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庶女传 > 94、学酸腐相顾两笑靥全文阅读

青姨早有准备, 此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钥匙, 走到屋角把樟木箱子打开。

老太太说道:“我最后一点东西,给你们几个女孩儿傍身。钱不多,给了你们, 怎么花是自己的事。用得好,是个机会;用得不好, 怕要吃亏。各人凭各人的命罢了。”

青姨掏出四只匣子,摆在茶几上, 依次打开, 里面躺着几根金条,下面押着一张支票。

老太太说道:“我刚才这些话,再加上这些钱, 算是我给你们留下最后的东西了, 想来也有些用处。”

四姐妹听了,都看着老太太的脸, 见她一副淡淡的样子, 眼神却还是郑重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都站起来在老太太面前一字排开跪下,兮芝说道:“老太太……您……”

老太太说道:“你们也不必说什么我身子还算好的话,早些日子不是分家了吗?不过是再处理些分支罢了,你们也不必多想, 拿着这些东西各自回去吧。只是有一件事我要说,我给钱的事情,你们要告诉你们爹妈我也不能阻拦, 但我说的那些话,你们记住就行了,决不能说。”

姊妹几个脸色凝重,互相看了看,都点头答应。

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安芝便回到东楼,三太太本来就觉得这顿饭老太太是有些深意的,便一直等着。见安芝回来,便问道:“老太太精神还好?胃口怎么样?吃了多少饭?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安芝明白三太太的用意,她也知道幼芝和四太太关系亲密,总不会隐瞒,既然四太太能知道匣子里的数目,三太太迟早知道,瞒着反而不好。可是匣子里的钱实在不少,就怕三太太打这个主意。或者给她收起来,或者以后图省嫁妆钱,心里虽然犹豫,面上却一点不显露,说道:“老太太精神还好,吃的倒不算多,她给了我们姊妹四个每人几个钱,说是自己的私房,有些零碎,分家的时候没有算到公帐里,也不是什么可以纪念的首饰,今天趁着女孩子们都在,留给我们买衣服胭脂。”

三太太心里有些不舒服,要说起来,兮芝是出嫁了的,那三个孙女哪里比得上棠生鹤生是嫡亲的孙子呢?正经孙子还什么都没有呢,却操心孙女的事情。然而分家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老太太的皮草首饰古董都拿出来了,跟她心里的账目也对得上,想来老太太手头已经没什么钱了,安芝手上的估计也真只是个小钱罢了。这么一算计,心里虽然还是抱怨,面上却含着微笑。

安芝暗自咬牙,作势要打开匣子,说道:“老太太说是这么说,我想总有些钱,但是我一个晚辈,不能问长辈的钱财,刚才就一直没敢看。不如就给太太帮我收着?”

三太太忙摆手说道:“这是老太太给你的,你就收着吧,不管多少都是老太太一片心意。”三太太看着安芝,想着昨天方雄辉送她回来,她又送他出门的样子,总觉得这一对差的不远了。方老爷子越发炙手可热,过一两年棠生做得好了,托老爷子的金面,再加上运作,总能调回上海某个重要职务。

想到这里,三太太眉眼嘴角都是笑意,说道:“陪着老太太恐怕吃不了什么,我叫若素炖了点心给你热着,快回去吧。”

安芝答应一声,便转身回房。吃过了点心,安芝站在窗边许久,知道若素回房间睡觉。她才回到屋里,只开着书桌上的台灯,昏黄的灯泡照的一切都朦胧起来。书桌上的匣子里,是老太太给她的钱。是的,真真正正属于她的钱。一个人做惯了大家闺秀,出手豪阔,也不能说在金钱的问题上真的有自主的权力。然而这一笔钱,七根金条,两万块的支票,是真真正正归自己所有。

老太太的那一番话,和这一笔钱都是极珍贵的财富,她说自己头脑旧了,却真的一点也不糊涂。谁的心事仿佛都在她的算计里,就是那样病的糊里糊涂,竟然还记得这些事情。

安芝突然发觉这位老人在自己生命中的意义,即使她曾经因为自己的倔强而生气,却还是心疼周家的子孙骨肉。

安芝掏出一只装珍珠项圈的□□盒子,把金条和支票塞进去,放在自己的手袋里。

第二天趁中午的时候,安芝叫来一辆出租汽车,坐上车便去了大通银行。这里的一个中层是蒋贺珍的表哥,她来上海的时候贺珍曾跟她提起过。安芝去了那里便找这个人,也碰巧他就在,因着贺珍的面子,也因为安芝的这笔钱数目不小,这位表哥也是忙前忙后很是殷勤。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把小巧精致的银钥匙,安芝把他握在手里,向表哥微笑道谢。表哥也表示很荣幸为她服务,如果在理财方面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他。

之后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上课读书,快到周末的时候,雄辉打来电话,邀她出来。

那天倒是难得暖和,安芝穿一件米色毛衣,外面罩一件薄呢大衣便觉得足够。刚收拾停当,就听见雄辉的汽车在门口停下来的声音。

是的,就是能听出来那是雄辉的汽车。人渐渐有了牵挂,视觉听觉都变得敏锐起来。在一群人之中,一眼就能够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是不是他的声音。

