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脸上纷纷戴上了些许看好戏的揶揄。
秦容脸上已经隐隐渗出了冷汗,睨着那杯盏,指甲死死的扣着掌心。
她只要将这杯盏饮下,她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如果她能克制的话……
沉稳住气,秦容正准备伸出手——
“怎么太后赐你一杯酒,你就这般磨磨唧唧的谢太后的恩典?”
身盼,帝王突然不悦的开口,未待秦容回首,眼前托盘上的杯盏被一抹明黄带走,转瞬之间已经落到了帝王的两只指尖夹着,旋即一把扯过秦容的胳膊,将她强迫的带到自己的面前。
秦容怔住,只见秦湛锐利的眸子看看望着自己,须臾,帝王拂袖,将手中的杯盏搁在桌案:
“若是扫了太后的雅兴,朕就要了你的命。”
他声线低沉,将杯盏转换了个海碗,斟满了桃花酿,让秦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然后,一把放到了她的掌心,不用质疑的口气:“喝!”
秦容咬牙,见本来只需要喝那么点的桃花酿竟然变成了这么多,接过海碗,浓烈的醉意顺着唇齿袭来,秦容一滴未剩。喝完又忙不迭的跪在地上行礼。
本来一开始的那一小杯桃花酿就已经足够要她的性命了,结果秦湛竟然给她换了一个更大的。
现在整整一碗桃花酿已经下肚,她铁定完了。
太后似是有些讶异的扬了扬眉,睨了一眼帝王:“这宫女倒是酒量不错?”
桃花酿听名文质彬彬,实则是烈酒,花香四溢,喝了便倒。
但是这个宫女竟然一点都没醉,只是脸颊微微有些发红,甚是还能跟太后谢恩。
“奴婢多谢太后娘娘赏赐。”身上隐约有些发痒,秦容强撑,毕恭毕敬。
身上虽然痒,但是彼此从前有接触了花之后身上的那种痛处,现在竟然不如之前的十分之一。是因为自己的体质问题?
而且刚才没有细细品味,现在仔细回忆起来,这酒水似乎不那么的纯正,好像是掺杂了些许旁的东西。
分明这酒气闻着甚浓。难道秦湛在那一瞬间给她掉了包,或者给她兑了什么东西?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
秦湛冷笑一声,见秦容龟缩在下面动也不敢动:“不要平白无故的扫了太后的雅兴。滚远点。”
秦容未再多言,连忙告退。
外面的风甚是凉爽,秦容放才喝了那么一大碗的酒,吹到外面的风到也有些清醒几分。
“容容姐。”笑若出现在秦容身后,撸起了秦容的袖子,见上面的肌肤光滑如瓷没有半点异常,她才松了一口气:“太后为什么会赏赐您桃花酿?”
秦容也不知道。
笑若稍作思量,最后得出结论:“您还是要小心为上。”
这些边关的人,秦容都不认识,然而淳于涵看见她说见她像是个故人,太后知道她的弱点,以及那眼中的厌恶傻子也都能看得出来。
这些人似乎是认识自己的,然而诡异的是,她却不认识她们。是他们特意的在皇宫中安放了眼线,她一有什么风吹躁动就会禀告给他们吗?
“清绝大师?”笑若略带惊讶的唤了一声。
秦容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转过身去,正见顾清绝站在她的身后,一手端立在身前神色莫测的朝她看来。
顾清绝怎么就离席了?“参见清绝大师。”
顾清绝微微颔首,邪睨向长廊,给秦容一个眼神。
秦容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亦步亦趋的跟在顾清绝的后头,“清绝大师找奴婢有什么事儿。”
“方才酒席见,你被太后娘娘赐酒那一瞬,怕了?”二人站到长廊上,放眼望去是一片波澜的湖水,秦容低眉敛目,回答平静:
“奴婢怕什么。”
“那杯酒,里面掺了花。”顾清绝转过身,正对她的脸:
“你对花过敏,是不是?”
秦容瞳孔微缩,“奴婢听不懂您的意思。若是奴婢过敏,又怎么会没有反应?”
顾清绝双眸危险的眯起,趁着秦容不防备至极,突然撩起她的长发,秦容下意识的要闪躲,却无意中更暴露了自己泛红的耳根。
那上面,正一个个小包冒出来,正有点泛痒。
“这是什么?”顾清绝看到这个反而更加的笃定:
“你还想解释什么?”
“奴婢有什么可解释的!”秦容一把推搡开顾清绝,脸颊发热,眉心紧皱,正是恼怒:“奴婢的确过敏,不过,不是因为花过敏,而是因为奴婢不能喝酒!”
“狡辩!”顾清绝低喝,伸手直指湖中摇曳的荷花:“那本师现在就要你去将那荷花给本师摘下来,你可敢?!”
