1250号包厢”几个字发给丰铭,秦玟看在眼里,就势也用身体挡住她的动作,让短信顺利发出。
四个人坐下后,齐萌仍是一脸阴沉,闭口不言,看来开诚布公是很难了。
齐萌那边不开口,以阴月月的性子是不会主动示好的,两边硬碰硬,最终的下场仍会是大打出手。而秦玟,她本就是被牵累进来的,自然也不知从何问起。
褚未央左右看了看三人的神色,心里有了计较,既然她已经做了一次和事老,也不会计较做到底。
褚未央说道:“不如我先说吧,我之前听齐萌说过一次,知道一点。如果我说的不对,齐萌你再补充。月月,希望你听完始末之后能帮我们解答疑问,这样,也就能证明是误会一场了,毕竟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希望你们变成仇人。”
接着,褚未央将事情道出——
自那天池杰和齐萌在这家ktv大吵后,两人已经逐渐走向陌路,谁也不肯先低头。池杰搬回家去住,齐萌整天喝酒和唱歌,很快大病一场,病好后有一度几乎说不出话,从始至终也不见池杰回来看过,心里寒透了。
病愈后,齐萌接到了池杰的电话,但不想电话那边说话的人却是池婕。
池婕直截了当的告诉齐萌,池杰有意离婚,更找了新的女朋友,希望齐萌不要耽误他,作为补偿,池婕会帮齐萌缴清学费。原来,齐萌家里出现了经济困难,但齐萌在国外的学业还剩两年,上百万的学费已成了整个家庭的负担。
池婕是怎么知道的,齐萌没有追究,因为那必然是池杰说的。
齐萌忍着一口气没有和池婕大吵,反而谈起了钱的问题。池婕是什么样的人,齐萌心里有点数,软硬兼施未必有用,不如先假装平和的把钱拿到手,再搞清楚真相。
站在民政局门口的那天,齐萌终于见到了池婕姐弟,接过池婕递过来的存折和绑定的存款卡,两人赶在第一个痛痛快快的签了离婚协议,出了门,池婕再告知齐萌存折密码,三人再一起去了银行,当面转账。
就此,尘埃落定。
表面上,齐萌冷眼冷面,毫无在意,心里却像被人挖去了一块肉。
她是齐萌,是一个从不服输和妥协的女人,她从来都看不上池杰,看不上他的牛脾气,看不上他的粗鲁,更看不上他对池婕的畏首畏尾,但当他们分开后,齐萌开始想起以前,很多都是甜蜜的桥段,心里开始泛酸泛苦,原来,她是舍不得这段关系的。
可惜,他们之间有个池婕,有个金钱的问题。
而离婚,能解决掉这一切。
离婚的那天晚上,齐萌打电话给池杰,是他本人接的。
“现在咱们什么关系都没了,你找个时间把你的东西拿走吧。”
“那些都不要了,都扔了吧。”
“那我收拾好了寄给你吧。”
“不必了,寄给我也是扔掉。”
齐萌的心口顿顿的疼,喉咙上下滚动,猛的吞了好几次口水,终于将委屈硬生生的按下,这才问出最想问的那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离婚的真正原因。”
池杰没有说话,连他的呼吸声都没有,齐萌慌了,继续追问:“你姐姐说你又找到一个女朋友,是……谁?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如果不是,她会好受很多,如果是,她一定要知道是谁。这就是齐萌的执着。
电话那边换了一道声音,是池婕的,很显然,池杰再次将难题推了出去。
池婕道:“你想知道谁是第三者?那我就给你指条明路——你去问阴月月。”
耳边响起电话挂断的声音,接着一阵忙音,留下齐萌拿着话筒胡斯乱想了很久,千丝万缕的线索都指向了阴月月,令她本就不平复的心情更起伏剧烈。
忽然间,齐萌憎恨起阴月月。
听到这里,阴月月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视线难以扭转,只是愣愣的望住褚未央。
褚未央的眼神极坦然,里面带着询问,也带着惧怕,她怕听到阴月月的答案,却也希望听到。
过了一会儿,也许很久,也许并不久,阴月月的眼神变了,她终于恢复了思考。第一个跃入脑海的想法就是池婕在说谎,第二个想法是这全因为单町,第三个想法是她必须解释。
于是,阴月月抿了抿唇,试图摆出一种息事宁人的姿态,但却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无奈和好笑的味道,深深刺进齐萌的眼里,以至于失去了可信度。
阴月月说:“我能解释的就是,我和池杰没有任何男女关系,甚至连说话都不超过一百句。至于池婕为什么要把黑锅推在我身上,我不想说,因为这和你和池杰的事毫无关系。”
齐萌很快反驳道:“你以为你这么说,大家就信了?”