这算不算是喜欢安芝不知道,但是这最起码证明她并不排斥雄辉。她轻巧地下楼,一直走到门口,见雄辉在汽车外面等着。走近了抬眼看他,一双星目竟然有些血丝。

“你眼睛看起来红红的,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吗?”安芝问道。

雄辉抬手按着睛明穴,说道:“昨天有些事情要处理,睡得晚了,过了这一阵就好了。”说完,他便拉开车门,请安芝上车。

等他自己上车启动发动机,还要叹息一声说道:“我以为可以隐瞒一下的,结果还是被看出来的。”

安芝说道:“你是可以强打精神,可是眼睛里的红血丝的骗不了人的。”顿了顿,安芝说道:“我才发现,你是有事业的人呢。”

雄辉看了安芝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倒不是公司的事……姜靳修当年是住在府上吗?”

安芝一怔,随即想到琦君对姜靳修的一厢情愿,只怕两个人是闹出了什么矛盾,更甚者是出了什么事情?

安芝想了想,说道:“是,靳修表哥是我们太太表妹的儿子,他在北平上高中的时候是住在我家的,到了大学,不在学校的时候,十有七八是在我家。”

雄辉眉头渐渐又聚在一起的趋势:“我那个糊涂妹妹当初还去找过你,她的心思你肯定猜得到。姜靳修现在在女中教书,我妹妹有一次趁学校活动混进去,就发现他和一个女学生谈恋爱了,气得差点就在学校闹起来。姜靳修倒不算很笨,陪着不是把人哄回家,到底也不能给个解释。琦君现在气得不轻,昨天我就是在处理这档子事。”

安芝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靳修在北平和妓啊女殉情的事情说出来,想想雄辉早就不看好那两个人,现在又闹成这样,就算不说,他也一样会坚定地站在靳修的对立面。

雄辉说道:“这事儿你知道了,小心些,不要往姜家那边走。你和方家姜家都有联系,夹在中间不好,万一叫心眼小的人误会,总是难防。”

安芝点点头,又问道:“你要怎么解决这事儿呢?琦君未必是那么容易回心转意的呀。”

雄辉说道:“我这个妹妹是被疼坏了,父母宠,哥哥们也宠,就没有她不顺心的事情。说来也奇怪,她怎么就那么喜欢姜靳修。”

安芝忍不住想笑,问道:“你和他又有多熟悉,要这么讨厌他呢?”

雄辉说道:“他去北平求学那么多年,也不曾给我妹妹一个准确的意思。我妹妹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他心里明白却也不给一个回应,叫我妹妹白白为他浪费心神。”

安芝看着前方,说道:“那么,雪珊呢?”

雄辉听出她有些吃味的意思,因为妹妹烦躁的心情竟有舒缓,甚至还觉得刚才有些小别扭情绪的话像一只温柔的手,顺着他的毛捋着,怎么就那么舒服,他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放心,她想开了,就算想不开,也该死心了。”

安芝叹了口气,说道:“但愿琦君能早些看透,你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跟我说一声,我们就不用出来了。你是未必有心情看电影的。”

雄辉说道:“我们一早约好的,而且琦君被我们全家说了一晚上,现在正睡着呢,晚上回去晾她一天,让她自己想去。再说,”雄辉嘴角有了些笑意:“我盼今天也盼得厉害呢。”

安芝脸一红,既不看他,也不多说什么。两个人在剧院看完了《姊妹花》,便在附近的西点餐厅要了两份点心,天南海北聊起来。雄辉一会儿叫安芝的名字,一会儿叫六小姐,一会儿叫密斯周,称呼倒是极热闹。安芝偶尔觉得奇怪,久了也不在意。

一会儿,安芝说道:“密斯特方,早些时候真没有看出来,你竟然是个活泼的人。”

雄辉忍住笑意,说道:“我也是个异类了,从小父母就是爱静的人,后来到德国留学,那个国家是出了名的严谨,我又学机械工程,更是枯燥严肃。等我回了国开办事业,又不能和官员商人开玩笑。我也算是戴着面具生活了。”

安芝啜了一口红茶,忍不住说道:“可是性格外向的男子容易给人轻浮的印象。”

雄辉听到这里,眉毛动了动,继而微笑道:“别人怎么看倒没什么,你不这么想就好。”

安芝有些难为情,还是厚着脸皮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么想呢?”

雄辉想了想,郑重说道:“你要是觉得我是轻浮的人,只怕都不愿意理我,何况喝红茶呼?”

安芝忍住笑意,端起茶杯要喝,却怕自己会笑出来呛着,便端着茶杯在嘴边,许久也不喝。最后,她没有喝便放下杯子,想说什么,又觉得连不上他的上一句话。又忍不住对着窗外笑,雄辉也跟着微笑起来,晶亮的眼睛能映出安芝的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