“大师这话说得可真是有趣极了。”秦容笑了一声:“只要您一声令下,奴婢有什么不敢的,就算是真的不敢不也要听从?”
她缓了口气,用头发把自己的耳根遮挡住:“不过如果清绝大师因为怀疑我对花过敏的事情就让奴婢现在下水去找荷花,未免有些太过牵强。况且,就算是过敏又与大师您何干,这是犯法的吗?”
肩膀突然被人牵制住,顾清绝强迫的将她的身子板过来。
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可以对万事万物过敏,独对花过敏,就不行。”
她哈了一声:“荒谬!”
顾清绝扬唇冷笑:“方才如果不是皇上,那一杯纯正的佳酿,足够让你命丧黄泉。”
她瞳孔骤缩,见顾清绝的眼中翻滚着她看不懂的炙热情绪:“若是你在当时起了疹子,太后一人就可以将你碎尸万段,你不等你自己过敏症发作,你就已经惨死在刀下了。”
因为她长着跟秦容一模一样的脸,如果再跟秦容一样对花过敏,那就是秦容无误了?
太后想让秦容死,将来遇见列一个跟秦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是秦容的尸骨已经入土,她也要再杀死一个复刻。
那她的仇人似乎现在就这么的摆在眼前了?
秦容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缓慢的睁开了顾清绝的手:“是因为我对花过敏,所以太后才想要杀了我?”
顾清绝神色稍拢,变得自然,未再答话。
“奴婢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秦容眼里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声音极轻:
“为什么?”
顾清绝眉宇攥着,神色复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对她说出口。
她的眼睛如同湖水中碎月的光芒般泛起了涟漪,正凝在他的脸上,顾清绝一阵恍惚,总觉得是那个人在看着他。
“这些你不用知道。”顾清绝侧过身去,不再看她的眼睛:“本师现在只问你,你,究竟对不对花过敏。”
“奴婢对酒过敏,无法饮酒,自小就是。”秦容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脚尖,答得漫不经心:“每次一喝酒,喝多了酒会起疹子,呼吸困难,所以我才会在太后赐酒的时候表现紧张,至于大师您说的我对花过敏。”
她睨向池子中央的荷花,暗暗下了某种决心:
“不过就是凑巧罢了。”
顾清绝拧眉,似是仍不相信她说的话,未待说些旁的,突然就见身边的什么东西一跃进了湖中。
他瞳孔骤缩,定睛一看,只见秦容脱了鞋袜,也将外衫脱掉,在昏暗的光下,如同橙色的一条小锦鲤一般朝着那荷花游去。
白佳颜忧心的在殿外等了好一阵子,也没有等会顾清绝。
她自降身份,特意道太后面前请罪,说自己在宫中犯下了大错,现在想要以功戴罪,自愿在太后娘娘身边做一个宫女。
这样也可以天天进宫,也可以天天与到顾清绝。
只是她方才见到顾清绝离席之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到席间,难免有些揪心。
大殿内,秦湛坐在太后身边,眼中带着些许温和:“皇额娘回来了,还未在宫中逛逛吧。”
太后有些微醺,听此言来了兴致:“刚好,皇帝带哀家领略一下你宫中的景色,看看有没有比边关要好些。”
秦湛自席间起身,众臣自然跟随,一行人率先往湖边的凉亭长廊上去。
顾清绝目光凝在湖面上,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紧张神色,见那影子越往湖水中央去越不清晰,旋即埋进水里,穿过了重重荷叶,
她竟然真的下去跳了?
顾清绝现在已经在后悔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正从正殿而来,秦湛站在太后不远的位置同她交谈,太后轻轻昂首,正见顾清绝站在长廊便往水里面看:“那不是清绝?”
秦湛闻言抬头看去,见到顾清绝微挑眉心。
顾清绝正是焦虑,身侧传来悠然的男音:“清绝大师。”
他侧过头,只见这一群人由秦湛为首,朝他走来。
他不落痕迹的遮挡住了秦容的鞋袜,微微做礼:“皇上。”
白佳颜一颗芳心又扑通扑通的跳跃起来。
“哀家本来还想着要看看湖中风景,谁曾想清绝大师竟然比哀家会享受,先到这儿来吹风了。”太后似是在打趣儿的说道:
“方才见清绝大师看这风景看的这般入神,不知道大师在看什么呢?”
顾清绝略作思忖,刚欲开口,突然,水中一身影窜了出来,手举白莲:
“我拿到了!”
帝王的脸骤然沉了,看向水面,眼中黑雾迅速聚拢。
众人也纷纷朝着水面上看过去,只见一个宫女手执白莲,漂浮在水面上,方向正对着顾清绝。
看见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也变了脸色。
秦容缓慢的在在场人的脸色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帝王的脸上。
那虽是面无表情,却是乌云密布,似乎正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兆。