褚未央左右看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玟站出来道:“这个我可以证明,月月喜欢的是丰铭,他们一直在一起,怎么会冒出一个池杰?”
说到这,秦玟脑中也浮现一个想法:“就算有第三者,也该是单町,单町……池婕……池杰……齐萌……”
齐萌的怒火很快又找了回来,或者说它从没走过。
她站起身,跨过褚未央的坐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阴月月,指着她的鼻子说道:“如果你现在承认,我不会动手,如果你死硬到底,我就对你不客气!”
阴月月脸上的好笑浮现的更浓,她冷道:“我说齐萌,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池婕,却又相信她的话?也许她在挑拨呢?也许她就是想看你和我针锋相对呢?”
“我为什么不信?为什么她别人不说,偏偏说是你?”齐萌很快把话噎了回来,说的阴月月哑口无言。
齐萌继续道:“要是别人,我还会半信半疑,可经过上次的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池婕喜欢你,还让你叫她姐姐,也许她早就觉得你该做她的弟媳妇了!”
在齐萌的认识里,池杰对池婕又惊又怕,所以池婕喜欢的女孩儿,池杰也会接受。她始终认为她会和池杰离婚的真正原因,是池婕看不上她。
“总之,我和池杰没任何关系,随你爱信不信。”阴月月将话撂下,挪了挪位置,拉着秦玟就要走。
齐萌一下抓住阴月月的胳膊,彩绘的指甲刺进了肉里,手上青筋暴露,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阵阵发抖。
阴月月吃痛的挣扎,一边挣脱一边大骂“神经病”,整张脸都因突如其来的攻击而涨红。
很快的,阴月月的胳膊上浮现一道道血痕,伤口周围肉也层层翻起,一眼看上去触目惊心。
阴月月也抓住齐萌的手臂,但指甲不够长,只能制造出几缕白色泛红的痕迹,她又很快去抓齐萌的头发,但碍于身高很是吃力。
秦玟已经吓傻了,瞪着两人。
褚未央急忙要扯开齐萌,却又被齐萌的力量骇住,当下大喊道:“齐萌!你疯了!”
包厢的门在这时被人打开,门口三人见到此景都愣了一下,其中一道身影很快冲了进来,将齐萌扯开推到第二个人的怀里,第三个人则慢悠悠的跟了进来,将门关上。
阴月月一滴眼泪也没掉,抬头看了一眼皱着眉不说话的单町,又扫了一眼池婕姐弟,最后退了两步,站到秦玟身边。
单町顿了一下,然后看向褚未央:“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好好的,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齐萌也面向池杰:“你怎么会来?”
“我叫的。”褚未央插话道:“叫月月之前就给池杰打电话了,我觉得这事必须三方都在才能说清楚。”
这话没错,事实证明齐萌确实不相信阴月月的解释。
池杰很是耐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齐萌你是不是疯了!你自己丢人还不够,还要拉上所有人陪你演戏!你有时间犯病怎么不去看医生!”
齐萌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刚才和阴月月对峙时盛气凌人,眼下却顷刻蔫了下去,眼眶很快的红了,声音也愈发哽咽。
“我有病?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你当结婚是什么?当我是什么?”
“那你呢!你收了钱,也签了字,你怎么还纠缠不休!”
一瞬间,齐萌的所有愤怒都被炸的烟消云散,脑子里空空的,眼前阵阵发花。一个“钱”字,就足以让她看清事实,她收了钱,也签了字,还有什么权利质问?
褚未央气得直咬牙,上前一步,说道:“齐萌就是想要个真相,为什么不行?她被你们姐弟玩的晕头转向,还不能求个明白?你们也太过分了!”
“行啊!”池杰许是气糊涂了,对着齐萌吼道:“你想要个真相,我就告诉你!我已经受够你了,我就是要离婚,你哭也没用,闹也没用,随便你找谁去理论,你去好了!这都和我没关系。你以后少来烦我,想死去哪儿都随你便!”
池杰一把推开齐萌,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直没说话的池婕往前走了几步,对单町道:“你帮我看着他,我怕他开快车出事,这里交给我。”
单町皱着眉想了一下,又回身看了一眼阴月月:“快去医院。”接着也走出了门口。
池婕不屑的勾起嘴角,冷笑的扫了一眼阴月月的伤口,接着看向齐萌,齐萌已经坐在茶几上低头哭了起来,几人都不说话,一室尴尬,只闻哭声。
阴月月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了几次,打破沉默:“刚才齐萌说,是你说的,我介入她和你弟弟的婚姻?”
听到这话,齐萌止住了哭,抬头看向池婕,池婕却直视着阴月月。
池婕道:“是我说的。”
“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是第三者?”
“难道不是吗?”池婕往沙发上一坐,不疾不徐道:“你为什么有家不回跑去单町家住?就算住也该住自己的男朋友家。你这种行为不是第三者吗?”
“咱们现在说的是齐萌的问题,你不要把话题扯开!”阴月月一阵脸烧,气池婕轻而易举的将那件事戳穿在众人面前,恨自己有理说不清。
秦玟和褚未央都看着阴月月,心里都因池婕的那句话而震惊,原来真有那么一个男人,不是池杰,而是单町。
齐萌怔怔的看着池婕,讷讷的问道:“那池杰究竟为什么和我离婚。”
池婕好似很不耐烦,扫了齐萌一眼,道:“既然你非要知道,我就告诉你,希望以后你不要再骚扰我们家。池杰搬回家住以后,问了我和父亲的意见,我们都很不看好这件婚事,池杰也渐渐同意了我们的说法。没过几天,池杰求我出面帮他解决离婚的事,于是站在姐姐的立场,我自然要当这个恶人了。你看,如果你是值得的,池杰怎么会轻易放弃?他连亲口和你说的勇气都没有,可见你们之间并不相爱。再说,你既然收了钱,就该息事宁人,如果非要把事情闹大,就请先还钱,否则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然后,池婕站起身,未理会呆住的齐萌,对着一脸愤愤不平的阴月月道:“那天我和单町第一次吵架,闹得很不愉快,原因就是你。回去以后正巧齐萌打电话问我离婚的原因,我想也没想就叫她去问你,现在想想本不该这么说,我向你道歉。但站在女人的立场,我也劝你一句,请珍惜属于你的东西,不要让别人抢走,也请不要觊觎别人的东西,伸手去抢,免得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最后的这一句话,恰恰落进刚来到包厢门口的丰铭耳中。
丰铭挡在门口,池婕也正回过身,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眼神交汇一瞬,池婕笑了笑,轻巧道:“你的女朋友受伤了,快带她去医院吧。”
丰铭微一蹙眉,走向阴月月,在看到她胳膊上的伤痕后,眉头皱的更紧。
“怎么弄的?”
阴月月尚来不及答话,池婕已先一步指向齐萌,道:“问她。”
阴月月和丰铭一同看向齐萌,前者是怒等,后者是询问,丰铭刚要继续稳,袖子便被阴月月拉了一下,只听她道:“不小心弄得,咱们走吧。”
接着,阴月月忍着疼拿起外套穿好,先看向齐萌,说道:“都是误会,以后请你不要轻信小人言。”接着看向池婕,张口欲言,又想到丰铭在场,遂把话咽了下去。
带着一肚子委屈和憋闷,阴月月在丰铭和秦玟的陪伴下走出门口,她对接下来齐萌和池婕的单挑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疲累的坐进副驾驶座里,眯着眼看着窗外。
一路上,她都在想刚才的事,百味杂陈,除了厌恶齐萌的是非不分,更恶心池婕的借刀杀人,但自己住在单町家的那一天一夜也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所以,她更怨自己。
秦玟什么时候下的车,阴月月没有印象,她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丰铭将车开到医院,带她去急诊室包扎,消毒水沾在伤口上引起的刺痛才令她醒过神。
回到车里,丰铭嘱咐了几句换药的事,阴月月左耳进右耳出,靠回座里,这才感到困倦。
“回学校还是回家?”
“我想回家。”
当车开回小区里停稳后,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
丰铭叫醒阴月月,还未熄火,挡住阴月月准备下车的动作,问道:“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齐萌和池杰都是我的同学,以前你也见过。他俩结婚了,后来又离婚了,池杰的姐姐冤枉我是第三者,于是吵起来了。”
阴月月解释的很无奈,眼下无论是谁都显得多余,她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你说池婕?”丰铭又皱起了眉,当即问:“她为什么冤枉你?”
这句话就像根针,立刻引起阴月月的反弹。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去!是不是你也觉得无风不起浪,我必然是做过什么?”
阴月月的反应不小,一下子坐起身,瞪着眼,这看着丰铭眼里,难免有被说中死穴遂欲盖弥彰的意味。但阴月月又难以将真实原因说出口,这就是他们纠结的开始。
丰铭叹口气:“我没别的意思,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可阴月月已经被人误会了一整晚,一波接一波,她受够了,此时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开足火力,疯狂扫射:“我反应大?她们不了解我,怀疑我,我认了!可你不该这么问我吧!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该站在我这边,而不是反问我池婕为什么冤枉我吧!”
阴月月越说越激动,方才压抑的火气全趁此发泄出来。
丰铭也有点不耐,看着窗外,正准备重新组织语言继续沟通,接着,电话就响了,阴月月没好气的接起来,一听才知道是单町。
“去医院了吗?”
“去了。”
接着一阵沉默,单町似乎在犹豫,但最终仍是问道:“你和池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便等同火上浇油,整个车厢都被阴月月的怒吼灌满。
“池婕(杰)?你说哪个池婕(杰)?如果是你那个池婕,我告诉你,是她冤枉我的!麻烦你们好好相处,没事多管教管教,不要让她闲的发疯出来乱咬人。如果你说的是她那个混蛋弟弟,我可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也请你转达你的女、朋、友,以后不要找我麻烦!”
挂断电话,阴月月倒回椅背里大喘气,不会儿,看向丰铭,又坐起身,没好气道:“其实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我有问题是不是?是你们不相信我,还是你们都觉得这么怀疑是人之常情?”
说罢,阴月月打开车门,一脚踏了出去,跳下车时不慎撞到了手臂,伤口传来一阵撕心般的痛。
阴月月暗骂了一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接着一路往家跑。
跑到单元门门口,阴月月被丰铭拉住,他塞过来一袋刚开的消毒药,只是说道:“是我不对,好好休息。”
阴月月头也没回奔进楼道,一路跑上楼,来到家门口时,已经泪流满面。
按下门铃,过了很久,才见穿着睡衣的程欣荣开门,她念念叨叨着:“怎么回家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和你爸都睡了。”
阴月月一下子扑进程欣荣怀里:“妈……”
——和亲人吵架时就像仇人见面,但遇到仇人后,最先想到的还是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